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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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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0 13: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从漫长的夏日午睡中醒来,非常郁闷。又梦到旧日男友,在遍布迷雾的楼梯上摆酷,我遥遥地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没抓到。 郁郁寡欢地冲了一个澡,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溜出去敲对面房间的门,见到刘老太遍布皱纹的脸,心情稍霁。 靠在她的躺椅上,阳台上的不知名的花又开了一片,热热闹闹的粉红色,她问我:喝什么茶?我懒洋洋地回答:什么茶到我这都是以牛饮了之,不必讲究。 她端茶过来,抚摸我的头发:你这孩子,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吹着水面上的茶叶:世界欠我一笔巨债,至今不肯归还,所以心中恨意难平。 她笑,我端详她,白皙的脸孔,修长的脖子,一个端庄的发髻盘在脑后,有一种人,岁月对她隔外留情,时间的流逝不外是将那种怒放的美转为平静的美,一样的令人赏心悦目。 我直起身子,拉住她的手臂:你年轻时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她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真是小孩,永远记挂着听故事。生活若果真是故事的话,也一定非常地拖沓冗长,谁有耐心把它听完呢。 我叹口气:真像总是不堪入目,我们只要华丽的外表就好了。 她转过头来看我:你呢?是为外表迷醉还是在为真像痛苦? 我把头藏在臂弯里:在身边的男朋友仍然不为我所爱,为我所爱的仍然是别人的丈夫。 她停了一会,才说:或者交给时间吧。 对啊,时间之手多么万能,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我悲从中来,冲着太阳闭上眼睛,不肯再讲话。 刘老太拿出圣经来,大概已背熟了吧,只放在膝头,嘴唇微微蠕动着,并不出声,脸上有种圣洁的光。 我突发奇想:我也信上帝好不好? 她微嗔:要从心底感到崇敬才可以,怎么能临时抱佛脚? 我讪笑:上帝他老人家这样伟大,该不会计较吧。 想想算了,唯一可以自由选择的事情却被自己搞的这样功利,上帝有灵,定不会救赎我。 在刘老太这呆至黄昏,燥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于是与她道别。 回到屋里,手机已有四通未接来电,我挨个看过去:刘、刘,王、王。 这两个人就是目前我生命中至为要紧的两位人物,刘氏为人之夫,王氏为我男友。 我想不好该先给谁回电,这时电话又响,我数着自己的步数走到跟前,决定奇数为王,偶数为刘,一、二、三、四、五,接起电话,王氏。 我掩饰不住的得意:果然被我猜中。 他在电话那头也略略自得:在等我电话吗? 我不响,他赶紧说:对不起。 说实话,王仲寒我男朋友这人确实是个有礼貌的人,而且有礼貌得过了分,凡事必说:请、谢谢、对不起。不过是去英国留学数年,别的学得怎么样不知道,谦谦君子之风是学的非常之老道。当然,我也不是全盘反对,对于出去坐车有人拉开车门、吃饭有人拉开椅子、重东西有人拿还是非常享受的。唉,当然我是个难讨好的人,难得他肯忍气吞声留在我身边,或者该象刘老太说的:凡事要懂得感恩才好。 他约我吃饭,想到要与他对牢数个小时,听他的礼貌用语,我的胃口一下子没了,期期艾艾地拒绝掉,他就这点好,也不深究,还叮嘱我要小心身体。 放下电话,内疚良久。我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还要把他留在身边?说穿了还不是掩人耳目,借有正当男友之名,行勾引别人老公之实。 说曹操,曹操到,刘氏电话接踵而来:润洁,你在做什么? 对了,我忘了交代,我恨死自己这个名字了,老早跟爹妈抱怨,早知道以后会有一种眼药水叫这名字,为什么会给我起这名?搞的人们一听到我名字就怪声怪气地背广告:润洁滴眼液,周到的呵护。 我歪在沙发上,打着呵欠说:在想如何不动一根手指就吃到晚饭。 他笑:容易,我来喂你好了。 我暂时忘记了他是别人的老公,与他打情骂俏:哦?那你肯跪在地上举着托盘看公主进食吗? 他说:我的荣幸,随后就来。 我快活地从沙发上跃起来,脱下家居服,换上那袭他最喜欢的白色有蕾丝花边的裙子,对着镜子梳好头发,又把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想了想,从柜子里取出一对蜡烛,或者,我们可以在烛光下跳慢舞。尽管是偷来的快乐,我还是非常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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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0 13: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到晚了一个小时,蜡烛已经燃到了一半,烛泪堆积,我坐在餐桌前看书,又饿又无聊。打开收音机来听,音乐台正在介绍原创音乐,一个叫做炼狱的乐队,主唱的声音很有磁性:天堂很遥远,还没坏到要下地狱,一直在炼狱中挣扎。唉,真是苦恼人生,我关掉收音机,趴到桌子上玩蜡烛,把热的蜡油团起来,加上一根线,再点燃,这是小时常玩的游戏。 刘氏来的时候,我已经团起了三团蜡烛。他来不及地道歉,我大方地原谅他。要是他老婆,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吼他,叉着腰骂又到哪里鬼混去了;又或者一言不发地拿过鞋子,用温柔来激起他的内疚。然而我不是,所以不必如此做作。 我打开他拿来的食品袋,两份鸡腿汗堡,一袋鸡米花,一袋薯条,我吹灭蜡烛,收起酒杯,拉开顶灯,这粗糙的食品当不起我准备的浪漫。 他凝视我,我低下头,只管与汉堡较劲,他伸手摸我的脸:小洁,对不起,总让你等。 我仍不抬头,口齿不清地说:不等时间也会虚掷过去,生命就是用来浪费的,有什么关系? 