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蝎蝴蝶

昊子

[upload=jpg]uploadImages/200311520293966432.jpg[/upload] 有人曾经问过他，毛虫变成蝴蝶需要多长时间？ 他说不知道。天蝎的他不喜欢蝴蝶，因为蝴蝶是毛虫变的。 他不喜欢毛虫。 而她喜欢。因为她是学植物保护学的，毕业论文写的就是她四年里辛辛苦苦研究的蝴蝶。 在那个炎热的夏天，他们在学校里第一次见面。她穿一件白色的上衣和一条印花的裙子，裙子的花色很土气，大朵大朵不知名的花艳丽的绽放着。她迎着阳光站着，瘦瘦的，小小的，泥土气息很重的一张脸。 天蝎正在树林外的大道上打羽毛球，羽毛球被打到她的脚边的时候，他才发现她一动不动的站着。 他发现，她的头上别着一只蝴蝶花纹的卡子。 他好奇的问：“你在干什么？” 她立即把手指放在唇边，小声的说：“轻一点，你会吓到它们。” 他抬头看到了树枝上爬着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吓了一跳，也觉得很恶心。天蝎不喜欢毛虫，捡了球就离开。 后来才有人为他们两个介绍，因为他们是同乡。 她在学校是系里学习最好，最热心，当然也是长的最不好看的女 生，大家都叫她蝴蝶。起初只是在背后这样称呼，后来有人当面喊她，她也笑眯眯的答应。 她是真的喜欢蝴蝶，并不觉得这是讽刺，有什么不好。 她有一个很大的玻璃箱子，里面的毛虫结蛹变成蝴蝶后，就在里面飞舞，交配，产卵，死亡。 他曾经看过那些赤裸裸的生命过程，无论开始还是结束，都没什么意思。 可她是个有趣的人。 他越来越喜欢看她的脸，并不好看，但是有趣的脸。 只是喜欢。 他也会偶尔逗她：“蝴蝶是益鸟还是害鸟？” 这时，她总是一本正经的回答：“蝴蝶不是鸟。” 后来他们毕业了。天蝎留在了学校所在的城市，而她则被分到了她的家乡 ---- 当然，也是他的，在一个小小的博物馆里工作。 他们有时候会通电话，她也会写信，寄照片给他。照片中有的是漂亮的蝴蝶，也有的是她自己。 天蝎渐渐发现，她的容貌开始有了变化。 首先，她变白了。 一周有五天待在有空调清清爽爽的办公室里，怎么能不白？ 白了以后，她的优点慢慢显现出来：他发现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和可爱的嘴唇。 于是他寄回信给她：你还真是一只蝴蝶，会拟态。 假期的时候，天蝎回到老家，发现年少时的朋友都已经各奔东西，独自闯荡去了，找不到他们。但他想她一定会在博物馆的，于是就打电话把她约出来一起吃饭。 她还是像上学时那样不会打扮，只穿了一件很普通的米色连衣裙。她的头发已经很长，漆黑浓密，像水一样流淌在肩上，只用一只有蝴蝶花纹的卡子把它们别住，到也让人觉得很清爽。天蝎看到她，心里就涌起了一阵欣慰，因为他觉得这里还有人在等他。 两个人一吃饭，聊得很高兴，工作的辛苦，复杂的人际关系，大城市中糟糕的交通，污染的空气……一些不便对别人讲的，天蝎就向她倾诉。她笑眯眯的听着，一点也不插嘴。最后，他们要了两碗酸辣汤。饭馆里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汤的热气，两个人埋头就喝，直到头上都渗出微微的汗珠。 以后他再也没有喝过这么爽快的汤了。 转眼几天，假期结束，他又回到了工作的城市。几个月以后，他开始和女孩子约会，有了女朋友。又过了一年，他结婚了。 他给她寄去了喜帖，是新娘亲手写的。他的新娘虽算不上贤妻良母，但最重要的是漂亮。天蝎的他是个美男子，当然要与美女为伴。 但她并没有来参加他的结婚典礼。他打电话到博物馆，馆里的工作人员说她被调到J城的分馆去了，已经去了三个月了，干得还不错。 他有些失望。 有一天的下午，天蝎在家里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他突然梦见她来了，就站在他旁边。乌黑的头发上依然别着那只卡子，奇怪的，她涂了些口红，看起来神采奕奕，竟然也有几分动人。 他开玩笑的质问她，为什么换了工作也不说一声，害他到处找她，没有赶上结婚典礼。 她依然是那样笑眯眯的。只说了一句话：“我该走了。”表情一如平常。 她转身时，发卡上的蝴蝶竟然飞舞而去。 他后来才知道，她是来道别的。 她在那天下午去世。原因是为了捕捉一只蝴蝶，不小心从山崖下摔了下来。 发现她的人说，她的四周都是蝴蝶，人去了，赶也赶不走。不过这也不奇怪，山崖下生长的都是蝴蝶喜欢栖息的草本植物。 道别仪式时，他没有去。 他们已经道别过。 他很难过。她才26岁，竟然没有爱过，也没有被谁爱过。但是，一个人，清清白白的来，又清清白白的走，而且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多么的不容易。 一年以后，她在的博物馆举行蝴蝶标本展览。为了怀念她，他去了。 在一楼角落的橱窗里，有一只翅膀是淡绿色条纹的蝴蝶标本。标本的旁边附加了说明，还有她的照片。照片里的她，依然是笑眯眯的。 他第一次发现她的美丽。大学时期的她是一种蛹的状态，他竟然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他是天蝎，她是蝴蝶，他们曾经生活在每天都换布景的世界，天蝎用铭心刻骨的翻阅，才发现了蝴蝶难以负荷的美丽。当他想再次看清蝴蝶的翅膀，蝴蝶却早已飞去。 而蝴蝶，只是一只飞不过爱情沧海的双鱼。 有人再次问到天蝎，毛虫变成蝴蝶要多长时间？他只是轻轻的说，一辈子。

娓娓

一辈子~~~~~~~~

昊子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