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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滴水成冰的日子，依旧是没有月亮只有狼的夜晚。
保护站最后的日子仍旧是丰富且开心的。
扎西病了，浑身无力。派给保护站的吉普车也坏了，甚至无法开到十公里外的楚玛尔河。
藏羚羊交配期的动物调查只好停了下来。
安排巴德和扎西设法开车返格尔木，修车和治疗，好在水桶中还有可以饮用的水，到格尔木的一路也都是下坡。
夜晚只留下了我和三位女士，我们依旧会小心地走到门外去观望旷野中绿色的狼眼睛。
甚至睡前去厕所对她们都已成了一件包含了恐怖和刺激的事情。
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靠近去看玉珠峰冰川的愿望已经是无法实现了。
楚玛尔河保护站的小伙子开车来清水河拉水，和他们一起用铁锹和木把的铁锨去凿那厚厚的冰。
半尺多厚的冰被凿开了，清澈但包含了矿物质的河水被灌进了不多的水桶。
拿出了麻袋，继续换着班去凿开那些并不纯洁的冰块，用手，用水瓢捧起那些大小的冰块，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编织袋。
这些铁路施工单位决不会去饮用的河水，可就是他们最重要的生命源泉。
三十多公里外就是水质更好些的不冻泉，可是他们烧不起往返路上的汽油。
冰和水塞满了吉普车的后备箱，车从冰河上压过，每个人的耳朵都已被冻得通红。
房中的火还没有烤热，他们就要返回了。
夜晚，女士房中的温度再次降到了零下，炉火仿佛也蔫蔫的。
夜晚，仿佛有动物在敲打着保护站的大门，连“黄瓜“也要想往屋里面挤，给了一大块肉后它才仿佛重新有了冲回黑夜的勇气。
还没到中午，格莱就开着楚玛尔河保护站的吉普车来接我们。
今天将继续看那些临近公路的高原精灵们，女士们都最后准备好了自己的相机。
路边不远，两个青色的影子竟然是两头未成年的小狼，它们青灰的保护色仿佛已与可可西里的荒原融为了一体。
它们在相互嬉戏着，慢慢游荡着。
藏族有个说法“白天见到狼会带来好运的。”
除了保护站里的狼头骨，除了深夜绿色的眼睛和低沉压抑的嗥叫，我们终于第一次在白天见到了可可西里的狼。
今天我们一定会是幸运的。
目的地是楚玛尔河废弃的老桥，吉普车在便道上奔驰着，颠簸着。
长江源头的河水已是百里冰封，冰河上是无数长长被冻开的冰裂缝。
河边，青藏铁路施工取土的料场已经停工，废弃的老桥根本不会有任何的车辆。
桥边，阳光下，凹陷的谷地中，远远望见的是一群闲暇的藏羚羊。
吉普车远远的停下了，我爬上了车顶用望远镜注视着这群高原上的精灵。
刚协助深入拍摄完成过藏羚羊交配的格莱，这次又仿佛侦察兵一样的潜伏了过去，拿着相机。
藏羚羊还是那样的悠然自得，十多米外格莱开始了抓拍。
另一位女志愿者又走了过去，羊群看到了她，开始不急不缓的向远处山脊上跑去。
无意中还是打扰了这群胆小的精灵们。
远处荒原的山脊上，藏羚羊成了一排黑色的影子，长角的是公羊，娇小的是母羊。
队列是整齐有序的，在雪山的大背景下绝对会是一处最动人的风光。
黄羊，野驴，还有其它的藏羚羊群都陆续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和镜头中。
今天我们真是很幸运。
藏羚羊在过青藏公路，两边都出现了羊群。
羊群从我们的吉普车前跑过，母羊在前，公羊在后，飞跑的姿势真是那样的灵动。
它们是胆小且好奇的。看到我们没有恶意，它们会停下来回头看着我们。
正如我们注视着它们一样。
看够了，拍够了，感受够了，我们的吉普车才踏上了归程。
楚玛尔河站的小伙子们已经为我们和五道梁站的朋友们准备好了鲜美的手抓肉。
巴德开车从格尔木回来了。他们下去时车竟然是被拖到格尔木的。现在车是修好了，但扎西却因病留在了家里，他还要拍片子检查。
管理局又给我们派上来了陈永寿，一位猎人出身的汉族野牦牛队员。
同车带上来的还有各地寄来的新年礼物，朋友们对我倡议的热情支持实在是让我们感动。
开箱，登记，整理，分类，一份份的真诚再次感染了我们，送给一线各保护站人员的新年礼物也被打包了出来。
下来只剩下等待，等待2003年的到来。
陈师傅给我们做了在保护站吃到的第一顿揪面片，配上点上海志愿者寄来的老干妈辣酱，实在是别样的美味，
以至每个人都不愿放下碗筷。
巴德给我们带来了主力巡山队员已于27日深入可可西里巡山的消息，
真有点遗憾不能跟这些真正的勇士们一起去体味那些无人区中的艰险。
只能预祝他们平安顺利了。
凿冰烧水，打扫干净了房屋。
浇上点柴油，在夜色中烧掉了垃圾坑中积攒的垃圾，那里可也曾发现过狼觅食的踪迹。
夜晚没有风，房间也没有了电力，红色的蜡烛继续地被点燃。
今夜除了屋顶上莫名的响声外，“黄瓜“应该没有发现狼。
天亮了，还是零下二十多度，又要到不冻泉去拉水。
没能上成网，杨欣等人来了。
他们给我们带来了过年的饺子，汤圆，竟然还有腊肠和难得的鱼。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要铺盖的多床被褥了。