却有两滴泪不知趣地落了下来,掉到桌上,也不过是摊泥污的水迹。还是委屈,原来我远未修炼成精,一有机会就自爱自怜不已。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来到我身畔,双手环住我,下巴抵到我头发上:小洁小洁······ 我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其实有什么好委屈的呢?明明是自己选择的路,走到荆棘处却开始抱怨起旁人,我实在缺乏勇气。 门突然发出巨大的响声,象有人在踢门,我战战兢兢,难道本市治安已坏到了这种地步?才八点多钟,就要撬门入室? 刘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我别出声,自己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我凑上去低声问:要不要报警? 他不说话,面色阴沉如水,猛地一下子拉开门,我不禁啊的惊叫出来,门外有两男一女,男的拿着铁棍正待撬门,突见门开,不觉一愣。女的却反应极快,冲了进来,猛地甩了我一个耳光:不要脸,勾引人家老公。 我简直被打晕过去,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身份,刘拉开她,她凶猛地跳着脚,几乎无法控制。再看两男之一手中还拿着相机,原来是来捉奸的,只可惜我们并不在床上,他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坐下来,拿出电话,开始拨号,手指是颤抖的,但声音平静:110吗?我这里有人闯进来,请你们快点过来处理。 刘与她均愣住,我撸起袖子沉声说:你们还不走? 刘拉起她往外走,她余勇尤在:警察来了我也不怕,勾引别人老公还有理了,我倒要跟警察说说,让他们把你拷起来,贱妇!! 我一言不发,待他们走出门外,猛地把门关上,靠住门坐了下来,贱妇,居然连这种复古的称号也给她说出来,看来她对古代文化还稍有研究。听得她尖尖的声音一路从楼梯上低了下去,我抱住头,心乱如麻。这就是偷人东西的下场,给正主找上门来辱骂,却连还手的理由都没有,我做不到象电视里那些现代女孩子一样,理直气壮地与人家发妻吵骂,我也做不到做一个传统的好女孩子,远离有妇之夫,只能晃在中间,不人不鬼。 整夜未眠,早晨起来头如斗大,下午还有节目,呆坐在家中,却什么都准备不下去。 下午晃到电台,海兰拉住我欲言又止,只叹口气说:台长让你一来就过去。 又补一句:那女人好凶。 我一愣,鬼子这么快就打过来了,真没想到。 坐了一会,才去找台长,他黑着脸不言语,看,真是墙倒众人推,现在谁都可以给我看他的脸色。 我快刀斩乱麻:我辞职好了。 半是斗气,心里实指望他能挽留。 谁知他顺着台阶就下了:怎么也算是公众人物,影响实在不好。 我为之气结,冷笑着说:要不要把我浸猪笼了事? 他说:润洁,你总是这样冲动,又容易轻信人······· 我打断他:我这就走。 他这时来同我说这些,早些时候他托我向刘氏拉广告的时候,可没告诉我要洁身自爱。这时候又趁机来过说教的瘾,看,早跟你说在河边走要湿鞋的吧,果然。我为什么要给他这种机会? 我呆着脸出来收拾东西,大学毕业即来到这个地方,零零散散也攒了些破烂,抽屉底下有读者送的一串风铃,蒙上了灰,声音还是清脆的,眼前似有薄雾,我忍不住伏在桌子上。 海兰扶住我的肩膀,恨恨地说:小洁,他也太绝情! 我抬起头,平生最恨别人同情自己,杀人不过碗大的疤,不能唱戏就别搭那么大班子,何况她平时与我明争暗斗的,早恨台长太偏爱我,这时候卖这个廉价人情,倒有九分九是看笑话的心态,若我一时冲动把一切倾诉给她就更好,凭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我还没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我冲她笑了笑,把风铃扔进箱子,轻佻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倒是愣住:润洁,这时候你还说笑话! 不说笑话做什么,我既不能跪在台长面前肯求他留下我,也不能象泼妇一样坐在地上撒泼,打断的门牙还得乖乖地吞回肚子去,然后说真是美味,活脱是一个现代阿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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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0 13: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王氏来敲我门时,我正据床大嚼零食,满床都是塑料袋。听到门声,以为是刘氏,眼泪婆娑地去开门,王见到我这副模样,非常吃惊:你怎么了? 我默默地让他进来,洗去手上的食品渣子,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非常邋遢,忍不住洗了把脸才出来。 王氏平时从未见过我这种样子,非常踊跃,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为我开解,我托住头,想了半天,终是说不出口。Long long age,所有的故事一说出口就觉出老套,且我不敢保证他听了之后会不会化同情为愤怒,这时的我实无招架之力。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与台长闹翻了,失业了。 他待要开口说些励志的话,什么失业不失志云云的,我及时拦住他:有些累,想自己静一会。 他正有满腹的话要劝慰我,忽然被我打将回去,壮志未酬,很是惆怅。 我反过来安慰他:改天我平静下来再找你磨牙好了。 临走时他吻我额头道晚安,平日是没这节目的,大概今天他觉得我楚楚可怜,所以用上了这套绅士礼仪,我却之不恭,额头那一块却象被刺到了一样,几乎没发出亮光来。 隔日我振作起来去找工作,我没幸运生在大观园里,可以整天价吟诗作对兼使小性子仍有人罩着我,所以我得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去找工作。 太阳恁地大,七拐八转才找到都市调频台的大门,他们老板早对我露出挖角的意思,但那时我自恃清高,以为他们庙太小,容不下我这大个菩萨,这时候挥汗如雨地找上门来,颜面扫地。 我径直走进台长办公室,要求投身到他门下工作,想听到他说好就转身到墙角自怜一会自己的折堕。 