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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19 13:2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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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不信……”她的声音慌乱中带着一丝哽咽。
“男人是用来繁殖后代的,不是用来相信的。”我说。
每个男人都能称为君子,当老婆在时。这是千百年来颠扑不破的真理,同党的正确性一样不容置疑,只是大多数的老婆不愿意相信。
挂掉电话后我的精神顿时好了不少,对她来说人生最大的挫折就是减肥失败,一个穷人能看到不识人间疾苦的富人受到如此重创,真没法儿不幸灾乐祸。
回到租住地我为自己的聪明得意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盼到罗衣下班,我忍不住向她炫耀:“……不但离间了他们夫妻,最要命的是老板拉皮条被她知道就别指望着郑雨明帮忙跑项目了,过去的关系全玩儿完。”我边躺在被窝捂汗边精神矍烁的给罗衣分析我的一石二鸟之计。
罗衣摸了摸我脑袋说:“烧果然没退,鲁迅老人家就是英明,现在贫病交加的是你,人家的烦恼跟你不是一个档次的,就连我都比他们更悲惨,你下一步要借的是我,如果精神胜利法能让你舒服点儿那你继续。”
罗衣总是这么扫兴,说到借钱我顿时蔫头耷脑起来。
“唉,看来大腿白摸了。”我愁眉苦脸的对着罗衣。
罗衣说:“这种事凡是长了胸脯和屁股的女人都有过,没见过象你弄得这么热闹的。你不想做就不该去,要知道男人跟你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是为了克隆纯洁的偶像剧。”
罗衣边说边往脸上涂面霜,我看了一眼牌子吸了口冷气——资生堂。见我面露羡慕之色,她说:“这个牌子感觉好象还行,你也该试试,这个年龄应该多注意保养。”
“我一穷人,天天抹这么贵的东西会老得更快。”我瘪着嘴说。
“这只能怪你,郑雨明是谁?可是能带你去王府喝芝华士的男人呀!跟了他你再也不用看着我咽口水了,简直是暴殓天物!”
“用一次交配兑换一杯芝华士?有这么贵的饮品吗?我已经过了以去王府喝芝华士为荣的年纪。”这年头把滥交当前卫,我虽然同时代脱钩但还看得清时务,现代人的示爱和婚姻常常是两码事,一切都不能当真。婚姻是我的底价,有了西龙这样才貌一流的男友,对郑雨明那种老丑的男人哪会有兴致。
来北京快半年了,西龙到现在也没有露面,非常想念他。我从不曾怀疑过他对我的感情,因为每次电话中他都会说爱我。即便是潦倒至此,我也没想过一个男人如果不关心我的一日三餐凭什么认为他爱我?只谈爱情不提面包的男人用什么证明诚意?我是坠入爱情的驼鸟,我对自己说:因为没同他讲,他当然可以心安理得的不问不担心。不是说爱情一定不能长久,只要没有分离,没看见其它女人,也是可能的,可是,这些当时我不懂。
在罗衣的眼里名誉并不值钱,做的下贱不要紧,只要能出头,她的理念是英雄不问出处。她身边有各色深情款款的男人,但是要真想以身相许,他们个个会痛哭流涕的告诉她恨不相逢未娶时。美丽的女人很容易成为爱情悲观主义者,因为她们见惯了太多不忠的男人,罗衣说:“他们给的爱情都是一样的,只有钞票的厚度不同。”
有时我劝她:“人们尊重有事业的女人,拚搏几年功成名就后做个让男朋友看得起的女人比现在要好。”
她会瞪圆眼睛问:“什么都有了要男人还有什么用?”
噎得我半天才想出一句话:“生理上总还有些用吧。”
“倒也是,有钱能嫖尽天下的男人,没钱只能被嫖,别看一样的动作,嫖和被嫖的快乐是不一样的。”
我顿时面无人色,为了天下众生的贞洁吓得我不敢再接一句话。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苍桑的,罗衣说:“刚来北京时同你一样身无分文,总盼着有个真心爱我我的人肯娶我,用身体做赌注,乞求他能够怜惜负责,哭了又求,求了又哭。”
“怎么没嫁?你不是想说没人想要你吧?”
