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快乐的代价

小飞侠

跟秋奈相约一起吃晚饭，在那家常去的日本料理店。我下午请假，从医院出来一路走到餐馆。时间还很早，餐馆里没有客人。 有穿了和服的服务生迎上来。对不起小姐，我们还没有营业。 我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对那人笑笑，没关系，我等人。 他走开。我看着窗外，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应该是个忙碌的下午，信号灯一闪，就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从眼前掠过。人们脸上大都没有表情，眼神漠然，或者低头讲电话，偶尔有保姆抱着孩子走过，很小的外国孩子，有淡黄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 然后是学生，附近的小学这时候开始放学，很多家长围在门口。这让我想起我的父母，他们从来没有接我放学，整个学生时代我都步行与家和学校之间，无论刮风下雨。 秋奈是我的邻居，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有时候她会陪我走一段路，可她的父亲总是等在路口，然后强行将她带走。我是不受欢迎的孩子，因为我的父亲。他杀过人。 坐了一个多小时，店里人渐渐多了。我看到秋奈在车里跟张震吻别。 红豆。她还是老样子，大老远已经向我招手。 吃什麽。 随你点，我说今天请你吃饭，张震很高兴，本来他也要来的，可是你说只想见我。他到现在还在失落。你吃什麽？ 生鱼片，一壶松竹梅。我告诉旁边的服务生。 又是生鱼片。你就不能换点别的。 我就是这样，对喜欢的东西异常执著。 吃的时候放很多芥茉，信辣的气味呛进鼻子，开始不住的流泪。 说吧。秋奈递了纸巾给我。有什麽心事。 你怎麽知道。我接过纸巾，惊异于秋奈的敏感。 张震说，红豆不开心时吃生鱼片会放很多芥茉。秋奈故意学着张震的语气。这不是你告诉他的吗？ 我想起母亲出殡那天，我悲伤却流不出眼泪，在所有人面前接受种种数落和指指点点。然后有一双手牵起我，带我走出那个可怕的地方，坐到这家餐厅里，他点了生鱼片，放很多芥茉给我吃。那是我第一次吃这种东西，芥茉的刺激让我泪如雨下，那种从未被释放的快感过后，我喝了很多酒，醉的不省人事。 那个人就是张震。他是秋奈的男朋友。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红豆。 哦。秋奈喊我，我回过神。 到底发生什麽事？ 嗯……我怀孕了。 怀孕！秋奈惊讶，几个月了，你男朋友知道吗？ 快三个月。他不知道，我还没有告诉他。 为什麽。秋奈握着我的手，他应该马上娶你。 他不会娶我。我叹气。他已经结婚。 那就要他离婚！秋奈抓紧我，如果你不敢讲，那我去说。怪不得他总是不肯见你的朋友，原来是有妇之夫。红豆你别怕，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去找那个王八蛋。 看得出秋奈很认真，我心里生生的疼。她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关心我的人，从小她就保护我不受同学欺负，甚至为我跟男孩子大打出手。自从她认识张震，原本强悍的性格收敛了很多，可每次我有事，她还是替我出头。葬礼那天她在外地，但她叫来了张震，如果张震不来，很难想象我会发生什麽。 秋奈，你冷静点，我还不要紧，这样吧。我安慰她，我自己跟她讲，这种事还是我自己开口比较好。我答应你一定讲，好不好？ 她平静很多。如果他不离婚，你怎麽办？ 我坐到她身边，把头靠在她的肩上。那我就打掉孩子，跟他分手，一切重新开始。 秋奈抱紧我。她没有说话。她哭了。 回到加已是深夜，秋奈要留下陪我，我拒绝，说服她回家。和张震结婚不到一年，秋奈爱他已到难分难舍的地步。我让秋奈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我怀孕的事情，包括张震。她答应了，要我尽快了解此事。 在浴室泡了很长时间的澡，我放了喜欢的音乐，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迷糊中听到开门的声音。 是张震。 你怎麽会来。我看着他在沙发坐下，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我披上睡衣，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秋奈说你不舒服，是不是海鲜吃太多。他揽过浑身湿漉漉的我，嘴巴贴着我的耳朵，怎麽，你不想见我？ 我挣脱，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这个时间你是不属于我的，你应该在你的妻子身边，我已经让她回家陪你。 干嘛分得这样清楚。他笑。秋奈已经睡了，我说有急症病人需要手术，她一点都没怀疑。 即使她怀疑，也不会想到你外面的女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来，让我看看红豆宝贝哪里不舒服，今晚我哪都不去了，就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张震靠着我躺下，声音温暖，眼睛闪烁着孩子般稚气的光，那是一种让人心疼的光，每次我都不由自主的陷进他用声音和眼神编织的温柔乡里不可自拔。我抚摸他整齐的短发，光洁的额头，伤感的睫毛，挺拔的鼻子和尖尖的下巴，还有柔软的嘴唇。他们一直是我的最爱。 我爱这个男人。从他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灵堂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他。 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张震，你爱我还是爱秋奈。 你们两个我都爱。 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你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是我对女性所有幻想的体现，少一个都不完美。 可是你只能跟一个人结婚。我看着他。为什麽新娘不是我。 因为你比秋奈坚强。他揽我我的肩膀。红豆表面上看来柔弱，其实内心坚强无比，而秋奈……他叹了口气。秋奈虽然一副强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是感情极为脆弱。我认识你的时候，他已经把一切都交给我，我不能辜负。 我知道。这是我早就料到的答案，只是当它从张震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仍然觉得心痛。坚强的人难道注定不能得到幸福吗？ 我们的结果会如何。我问他这个在我心里想过无数遍的问题。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受不了，如果我要你离婚…… 你不会的。