然而那张见到我老是微微笑的胖脸此刻却如蒙上了严霜,他把身子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笔半天不出声,椅子不堪他的折磨,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声。 我略感意外,自己这样的人才肯屈尊来他这里,他不铺出红地毯欢迎,还在那拿五作六? 我的急脾气又上来了:不行就算了,当我没来过。 转身就往外走,他急忙绕出来,搭住我肩膀:小洁,你怎么这样急性子? 他按我坐到沙发上,然后在我身边坐定: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这有什么啊,你们台长也太古板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拿这个说事。 我沉默不语,且听他的后话。他的手从我的肩膀滑到我的背上,一下下地抚摩着,象老太太在摸她的猫:到我这来好了,工资比他那高得多,而且也是让你独当一面,好不好? 手停到我的屁股上,脸也贴过来:小洁,我早就喜欢你了,让我来照顾你吧。 我霍地站起来,真是把我当成吃素的了,也想趁机捞一把便宜,我口不择言:老娘卖艺不卖身! 还是觉得生气,冲到他桌前抓起他的水杯就摔到地上,又把文件都扫到地上,他的胖脸涨成了猪肝色,只在那一个劲地说:干什么干什么,怪不得被人家开除,简直是泼妇。 我大踏步走出房门,简直有点洋洋得意,终于实现自己当泼妇的梦想了,真是痛快。 在大街上走了一会,那种得意渐渐化成了沮丧,没人当我是女英雄为我的壮举颁发奖牌,现在的现实是:我还没找到明天的饭碗。就算是大学毕业时,都没有过这样迷惘,那时候觉得花花世界来不及地涌到我面前,有大把的机会向我招手,轻而易举就得到省内最大电台的工作,从没为明天怎样过发愁过。现在时空倒转,我重新打回一穷二白,却失去了那时的闯劲。 电话响,接起来,是刘氏,这才想起他这几天都未与我联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好吗? 我当然不好,太阳晒得我头晕眼花,我走到树下,强自镇静:还好。 他说:那天想不到你会叫警察。 我这才省悟,原来他是特地来抱怨我的。 我冷冷地说:那天我也没想到你老婆会来。 他叹了口气:小洁,你要给我时间。 我说:我已经给了你三年,还要多久才够? 他烦恼地说:别跟我吵架好吗?在家我已经吵够了。 我说:好。 压下电话,关上机子。 很好,屋漏又逢连夜雨,现在连旧日情人都已露出狰狞的面目来让我别再烦他,原来平日里的歌舞升平都是假的,待到出事,才现出雷电交加的真相。怨不得旁人,只怪自己修行不够,没生出一双慧眼。 我敲刘老太的房门,她微笑着让我进去:今天起的这样早? 见到我手中的行李箱,不禁愣住:这是要? 我笑:东窗事发,我现在走投无路,只好背井离乡了。 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她帮我把箱子提进去,边拍我肩膀:慢慢说慢慢说,别急。 我急火攻心,倒在刘老太腿上嚎淘大哭,她不住地抚摩我的脊背,温热一点点地传过来,我逐渐平静下来,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地向她说了一遍,她听完只长叹了一口气:孩子,那你要走到哪里去呢? 我抹干眼泪:一直中意成都,现在好,终于没了牵挂了。 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刘老太替我擦干,递上一杯牛奶给我:离开一段也好,但是要不要和爸妈商量一下呢? 我赌气说:他们各寻自己的新欢去了,哪有空管我,这世上根本没人在乎我的死活。 又有些哽咽,刘老太拉住我的手:别这么说,还有我呢。但我只是个没用的老太太,只能在一边看着心疼,也帮不了你什么,唉。 我伏在她怀里:你在这里就好,我会永远记得你。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扶着我的肩膀笑着说:傻孩子,怎么象生离死别似的,我可没那么短命,我们一定可以再见到。 坐上大巴去机场,窗外的风景慢慢移过,这城市我已呆了七年,平日只觉它处处破烂,这时要离开了,诸般不舍却涌上心头,看到什么都想凭吊一番。他初次吻我便是在那座山上,当时下着小雨,他拥着我说:小洁,我怎么才能不喜欢你?我怎么才能不伤害你?那时,我以为是一生一世,谁知这一世这样短,一转眼,就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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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0 13: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成都变化并不大,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晚上走出饭店散步,街边上有很多人在吃自助小火锅,在蒸腾的热气中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大学时与同学过来玩,一下子迷上这个城市,几乎不想回去,同学教导我说:少不入川,太闲适的生活无法令人进步,还是退休后再来这里养老吧。当时年轻,深以为然,恋恋不舍地离去。 那时我以为自己的人生一定会绚丽无比,谁知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地,命运这东西,时常忍不住同人开开玩笑,管你是不是玩得起的人,都得硬着头皮顶上。 我还是到电台找了工作,毕竟做的熟了,不想再费力气到别的领域去摸爬滚打,书上说:你不能一辈子做一个职业,趁年轻时该多闯荡闯荡。是,书上说的都对,我不能八十岁了仍抱住话筒给小妹妹们点歌,但我懒,所以且等车驶到了山前再说。 在青龙街租了处房子,这名字可有多帅,可以向别人介绍说:我住青龙街。左青龙右白虎的青龙,担保对方会刮目相看。 房主很好说话,我问他可不可以自己再稍微装修一下房子,他挥挥手说:只要不拆,随你折腾。可是隔些日子他来视察时还是吃了一惊,橙色客厅、蓝色卧室、绿色厨房,我笑嘻嘻地问他怎么样,他支唔半天,终于还是不知从哪夸起,只说:新潮,的确新潮。 其实我也觉得色彩太过斑澜,隔些日子,乖乖改回白色。 不过是因为无聊,所有的活都是自己做的,每天一闲下来就举着刷子与房子较劲,累到虚脱,趴在绿格子床单上沉沉睡去,梦里都在不停地挥舞手臂,上下左右,我一跃成为专业的油漆工。 只有一次梦到他,从梦中哭醒,正是半夜,对面楼顶的灯光射到窗帘上,一片斑驳的阴影,我以为我忘了,原来并没有。但,一切终会过去,没有抚不平的伤痕。 