“可不是嘛。”
“为什么?”我好奇,这么漂亮能干,又值花样年华。
“因为我是江苏人,户口不在北京。”罗衣有些沮丧。
这么俗气的理由非常中国特色。
“再大点儿就庆幸亏得他不肯要我,整天眼看着对老板哈着腰的男同事做丈夫怎么会甘心?”
虽说想开了,但是伤痕还留下了。
最近罗衣在同一个叫王大力的装饰公司的老板交往,我一向立场鲜明的反对,因为他自称是独身主义者。别指望一个边示爱边宣扬独身主义的男人会带给她幸福,独身主义的意思是:不是不要女人,是要一个满足情欲后不会用归宿感责任感之类的东西吓唬他的女人。
但是我的道德感在利益驱使下常常荡然无存,我对罗衣说:“你再同王大力约会时替我吹吹枕边风,求他赏口饭给我吧,我实在太想有份工作了。”我一副卖友求荣的嘴脸。
周末王大力约罗衣吃饭,她把全部衣裳试穿一遍,让我决定。
我看得眼花缭乱,随便指了一件,罗衣拿来在身上比来去,犹豫道:“是不是太花哨?让人看出为这种普通约会刻意打扮,显得我没见过隆重场面似的。”
“原来是‘普通约会’,我以为皇帝要幸你。”我惊叹。
那晚约会回来罗衣说王大力同意我去他的公司面试。
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化妆,罗衣借我一套很考究的粉绿色职业装,我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稍加修饰路人便有注目礼行来。同行的罗衣鼓励我说:“真漂亮,男老板都喜欢用漂亮的女孩子,你一定没问题。”
早上七点刚过,公共汽车站上等车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一辆300路开过来,随着“汽车进站请您注意安全”的声音响起,等车大军仿佛听到了进军的号角般向300路冲去。罗衣喊了一声“来车了!”便拉着我向人流狂奔。罗衣骁勇无比地代领着我杀向车门,终于我的一只脚踏上了车门,售票员却喊:“上不来的等下一辆。”我才不管他说什么双手只顾抓紧车门,罗衣在车下顶着我的屁股使劲往里推,售票员见状便指挥道:“里面松着呢,往里走一步。”售票员用力掰着车门,指着我对罗衣喊:“再使劲推一下,车门就关上了!”终于车门在各方的努力下门“吱吱扭扭”艰难地关上了。
在这个冬日的清晨,我的上班族生涯又狼狈不堪地开始了。
宽大装饰公司的老板王大力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有年轻帅气的面庞,孔武不凡身材,难怪罗衣喜欢他。
初次见面,他先是看了看我,不,是瞥了瞥我,便如此开场白:“应聘者中人才济济,你没有工作经验,不会用CAD,手绘也比较一般,不能说你一无是处,却也不知你的优势在哪儿,让你做设计师,人家会以为公司没人了,但罗衣却向我推荐你,”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的英语怎么样?”
“四级。”我说。
他皱了皱眉说:“可公司要求员工能用英语同客户对话。”他说这话时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客户都是中国人似的,委曲求全地说:“只能让你做点儿要求相对低些的工作,你去业务部吧,如果你不能表现得出类拔萃,就别怪我顾不得什么人的面子了。”然后冷哼一声。
谱真大,他外表带给我的好感瞬间灰飞湮灭,畏惧立生。在人手下讨口饭真是不易,听着这样居高临下的奚落,我也依然满面堆笑,点头称是。上次失业后我一夜之间明白了很多道理,决心以方时为楷模。
罗衣在昌盛地产公司负责楼盘精装的招标,“宽大”准备竞标,由于我与罗衣认识,便派我参预竞标工作。
罗衣知道我面试成功欣喜万分,一是因为我被破格录用;二是因为王大力如此给她面子,她芳心大悦。
王大力的评价令我耿耿于怀,工作没几天,我便学会了CAD,业务部的急活设计部经常忙得顾不上作图,我便会亲自上阵,平面图和顶面图自不必说,连手绘的立面图也不比正式设计师差。
部里女孩很多,每一个都自认才高八斗,被老板经理们呼来喝去,非常不甘心,办公室里最热门的话题是如何改变现状,短见的行为是跳槽,长久之计是嫁人,一桩扬眉吐气的婚姻是女人终身的成就。
不过我的心事却是如何保住饭碗,王大力对我的评价并不高,试用期内如果没有良好的表现,我将重续求职生活,一次次的拒绝令我倍感漂泊的辛酸,只要能有一点点安定感,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因此当公司要求每名设计师为昌盛的竞标出一套标书时,我一口气做了十套,是其中唯一的非设计人员。
做这类设计并不需要什么旷世奇才,但王大力却不这样认为,他把我的标书统统摔在地上,说:“这也叫设计?我要的是创意,不是让你给昌盛摆家具!还有,你的风格简介能不能让我看出一点文化?简直是一身匠气!”