张震亲吻我的额头。你不会伤害最好的朋友，你也不忍心看我为难不是吗，我善良的小东西，快睡吧，我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了。 每次他不想谈的问题我都不会再继续。我无数次责备自己对他迁就，可是每次，我仍然选择放弃。 他转过身睡了。我对着黑暗沉默。 没有芥茉，我流不出眼泪。 张震隔天买了裙子送我，我穿着去见秋奈，她直说好看，然后盯着我的肚子，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我轻松的笑。 他跟你结婚？ 不。我想离开他。 那孩子怎麽办？ 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他在一起。我摸着仍然平滑的小腹，谁都看不出这里面正在孕育一个全新的生命，那是我和最爱的人的孩子，虽然我曾经想把他打掉，但是当我躺在手术台上，想象着他的模样，他淘气的表情，虽然他还没有成形，但我相信他一定也有跟父亲一样伤感的睫毛和尖尖的下巴。现在要我把他打掉，在甚至还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的时候，我真的舍不得。我从手术台上逃走，就像逃离一个刑场。 这算什麽！红豆，你跟他交往两年都没有介绍给我认识也就算了，现在他又扔一个这麽大的包袱给你，我实在看不下去。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他，找他老婆。红豆，你怎麽能这麽轻松，这是你和他的孩子，他应该负责。 只能这样，没有其他办法。我收起伪装的笑容，黯然坐下。秋奈，我不想伤害别人，就只能伤害自己，他的妻子没有错，甚至根本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他们刚刚结婚，是我在蜜月中抢了别人的丈夫，我怎麽还有脸去找她。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有家，他不可能给我幸福，但是我自己心甘情愿陷下去，要怪只怪我自己活该，我不要脸才得到今天的下场。 秋奈看着我，她难过的时候总是这样心疼的看着我。 我把生鱼片抹上很多芥茉。秋奈，你看我，我跟你不同，我是个没有芥茉就不会哭的女子，我不会有事，感情的担子我从一开始就准备一个人承担。 以后我还是经常一个人来这家日本料理店。今天人很少，我找了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小姐，你的生鱼片和松竹梅。 我惊讶，因为并没有叫东西。我打量着那个服务生，他穿着和服，有干净的平头和清澈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有笑意。 你怎麽知道我吃这个。我示意他把菜放下，他把酒倒在小杯子里递给我。 因为我经常见到你，你常常一个人来，好几次都是由我来给你点菜。 经他一说，我确实有印象。 你的朋友……我是说那个女的，她没有一起来吗？ 他特别指出“女朋友”，这麽说他一定知道陪我来的还有一位“男朋友”。 是啊，没约她。我忽然很感激他的细心周到，指着对面的座位，如果方便，你可以坐下陪我说几句话吗？ 当然没问题。他马上坐下来，我给他倒杯酒。 干杯！我充满豪气的举起杯子。 为了什麽？他笑。 嗯，为了你长的很像我喜欢的一个演员，他叫……范植伟。 我们聊了很多，我从没想到自己可以跟一个陌生人说这麽多话，人群中我是不爱说话的人，但在这个有温暖笑容的大男孩面前，我变得滔滔不绝。我跟他说小时候很希望妈妈能骑着她的自行车来接我放学，可是她从不出门，自从爸爸被抓走之后她就不出门了，两年前郁郁而终，她死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爱上最好朋友的丈夫，做了他的情人，现在怀孕三个月……在我被芥茉呛的乱七八糟的时候，他会拿纸巾帮我擦眼泪，给我倒酒，酒精是这样神秘的液体，让我感到温暖，四肢柔软无力。然后我抓住他的手，告诉他我醉了，我需要回家。 第二天晚上，我最后一次来到店里。 他仍然端了生鱼片和酒走向我。 今天不吃饭。我对他说，能请你看电影吗？ 他还是笑，笑容干净的让人心疼。转身跟厨房交待几句，抓了衣服走出来。 我们看古天乐的片子，讲鬼魂复仇的故事。 穿红裙子的女子跟他打赌，她输了会从楼上跳下去然后他跟着跳，如果他输了他先跳她跟着。女子要见证两人的爱情。 结果她输了。她没有任何犹豫的跳下去。 可是他没跳。 散场时，我拥抱了身边的男孩，他把头埋进我的脖子，明天你还会来吗？ 会。 他牵起我的手。我等你，我每天都在店里等你。 我失约了。 回家时看到震在等我，我们站在阳台，风挺大，他从背后抱着我。 你喝酒了。 我和秋奈吵架，他看到我衣领上的口红印，红豆，我不敢说这是你留下的。 这确实与我无关。秋奈知道我从不化妆。 张震猛地抬头看我，我知道他在搜索残妆的影子。我是真的不化妆。我看着他惊恐的眼神，笑，在这种尴尬的时刻，我只会笑。 秋奈会原谅你，只要你肯认错。 那你呢？ 我会接受一切。 我转过身，面对这眼前点点繁星和霓虹，发觉自己的渺小。这是26楼，我住的地方，母亲死后我唯一的住处，这是张震送给我的房子。 张震，你爱我吗？ 我爱你。为什麽又问这个问题。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你会跟着跳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指向远处的黑暗。 你不会的。我保证你不会这样…… 我飞快的吻住他的嘴唇，直到他透不过气，然后飞身而下…… 没想到在天空中飞翔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有那麽一瞬间，我无法确定我的去向，直到听到张震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头，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着。张震，你是我一生中唯一的爱人，你总是认为一切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发展下去，你知道你和秋奈对我的重要性，你不会为了我放弃秋奈，也许你是不爱我。你是如此自私的人，为什麽我还要爱你，既然你不放过我，我只有用自己的方式，如此绝决的方式离开你。我没有告诉你我有了孩子，我真的不想也不能伤害秋奈。我又听到你的声音，你没有跟我跳下来，我的离开对你是种解脱。 然后我看见秋奈，那个从小为了我和男生打架的女子。还有那个像范植伟的大男孩，在回家的路上，他曾经握住我的手，轻轻的，爱怜的，他还在等我，他说每天都等。抱歉，我将永远的失约了，我无法用这样一颗疲惫的布满伤痕的心再去接受任何人的感情，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有我的孩子，你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还没有机会开口叫妈妈，原谅我夺走了你生存的权利。 此刻，我心里非常平静，也许这才是属于我的路。我张开双臂，努力想要做只鸟儿，只是飞翔的方向是下坠。在整个黑暗来临之前，我闭上眼睛。