做完一期节目,已是半夜,人大概在夜晚会格外脆弱吧,晚上打进来的电话通常都很多,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问题不外一种:感情之伤。白天都是街上神采奕奕人群中的一员,然而到了晚上,内伤发作,疼痛不已,病急乱投医,我便是庸医一名。 我很少开导他们,说起做人的道理,他们不见得在我之下。其时不外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并未指望真能从别人那里得到解脱。我给他们放伍德的歌:I don't want to talk about it, how you broke my heart。If I stay here just a little bit longer,If I stay here,,won't you listen to my heart,,whoa, heart?听着歌里一遍遍地追问:若我留在这里,你可会聆听我的心,哦,我的心?心也不禁抽紧,这世间可有谁会真的听懂谁的心?我们不幸生而有心,所以会时时吃痛,既跳不出五界之外,便总要在轮回之中,人生实在没多少乐趣。 走出演播室,长出了一口气,导播安安笑着说:你每次从里面出来都象刚干完重体力活一样,难道那耳麦是秤砣做的? 我捧着心说:是这颗老心实在不堪重负,马上就要崩溃了。 安安说:我看最需要提问的是你。 我说:就是。捏着嗓子说:我想要嫁到外太空去,不知贵台有什么办法? 安安大笑,拉住我说:洁,我知道有家非常棒的酒吧,反正长夜漫漫,去泡泡如何? 我羡慕地看着她,典型的川式美女,才二十出头,再怎么熬皮肤都是溜光水滑,我抚抚自己的脸:算了,不睡觉再加上酗酒,这张老脸真的是要交代了。 安安说:大家都说,你憔悴时美的更有味道。 我斜着眼说:哦?是烧焦的味道吗? 安安笑着把我拉上了出租车:倒桑树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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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0 13: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好奇心起,到酒吧还在追问:是因为古代这个地方倒了一棵巨大的桑树才叫这名字吗? 她抿着嘴乐:你去问历史学家好了。 挥手要来一瓶红酒,指着舞台对我说:这个乐队在成都是有点名气的,炼狱。 我拄着头苦想:炼狱?这名怎么这样熟? 主唱不例外地是头长发,很多时候都表现出一副痛苦不已的样子,吼着没人能听懂的歌词,中间为了活跃气氛,要观众参予,上台与他们一起唱歌,主唱矜持地伸出指头,四处指点,被点到的人都兴奋不已,他的目光停到我们这里,安安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结果他的金手指点到了我。别人都跑上台去,我推安安:你去吧,我才不去。 安安脸都红了:可你知道我五音不全啊,你快去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这里,我只好站起身走上台去。 贝司手是个好心人,以为我是害怕,安慰我说:没关系,大声唱就行了,重在参予。 我笑着点头。玩的是唱歌接龙,每个人唱一段,前面的女孩子由于激动,声音和身体一样颤抖个不停,轮到我时,歌惊四座。主唱转过头来看我,我也扬起头来看他,原来是很好看的一张脸,棱角分明,很受现在少女喜欢的那种长像,他悄悄在身际做了个OK的手势,我微微一笑。 下来时,安安举着杯子敬我:行啊你,真人不露相,说真的,我在底下紧张死了。 我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呵,我可不是吃素的,在大学里曾得过歌曲大奖赛亚军呢。 之后他们倒是唱了几首柔和的歌,只吉他伴奏,淙淙如流水,十分动听,底下的人都跟着唱了起来,很有气氛。 安安眼光一直追随着主唱,不住地说:他真是太有型了,我简直爱死他了。 我吃惊,这样一句话都没说过就可以爱死一个人?怪不得报道中会说某少女歌迷见到自己的偶像惊喜过度,竟然昏厥过去,小姑娘的感情实在丰富,又或者是我老了,已经与她们有了代沟? 我闷头喝酒,安安恋恋不舍地目送主唱隐至台后,这才平静下来,开始对我萌发兴趣:洁,你怎么想起一个人到成都? 我说:因为离峨眉山近,出家比较方便。 她打我:你怎么老不好好说话? 我正待辩解,却见她双目圆睁,呆望前方发呆,我循她目光望去,原来那乐队成员已收拾好东西走下来,坐到我们旁边的桌上开始喝酒。 她再没心与我说话,眼光只不停地瞟过去,大概她在里面放了电的缘故,那主唱突然起身走过来,邀我们过去喝酒。安安心动不已,眼睛巴巴地望住我,只盼我赶紧答应。 我有些烦,还真把我们当成无知少女了,吹声口哨就一溜烟跑过去,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也太小瞧了我们。我婉言拒绝,他也不勉强,微微点头,转身回去。 安安不住小声同我抱怨,不外是恨我不识抬举,我耐下性子跟她循循善诱,讲著名的蛋鸡理论:你看,你喜欢吃鸡蛋,未必要喜欢老母鸡;你喜欢吃一道菜,未必要嫁厨子。 她挑起眼角:然而他并不是老母鸡和厨子,他的人比歌还要帅。 简直鸡同鸭讲,不可理喻,我无奈地看着她花痴般的眼神,决定放弃。 我喝光杯中之物,拍拍她的肩膀:安,我们回去吧。 她赶紧打发我:你先回去吧,我再呆会。 我张了张嘴,咽下口边之话。我又不是她妈,为什么要在这惹她讨厌,她要怎么样随她好了。这世上每天有无数少女失身及伤心,我不是救世主,心有余而力不足。 回去坐在摇椅上对着白墙发呆,或者明天刷成紫色好了,浅浅的紫,象层薄雾,感伤的颜色。我沉吟良久,伸手拨电话,听到刘老太的声音,不禁哽咽。 她温暖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孩子,你过得好不好? 我努力平静自己:好,很好,你呢? 她笑了:我当然好,只是没你过来敲门,总是有些寂寞。 又说:那两位男士都曾过来找你,并打听你的去处,当然,我没有说。来过几次,那个常穿西装的有一次坐在楼梯上很久······最近没有再来。 是刘,我把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口气:总会过去,没谁会记得谁一辈子。 她叹:你这孩子,还是那样地不快乐。 我说:有谁能日日快乐? 曾经我扳着手指计算生命中快乐的日子,曾经我努力地追逐快乐,然而快乐是那样滑不溜手的东西,追的越急,跑的越快。 