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忙里偷闲的空隙里,突然觉得好久没回家看我妈了,前几天打电话她说不大舒服。打电话给自由说,我们端午节回家看我妈吧。自由说,要参加追悼会。苦丁茶的追悼会。
我紧问了好几句,谁的追悼会。我在想,自由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说演色戒的是刘德华。但自由言之凿凿地说是苦丁茶。那个当过兵,一米九,很健硕的苦丁茶?自由说是的。不可能!我心里迅速闪过五一苦丁茶给我们送酒时候的样子,半个多月前参加惠州十周年他忽悠我进入螃蟹集团的模样,没有任何异样,一如既往地那么健康,那么爽朗,依然和我一样笑起来小眼就找不着了。怎么可能突然间说没就没了,什么样的疾病能够骤然间夺去一个如此强盛鲜活的生命?我不相信。
放下电话。开始对付学生。有个一米八几全班最高却最稚气的男生和女孩子闹矛盾,到我这告状,没说几句眼泪就涨满眼眶。我捶着他胸口说,你一个男孩子就不能学着有点担当,先想想自己错在哪别老想着自己多委屈。他眨巴眨巴一双大眼镜,脑袋一歪若有所悟地嘀咕了一声“也是的哦”,眼泪就憋回去了。然后凑到我耳朵旁,说过两天再回他爸爸那,把女孩子借他的眼睛拿回来还她。我问为什么要过两天,他眼睛有点躲闪怯怯地说了一句,今天去爸爸会揍我,因为我不乖。他是班里最好动的孩子。家长会那天,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偌大的教室就剩他们父子俩。男孩很难得地把腰板挺得直直的又特别安静地坐在课桌旁写字,爸爸站在一旁注视、叮咛。这个温暖的画面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把他打发走了,打电话给猪立业,确定了消息,说是脑溢血。第一次,一个如此熟悉又如此年轻的朋友,在生活里彻底消失了!我还记得爬梧桐山的时候,一路走一路聊,知道了他和我同岁;还记得顺德一日仙的那次他开着车到家门口接我和自由还答应下次带我们去吃均安蒸煮;还记得我和自由的三周年聚会上他把酒含在喉里大家说没图没真相重新喝的时候他又一口吐回杯里……顷刻间,眼泪不可遏制地下来了。没多久,跑来两个肥嘟嘟的小男孩,问,老师你为什么哭了,你很伤心吗?我说,老师有事。上午课间,我还敲着其中一个男孩的肚腩故意夸大其词地笑他肚子的肉都快堆到胸口那了,他一手摸着后脑勺,一手摸着肚子说,我爸说我这段时间肚子变小了。他总在作文里写他爸爸威逼利诱让他运动锻炼。
男孩走后,我上大本营的Q群,恰好看到有人说,茶总的孩子还小。我想起三月在马峦山露营那次,小茶像个树熊一样地挂在爸爸的脖子上,苦丁茶喝茶,吃饭,盛饭都一刻不离手地抱着。那是我第一次见茶总的小孩,父子俩眉宇间神似。五一送酒到海边的时候,小茶和爸爸手牵手地走过来,我还说,小树熊不怯了,长大了。
但是从今往后,小树熊想勾勾爸爸的小指头都够不着了。爸爸去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没有爸爸站在他的身旁看他写字,也没有爸爸催他运动减掉小肚腩。没有爸爸像兄弟一样地告诉他男子汉要把眼泪吞回去,没有爸爸像过来人一样地告诉他儿子呀你别气馁老爸当年怎么追到你妈妈……
下午坐公车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平常给爸妈公婆打电话不够勤快,总是很不耐烦地打断妈妈的叮嘱,免不了因为微不足道的琐事和自由吵架,虽然可以忍让同事迁就朋友但总是肆无忌惮地和自己至亲的人说负气的话,总是伤害至亲的人因为你知道他们爱你会千百次无数次地原谅你……
其实,曾经有段时间,我常莫名地害怕,我怕自由或者自己会有意外,说得坦诚一些(有时候坦诚显得很自私),我怕失去自由,害怕一个人面对以后的岁月。尽管这样,我仍不够珍惜分分寸寸在一起的时光。生命就是个骗子,是个有始无终的骗子,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一声招呼不打地就抽身离去。你为什么不把这借来的日子过得充沛而温暖?
回到家,自由说早上在嘈杂的公车上接到大叔电话的时候,以为是要去参加苦丁茶的酒会,中午接到猪立业电话,才知道失去了一个好兄弟。自由挂着两行泪说,我以为还可以一起走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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