我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样卖力工作拍他马屁,居然拍到马脚上。为了有机会聆听他说:“嗟,来食!”我毫无自尊地从地上捡起标书,我满面笑容,就差没夸他骂得好了,明知捡回来也不过是再被他重扔一次,虽然麻烦,但他却乐此不疲,套用罗衣的话:虽然一样的动作,但扔和拣的快乐是不一样的。
我灰头土脸的从老板办公室出来,预算部的李玉正没事坐在设计部闲聊,见了我一把揪住我:“唇彩,今天有个叫罗衣的打电话找王总。”
我没心思听罗衣和王大力的事只敷衍着点头,李玉鬼鬼祟祟的把嘴凑到我耳朵边说:“听说她要同王总一起吃晚饭。”
王大力虽然脾气暴躁,但英俊、富有永远是对付女人的杀手锏,公司里不知有多少女同事视他为偶像,私下里大家很热衷于探讨他的私生活,他的前任、现任、即任女友我们都了如指掌。任何一个有机会同王大力独处的女人都会引起女同事们的注目与艳羡,李玉这会儿就在问我:“听说罗衣介绍你来的?她跟王总的关系好象挺不简单吧?”
我刚来新公司与同事并不熟悉,难得有元老级的同事主动搭腔,我便忙拿是非送人情,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罗衣我倒听过,名声不怎么好,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有男人上她的钩,你说男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裸女。”我说。
李玉使劲呸了我一口,我笑道:“呵呵,不就想要这答案吗?我可是投其所好。”
我摊开标书,这些文字被老板骂成“一身匠气”,真不知如何是好,看看设计图也找不到症结所在,忽然想起王大力的一个创意:“真材实料,‘榉’世无双”,把“举”改成榉木的“榉”,虽谈不上什么好创意,但要把王老板语录递上去,任何一个领袖都不会骂一个诵读红宝书的追随者吧?
我边想边写,渐渐到了午饭时分,刚进餐厅就发现王大力研讨会又有了新进展,李玉问我:“听说你被王总骂了?”
嘿!消息比狗仔队还灵。
“知道为什么正式设计师都不骂偏骂你吗?”不等我问,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了:“你的朋友罗衣本来答应同王总约会,不知为什么又反悔了,她居然连王总都看不上,王总能不生气吗?”
我惊讶,怎么可能?罗衣对他仰慕得不得了,怎么可能取消同王大力的约会?一定是谣传。
王大力的新版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实在找不到原因后便按中国人的传统做法:王大力被大家一致猜测为性无能。我莞尔,公司的女孩风情万种,他居然不肯爱慕任何一个,象我这样的美女也被他骂得体无完肤,如此污辱魅力女性,活该这样说他。
不过这个众望所归的男人造成的失望并不能引起我的同仇敌忾,我的心里只有西龙,其他男人如何待我并不重要。
下班后传言得到证实。
我一进门就见到罗衣,我诧异的问:“噫?你真的没同王大力约会?”
罗衣看了看我问:“昌盛的项目王大力是不是打算竞标?”
我点头。
“他就是为了这个才约会我的。我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吃了多少苦,他以为使个美男计我就会把前程抛开?”罗衣英明无比地说。
我问:“昌盛的项目你不打算给他做?”