当晚我失眠,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吸烟,并开瓶酒来喝,街灯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车子来来回回地在上面辗压,似乎听得到破碎的声音,我把头埋在栏杆上,真的很倦。我们不是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居然也会疲倦,也有想放下一切的念头,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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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0 13: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午夜时分走出电台,整个城市都在昏睡的时候,我却清醒得象早晨的露珠,生物钟已经紊乱得不是一般。 有男人一袭黑衣站在街边,象杀手,又象布斯韦利士演的天使之城中天使们的造型,那真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天使,一身长长的黑衣,象鸟一样停在城市的各个高处,面无表情。 如果天使的生活都那样枯燥的话,谁还要做天使。 我欲伸手拦车,那男人却走过来:小洁,我等你很久了。 我怔住,仔细端详,却是那长头发的主唱,我奇怪:为什么等我? 他直视我:想追你。眼神滚烫,魅力直追汤姆克鲁斯。 我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很恼火:你笑什么?象个傻瓜。大概原想我会惊喜交加地晕在他怀里的,我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 我止住笑:你选错了对象。 若倒退十年,或者我会喜欢上他,少女都喜欢传奇式人物。然而现在,我还是省省力气。 他继续说台词:就是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 我冷静地说:那是你看走了眼。 我拦住一辆车,大半夜的,谁要和他在街上演电影,一见钟情这回事只在电影里才有,那里面的男女主人公会在瞬间相爱和上床,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时间,观众不能巴巴地耗在影院三个小时看演员们吃饭和上厕所。我扫了他一眼,绝对不超过二十二岁,大概在他这个年纪生活和电影也没什么区别,以为站在树底下就会有奇迹发生,可惜,我并不是他的七仙女。 车子驶开的时候,他高声说:我不会放弃。 我冷笑,他有大把的时间无处打发,所以立志要虚掷,随便他好了,生命总归是浪费,不在此处,也在别处。 梦里有很大的阳光,白亮白亮的,我在一条巷子里找人,挨家挨户地敲过去,然而都不是,有时候还会冲出只很凶猛的狗,呲着尖利的牙向我狂吠。巷子那样长,没有尽头一样,我擦着头上的汗,听着自己空洞的脚步声,越来越绝望。我到底要找什么人,自己好象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不停歇地走下去,尽管已是那样疲惫。 敲门声把我惊醒,睁开眼睛,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好半天才清醒过来,看表,九点半,又收什么费了不知道,我打着呵欠把门打开,主唱站在那里,一身白衣,手里捧着大把火红的玫瑰花。 我的哈欠停在半空,这小子还真跟我耗上了,一大早就和我来拍惊情四百年。心里又恨安安,简直是卖友求荣,不知把我的情报给了他多少,都能找上门来了。 他把花举到我面前,玫瑰的芳香扑鼻,我为之一振,曾经,曾经我也有为收到鲜花而迷醉的年纪,在水里加很多的糖,只为了能让它们开得更持久一些,然而它们如同爱情一样脆弱,很快就失去了鲜活。 我不接,抱着手倚在门前:你待要怎样? 他笑:你怎么象只警惕的猫,一有陌生的气味就来不及地竖起毛来,花里没下迷药,不会毒翻你。 自顾自地登堂入室:你这怎么连花瓶都没有? 我恼怒地在他身后喊:你怎么在别人家乱闯? 他回身一笑:别你啊你的,我叫路伟。 我的房间从紫色到黑白二色,路伟的纸帽子已经换了若干个造型。 闲下来时我们坐在地板上喝冰冻的啤酒,他看着我说:小洁,我爱你。 我斜着眼:你懂什么叫爱? 他说:你怎么总这样煞风景啊。 我说:那要怎样?嘤咛一声扑到你怀里?嘁,别把我当无知少女。 忍不住给他分析:你不过是被女孩子宠坏了,以为要谁就是谁,突然遇见一个有抵抗力的,勾起好胜心,非追到手不可。少拿爱不爱的当幌子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还能看不穿你的小把戏? 他假装惊奇地说:你怎么那样爱吃盐啊,小心变蝙蝠啊。 我挑起眉毛,他接着说:不过比我痴长了几岁,恨不得时时挂在嘴上,你那眼睛里的冷嘲热讽多么令人讨厌,好象能看穿一切的样子,你即使不爱我,也应该尊重我的爱,以为一棒子打下去消灭所有的感情就安全了,你根本就是害怕爱情。 噫,他以为他是谁,乳臭未干还敢来教训我,我刚要发作,他居然先发制人,气呼呼地摔上门走了。 我想把手中的刷子摔到地上,然而上面淌着黑色的水,摔了还不是自己收拾,我摘下纸帽子,黑白二色的房间有点象钢琴的键,沙发、床及家俱突然显得很突兀,看来全体都要换。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乱了,卷卷的在肩上,脸上尽是倦怠。我害怕爱情?或者我只是厌倦,所有的爱情都只有片刻的欢娱,之后就是无穷的痛苦,与路伟这样的男人谈恋爱是需要勇气的,他身边有佳丽三千,我哪有精力与她们争风吃醋,想想就觉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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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0 13: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安安说:你的护花使者怎么不来了? 她最近不爱理我,大概是不平衡,她想不通路伟会跳过她看上我,我也想不通,她年轻漂亮,且有无尽活力,我惫懒得要命,那天强被他拉去与他们那伙强盗半夜爬峨眉山,山路黑漆漆,真怕一失足就摔下去,就此送了老命。一路唠唠叨叨地抱怨,又不是泰山,登上了还可以看日出,何苦这么为难自己。