娓娓

此刻，我心里非常平静，也许这才是属于我的路。我张开双臂，努力想要做只鸟儿，只是飞翔的方向是下坠。在整个黑暗来临之前，我闭上眼睛。 天堂太拥挤了，我在地狱的门口等你

无由

“天堂太拥挤了，我在地狱的门口等你”这句才该是文章的题目

娓娓

那你等着我写~~~~~~~ 你等不等我呀？

无由

醒醒！不能叫我这干等呀，你要睡到哪天呀？

娓娓

什么什么呀，我看你发的东东看的眼都黑了~~~~~~~~~

无欲无求

有些感情，是没有出路的，只能自伤。可是，如果是这样的感情，要来又有何用？饮鸩止渴而已。

海军上将

看得出来你们都很忧伤，可是自怜自伤是没有用的，佛说，放下，你会得到一切。佛又说，吃点稀饭加点咸菜味道要好一些。佛还说，没事就去挑战自我，做一些超越自己的体力极限的运动，你会发现一些新的关乎自己的美好感受。

Elaine手机认证

以下是引用海军上将在2003-8-17 15:12:15的发言： 看得出来你们都很忧伤，可是自怜自伤是没有用的，佛说，放下，你会得到一切。佛又说，吃点稀饭加点咸菜味道要好一些。佛还说，没事就去挑战自我，做一些超越自己的体力极限的运动，你会发现一些新的关乎自己的美好感受。

上將是佛的化身

海军上将

以下是引用Elaine在2003-8-17 16:04:30的发言： 上將是佛的化身

晓得了哇，快烧点香火上点供钱就饶你

小飞侠

女人忧伤是因为一个故事，一首歌，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一只破碎的玻璃杯…… 女人快乐有个温暖的家可以任由她来悲伤，有个皮孩来破坏她的忧伤，一份清粥小菜忘了她的忧伤，三五好友或逛街或小聚让她们没时间忧伤，要么还有只大手拍拍她的小脑袋说“傻丫头，你这脑子的构造到底有什么不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