床不够，杨欣只能打地铺了，好在房间中的火生的好旺。
元旦即将到来了，做最后的动物调查和拍摄，整理文件资料，准备国旗。再次彻底地打扫卫生，清点保护站的资产。
吃煮出来的方便面，吃炉火上煮的简单鱼火锅，吃一顿汤圆和饺子。
人多也热闹了许多，仿佛连吃饭都香甜了几分。
时钟在一分一秒的走过，今夜我们将守候新的一年的到来。
准备好了给各保护站的礼物，还有给今天过生日的索南的礼物--朋友们寄来的一条围巾。
白天又从工地和公路上拣来了木头，没有斧子，就用铁锹来砸开，门前搭起了准备点燃篝火的架子。
最后等待格莱从格尔木返回时给我们带上来的羊肉。
夕阳慢慢地沉去，杨欣带上的青菜炒上辽宁朋友寄来的虾仁，一盘炒腊肉加一条鱼就是今夜我们十个人的盛餐。
就在我们围着火炉吃饭的时候，窗外的晚霞慢慢的向地平线落下。
这将是我们2002年最后的晚霞了。
电视不敢打开，怕今夜没有照明的电力。
八点多，门外的篝火被我们所点燃，一根蜡烛为索南的生日所点着，一串鞭炮为新年扔到了火堆中。
夜空中的星星向我们眨着眼睛，青藏线上货车的车灯向我们致敬。
跳舞不能没有音乐，吉普车被陈师傅开到了火边，车门开处藏族歌曲的音乐在车里响了起来。
索南教我们围着火堆跳起了简单的藏舞，为了新年，我们拉着手跳动了起来，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寒风中，在火星飞跃的篝火旁。
相机的闪光灯不断的亮起，每个人都要充分记录下这个特别的夜晚。
红酒的酒瓶颈都已被我所拔掉，一杯葡萄酒在一圈人的手中传动中。
高原毕竟还是高原，舞动后，夜色中，每个人此时都仿佛疲惫不堪。
送走了索南，人们走进了温暖的房间。
夜色中，格莱开车从下面姗姗而来，原来是吉普车又严重坏在了格尔木上来的路上。
他没能赶上我们的晚餐和我们的篝火。但他还是带来了给大家过节用的羊肉，还有送我们的一箱苹果。
屋里的灯还是熄灭了，烛光在里面闪烁。
不愿就此离开尚燃着的篝火。
火中加上了一根长长的木头，再拿出最后的红酒。和纳木措两个人就静静地坐在了红红的火边。
夜色中零下几十度的气温是越来越低，漆黑的夜色也是越来越浓。前面的火堆此时在心灵上仿佛已是愈加的温暖。
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听着高原上的风语，等着分秒的逝去，感受着可可西里的浪漫。
新的一年就在静谧而动人的火光陪伴下来临了。
新年的第一天，索南达杰保护站将举行庄严的升旗仪式。
早晨，楚玛河保护站的朋友们最先赶来了，可可西里管理局的才达书记带着不冻泉，五道梁保护站的工作人员也赶到了。
大家见面难得的亲热，索南达杰保护站也是难得的热闹。
朋友们寄来的糖果，巧克力也有了用武之地，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没有吃过开心果的。
分发了朋友们送来的手套和毛袜，他们和我们一样的开心，新年第一天是如此的欢乐。
今天，我和很多朋友的一个共同愿望将在这里得以实现。
今天开始，索南达杰保护站将和可可西里管理局进行更深入和更紧密的合作。
在防范盗猎上，条件相对优越许多的索南达杰保护站将无偿交与管理局使用，今天开始管理局将正式安排工作人员在这里常驻。
也许如此，索站才能在动物保护和科学研究上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吧。
今天，索南达杰保护站的上空将同时升起“绿色江河“和“可可西里管理局“的旗帜。
中间将是我们庄严的国旗。
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所有的人都已经聚集在了旗杆下。
今天在这里，将由我作为所有可可西里志愿者的代表去升起那面鲜红的五星红旗。
就在我的两边，杨欣将升起管理局的旗帜，才达书记将同时升起绿色江河的旗帜。
脱帽，肃立，和所有的人一起唱起了国歌，缓缓的，缓缓的在义勇军进行曲中拉起了绳索，寒风在吹，国旗也在可可西里的空中高高飘扬了起来。
此时我真切感受到了那份凝结着生命的责任，以及那种触及灵魂的深深感动。
在这群高原人的保卫下，在更多普通人的注视下。我相信可可西里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可可西里的枪声一定会更稀少。
让鲜艳的国旗在这里继续飘动，让可爱的动物们在这里更加自由的生活。
自由感觉草于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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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14 16:2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