路伟回身瞪我:再罗嗦把你扔到山下面去。面上尽是得意之色,终于发了回威,把平日的委曲补了上。 我说:我与他只是普通朋友。 安安说:少来外交辞令。 我笑,越描越黑,有什么可解释的,别人爱怎么想是她们的事。不过说起来路伟倒是有一星期没来找我了,大概上次真的生了气,又或者是终于省悟没有必要在我这浪费时间,回头到等着他的温柔乡里去了,也好。 然而半夜里电话骤响,象午夜凶铃,我跳着脚过去拿电话,真担心有什么恐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还好,是人的声音,路伟。 我马上没好气:你看看表几点了? 他说:一点,怎么,你的表停了? 我气结,他紧接着说:明天早晨我去接你,我们出去玩。 我说:不去。 他不理会:七点钟,早点起床。 然后压下电话,我挨回床上,边生气居然边睡着了。 路伟他们开着不知从哪借来的破吉普,拆了顶蓬当跑车,叮叮咣咣地来接我,在我的倡议下,又去接了安安,问他去哪里,故做神秘状摇头,我也懒得再问。安安忘了生气这回事,和他们一起大声唱歌,路人皆侧目,我目光朦胧,自己也有过这样青春的时候吗?好象是很远的事情了,最近爱上回忆,真是衰老的表现。 七拐八绕到了城边,象是一所农场,葱郁的树木,红砖的平房。 路伟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带路,遇到人就点头招呼,和回自己家一样,带我们来到一处人工湖中的亭子坐下,又不知从哪找来茶酒和钓鱼工具,一字排开开始钓鱼。安安也拿了鱼杆装模作样地坐在高处,怕晒,拿了顶草帽戴在头上,我笑:女姜太公。 路伟说:我舅舅的鹿场,我们没事就来混上半天。你干嘛?不钓? 我摇头,我以为只有孤舟蓑笠翁才适合钓鱼,他们这伙人坐在这怎么看怎么别扭,象一群从了良的山贼。 他说:那你随便走走吧,里面挺大的,别走远,呆会我带你去看梅花鹿。 树很多,且很有层次,杨树,松树,柏树,桃树,梨树,居然还有几株泡桐,草刚割过,有香甜的味道,我兴致勃勃地四处乱转,看到有一排砖舍,走近一看,就是养鹿的地方了。 一排鹿舍,大概是到了午饭时间了,听到人声,梅花鹿都转过头来看我,我隔着栅栏伸过手去,它们迟疑地看着我,拿不准要不要靠近我。 身后有人说话:它们是食草动物,对肉没兴趣。 我回头,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白衬衫,工作裤,皮肤晒成健康的古铜色,一笑,显得牙齿格外洁白。他与另一个人一起推着推车,车上满是草料,大概是工人,给鹿开饭来了。 我让开路,看着他们如何工作,他们把草料铲进食槽里,鹿们立即围上来开始吃,他回过头来问我:你是润洁? 我奇怪地点头,他如何知道我?他接着问:小伟的女朋友? 大概与路伟很熟,我纠正:女性的朋友。 他笑:看来他尚未得到你的垂青。 我也笑了:他不过是大鱼大肉吃腻了忽然想吃青菜而已,然而,我不是他的青菜。我要的,他给不了;他要的,我玩不起。 他看了看我,若有所思,我朝他挥手,转身离开。 路伟他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岸上,喝着啤酒,边大声唱歌,有鱼也早被他们吓跑了,我小声抱怨路伟:你怎么跟谁都提我的名字啊? 他说:我喜欢你,怎么了? 真是人来疯,我懒得理他,趴到亭子边眺望,却见刚才那男子走了过来,路伟起身叫他:小舅。 我伸舌头,居然是他舅舅,没想到这样年轻,他挥了挥手,看到我,微微点头。 我们在此厮混到晚上,他们找来蜡烛,坐在草地上弹吉他,这伙人到哪都不愁没有消谴,我抱着头躺在草地上看星星,认了半天,只看出北斗星来,转身问路伟:哪颗是织女星? 他指给我看,边伸手抚我的头发,低声对我说:有点爱上我了吧? 我白他:无聊。 他不服气:我到底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就是不喜欢我? 我说:你又不欠人喜欢,何必要我锦上添花。 他说:我对你是真的。 我说:哦?那考虑一下娶我吧。 他愣住,我得意洋洋地转过头去,这下子敲中了他的七寸, 对他这种人来说,结婚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玩乐的大业经营得正火,怎么肯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女人?他整晚神情严肃,没再来罗嗦我,大概正出着冷汗想脱身之计呢,我后悔自己早没想出这个办法来,总算可以清静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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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0 13: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路伟果然受了惊,从我求婚夜之后有半个月没出现,我开始给杂志撰稿,来打发大片的业余时间。主要是把自己穿大街走小巷的发现介绍给大家,哪个地方卖的饰物奇怪而另类,哪个地方卖的东西最适合自助游,哪个酒吧的风格最为复古,居然大受欢迎,该杂志特地辟一版面给我,约我每月一稿,我过得极为充实。 这天在春熙路看见一个卖藏饰的小店,极喜欢其中的一条手链,戴在手上端详,身边人说:很好看。 我转过头去,居然是路伟的小舅舅,我说:好巧。 他对我笑,可能是皮肤又晒黑了,牙齿更加洁白,他不去给牙膏做广告,真是可惜。 走出店门,真热,他看着我:去喝点东西? 我挥着汗:为什么不? 坐定后,他问我:你和小伟怎么样了? 我说:没怎么样,他一听到结婚,就一溜烟跑了,比兔子还快。 他诧异:你向他求婚? 我挤挤眼:吓他的,省得他老来烦我。 他摇头笑:居然想出结婚来当武器,你这孩子。 我冷笑:还是件极厉害的武器呢。这年头有点资本的男人,谁肯这样早结婚?总得玩够了才肯收山,然后隔三岔五地向红颜知已倾诉老婆是那样地不明白他的心。 他做佩服状:还是男性心理专家。 我托住头:你多大了?一定有不少女孩子迫你结婚吧? 他说:三十八,结婚八年,离婚两年,大概是没对红颜知已倾诉的缘故。 我听出他语中的讽刺意思,吐了吐舌头:你长得这样年轻,真看不出来。 他欠了欠身:多谢。 真奇怪,我与他全没陌生感,他脸上的微笑与沉着令我的倾诉欲膨胀,我说了有一罗筐的废话,饮料喝到腹胀如鼓方想起离开。 我说:谢谢你的饮料--------------及耳朵。 他笑:这两者都够充足,若有需要,随时听命。 安安喊我:电话找。 我拿起听筒,一个陌生的男声:方润洁? 我说:是。 他说:我是路伟的爸爸,想见你一面。 我到楼下咖啡厅,一男在那里等候,高大威武,不怒自威,我打招呼:路伯伯。 