“当然,如果给他做公司里就会有闲话,说我色迷心窍。”
“天哪,同你做朋友会诛连九族的!”我惊呼,我已感到风雨欲来,“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他长的帅又有钱,是最令小资尊重的喷CD香水的那类男人!你这样放弃多可惜啊!”我试图唤起她对王大力的美好回忆。
罗衣摆摆手,我也不再吭声,如果他有诚意只要稍做解释罗衣不会不给他机会,要利用罗衣想财色兼得的意图似乎是真的。罗衣的情绪有些低落,毕竟魅力男士没有进一步交往的意思多少令人有点失望。
罗衣说:“我是个实际的人,那些花俏的玫瑰和钻石吃不掉卖不了,同男人们周旋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太累了,我没有力气应付那些吃一顿烛光晚餐就当付了过夜费的男人,我需要一个归宿一句承诺,我对男人的要求并不高,不一定真的关心我,只要显得关心我就行了,真不真诚无所谓,只要肯骗我就可以了,只要给我一个生活的保障一点点温暖,哪怕没有婚姻也可以。”
罗衣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落寞而美丽,我叹了口气,即使这样美丽也不能让等闲男人为她丧失理智到不考虑户口的地步,差一点的她又不肯,有条件不想那些俗事的又滑不溜手,顶多为性抛开片刻理智,唉,男人,平庸的令人失望,优秀的令人失落。
当晚,我给西龙打了电话,我告诉他我总是被王大力骂,总是挂着卑微的笑容,但一想起我不用再拿着求职信让那些冷漠的人品头论足,过几个月就能还清欠罗衣的钱,我就心满意足,可罗衣不肯色令智昏,王大力那个暴君一定会推行连坐制度的,我会饿死街头,我不能克服失业的恐惧。
西龙在电话那端安慰我:“不要怕,这样的老板明天就炒掉他,我就要回来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真的?”我乐得快要蹦起来。
听到这样的承诺,我顿时踏实下来,有个能依靠的男人真好。我开始幻想明天我将指着王大力无比痛快地说“你不再是我的衣食父母,你的烦恼与我无关,你被炒掉了!”我面带微笑,沉浸在惬意的明天中。
第二天上班,果然,王大力见到我后指着新方案拍案而起:“什么‘真材实料,榉世无双’?你的文学水平有资格进扫盲班了!语言能力奇差,文法莫明其妙!”说罢再次把图纸扔到我的脚下。
我终于知道即使我可以做出令人怦然心动的方案,也可以专业地察言观色,但王大力不高兴时仍会斥我为天下头号蠢材。即使苏东坡在世,王大力也会嫌他状语后置,文理不通。或许他应该找个基督徒,打了左脸他还会把右脸伸过来。
我猜测他过于得意的人生缺少失败的经验,罗衣的拒绝让他无法承受。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骂人,换了别人也许会满足他,但是今天我已经不需再用万分沉痛的表情来迎合他的不快,我已经没兴趣为罗衣的事情摆出奴才的嘴脸。
“我同意您的说法,但我只是忠实记录了您的金口玉言,这份文件您该冲自己摔,少他妈的冲我!”我居然也可以冲他拍桌子了?我兴奋的摆了又拍,每一下都让我即快乐又过瘾。
他惊异地看着我,阴沉着脸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念书时教专业课的老师一直说我的画有灵性,我写的文章从小学开始就是全校的范文,你却批得我一无是处,你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的鉴赏力有问题。”
“你觉得在学校里受过表扬就值得炫耀吗?对专业人士的要求会比学生高得多,我希望你能尽快长点儿见识。好了,别说没用的话,你把这些尽快弄好。”他指指扔了一地的标书,他摆出一副对我宽大处理的表情。
“你给我记住:我以后永远不再捡别人扔掉的东西!我再也不为五斗米折腰!”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又做回一个有尊严的人令我无比满足。
“你象一个篡了位的起义英雄,”他嘲笑我说,“别相信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那种蠢话,有钱人吃饱了撑着才那么说,你还没有资格,走投无路时就回来吧。”
我讨厌他对我的蔑视,便奋起反击:“我的男朋友不希望我看你这种没有教养的老板的脸色,就算离开你,我也能衣食无忧。”这些话我已经打了一夜的腹稿,今天终于有机会所以赶紧说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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