路父皱起眉头:我很忙,我们开门见山。 我说:好。 他说:我不同意你和小伟结婚。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路伟把我那天的话当了真,居然向家里提出同我结婚,我诧异之余又有些感动,他实在是瞧得起我,肯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他接着说:小伟在外面怎么胡闹我们不管,但要结婚,还得要个门当户的。当然,我们会给你补偿,你开个价,要多少钱才肯离开小伟? 我怒极反笑,这家人实在都有演戏天份,路伟走的是言情路线,他老爸这会又学电视里有钱人的作派来逼弱女就犯,我开口:一千万。 他暴怒:你不要狮子大开口。 我往后靠在椅背上:才发现原来离开一个人就可赚钱,为什么不利用机会? 他吹胡子瞪眼,我才不怕,有钱了不起么,我又没花到他一分一毫,但我懒得同他耗,我推开凳子站起身来:阁下要实在有多的用不完的钱,我劝你捐给落后地区,祖国还很贫穷。至于和令郎结婚的事,我和阁下有相同的看法,那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我也很忙,少陪。 扔下他离开咖啡厅走回单位,安安问我:谁惹你了?瞧你象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不吭声,虽然我并不想和路伟结婚,然而这样子被人追上门来否定,还是大伤自尊,我有什么配不上路伟的?因为我穷?因为我比路伟大?因为我不光彩的历史?我劝自己把他的话当放屁,还是忍不住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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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0 13: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我迁怒于路伟:你能不能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呢?大半夜的站在这里装鬼吓人么? 他不与我争,只懒洋洋地说:这么久没见,怎么还是那么不待见我? 我注意到他瘦了,心开始软下来,他说的是,即使不爱他,也该尊重他的爱,我与他在路边坐下来,路伟伸手摸我的头发,我低下头:我们真的不适合,你怎么就是不懂? 他缓缓地说:也是劫数吧,偏偏爱上的是不爱自己的人,命运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你也无需做什么,让我爱你就够了。 我转过头:但你这样令我觉得很内疚,人不能只接受不给予,那是不对的。 他拿出一根烟抽上:什么又是对的?其实从根本上来说,爱纯粹是自己的一种情绪,与对方没有太大关系,所以你也不必介意。 他转头看我:那时你说结婚的话,是玩笑对不对?想吓走我? 我低下头:对不起。 他笑:但是我当真了,我想这样娶了你与你厮守一生也没什么不好,我想或者我能令你快乐,在你不开心的时候能轻轻地抱住你,不再让你孤孤单单地守在黑暗里,我以为我能做到,或者我高估了自己。 我把头埋在膝盖里,仿佛有只手揪住了自己的心,酸痛异常。不,我不希望是这样,我不希望是自己给这大男孩带来生命中的第一次挫折,但我不能相信他的爱,年轻的不确定的爱。他想要娶我不过是一时冲动,他被拒绝,他感到疼痛,他以为这就是爱了,于是他要牺牲自己的自由来证明,然而我当不起。在他这种年纪,爱情就象阵风一样,来的猛烈,去的飞快。他们的思维仅止于王子公主相爱,至于以后冗长乏味的生活,不在计算之中,我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我只是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真的,一切都会过去,这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而已,象张泛黄的旧照片,成为以后漫长岁月里回忆的一部分,偶尔想起,轻微惆怅,仅此而已。 我再次打点行囊,若自己做不到爱他,最起码可以不去伤害,离开能加速他的遗忘,减去我的内疚,对彼此都有好处。 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拖着行李到机场,站在卖票的窗口,非常茫然,自己要去向哪里呢?全无方向。候机室回荡着那英的歌:没有爱,又会怎样?谁都要,孤独收场,我最后一次站在你的身旁,藏起天使的翅膀。 我靠上椅背,轻轻闭上眼睛,即便是天使,也有脆弱的时候,她们是把自己藏在巨大的翅膀里取暖,还是在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然而,那怀抱又在哪里呢? 飞机已经平稳飞行的时候,我取下眼罩,直起身向外看,天空蔚蓝,大朵大朵的云从机身掠过,美丽异常,旁边的人说道:这时节去拉萨是最好的,空气纯净,天空如一块透明的水晶,可以看到天使飞行。 我诧异地回头,是路伟的小舅舅,正微笑着对我说:我叫章天明。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不去给牙膏厂做广告? 他灿然一笑,牙齿雪白。 我也转过头笑了,或者,另一段故事已经开始,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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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0 19:29:1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好的帖子居然没人顶,可惜了!感觉写得好细腻,我喜欢哪个老太太,长者就象一本书
艰难的日子,苦恼与快乐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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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0 22: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长了,还没看完呢,有时间慢慢看:)
糊家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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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1 09:25:15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长了,先顶一下,有空再看!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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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1 11:44:50 | 显示全部楼层
若自己做不到爱他,最起码可以不去伤害,离开能加速他的遗忘,减去我的内疚,对彼此都有好处。没有爱,又会怎样?谁都要,孤独收场,我最后一次站在你的身旁,藏起天使的翅膀。即便是天使,也有脆弱的时候,她们是把自己藏在巨大的翅膀里取暖,还是在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然而,那怀抱又在哪里呢?
糊家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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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16 10:4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无意中从尘埃里发现此文。 很欣赏女主角。 懂得爱,也懂得放弃。 像一个折翅的天使,想给予别人美好,却又怕自己负担不起。
我心似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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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16 11:17:25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感觉象琼瑶阿姨的小说,写的很细腻的。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欢快起来。我会辩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房里去,而你的脚步声会像音乐一样让我从房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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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16 11:52:2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不是。 琼瑶的小说, 男主角必定只有一个, 且痴且嗔。 女主角虽然也多愁善感,才艺双绝,但不同于此种。 骨子里很自恋的,言行言语是深深的无力感, 山河破碎,满目苍痍。(不好意思用此等文字来形容小资) 有点梁凤仪之风。
我心似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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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16 12:32:3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上MM分析的很透彻哦,听你这么一分解,我想起了亦舒的写风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7-16 12:32:39编辑过]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欢快起来。我会辩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房里去,而你的脚步声会像音乐一样让我从房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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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17 11:16:47 | 显示全部楼层
偶也觉得有亦舒的感觉~ :)
只当微风轻拂心间... 青衣素裹,浪迹江湖. ——藏羚羊小分队 fox流光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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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18 14:41:48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你不是天使,那我也就不是上帝,如果没有了天使和上帝我们又怎能发些帖子编些小故事欺骗这些痴男怨女呢,窃窃以为不可,故事名字应改为“我就是天使”,嘿嘿哈哈
闻茶香悠然忘忧,观茶色心中喜悦,品茶味生津恬然,真乃人生快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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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18 16:54:14 | 显示全部楼层
霍霍! 总算是个比翼双飞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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