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红心舞鞋

轩轩

女孩迈出家门走进巷子的时候，阳光正热辣辣地射下来。天热得有点不可思议，天空是透明的蓝色，不杂尘滓的蓝；有几丝云彩慵懒地浮着；空气很干燥，有一股紧张的气氛，像在等待什么。女孩的脸有一种透明的苍白，她的五官很好看地排列在苍白的面孔上。她抬起手背挡住阳光，她的脸便罩在淡淡的阴影里。阳光在她牙白色的手背上反射出一层细碎的亮光，很恬静，很朦胧。 　　男孩站在巷口，望着女孩袅袅而来。他的脸上写满了自豪和爱惜的柔情，而他的眼睛里隐着一抹不易觉察的心痛。他不动声色地站着，脸上铺满灿烂的笑，带着赞美，带着欣赏，也许还有孩子气的幼稚和一抹淡淡的忧伤。女孩抬起低垂着的头，看着他，笑了。她走快几步，上前。把手放进他伸出的手中，两个小孩一块向前走了。阳光依旧很热情，也许还带有一丝善意的笑；天空依旧很蓝，云彩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依旧慵懒地躺倒在天空的怀抱里。 　　午后的马路上人很少，阳光毫无保留地泻下，一些看不见的尘埃在阳光里舞蹈，灰白色的马路在两个孩子的眼睛里静静地浮起来，带着一点虚无，不真实的感觉。两个孩子的眼睛里都不自觉的蒙上一层浅浅的迷惑，却又不知为何而迷，为何而惑。 　　这是七月的一个很平常的午后。美丽的夏日风情在过于热情的阳光下经受不起似的低垂着头。两个小孩满怀着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仲夏之梦。他们的手里牵着整个世界：美丽的，丑陋的；善意的，凶恶的；理智的，混沌的……一切在两只相牵的手中简单而清晰地排列着。两个孩子的眼里却只有天空般的透明和纯净。未来在两个孩子的眼里是那么近，触手可及；却又那么远，遥遥无期的样子。那么就把握好真实的现在吧：两个孩子相互对望，浅浅的心照不宣的笑浮上两人光洁的面颊，两只手更紧地牵到了一块儿。 　　路边有一家冰屋，门口有一棵高大的叫不上名字的树，枝叶繁茂，绿得人赏心悦目。树下有浓密的树荫，很诱惑人的样子。女孩征询的目光望向男孩，男孩安静地笑了，不说话，他牵着女孩的手，走进了树荫里。 　　一张白色大理石铺面的圆桌，两杯青苹果汁，两张孩子般不成熟的脸。桌面是温热的，散发着阳光的气息。白色的桌面很干净，让人想到冬天干净洁白的雪花。透明的果汁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兀自安静地透明着自己的透明，那是一种本分的美丽，安然而不露声色，很淡泊的样子。 　　女孩的脸在树荫下的阳光里一点点平静下来，汗水已一点点褪尽，刚才在阳光下晒出的粉红也一点点转为牙白色，闪着碎银般的光。她低下头望着玻璃杯里的果汁，任那透明的青苹果色一点点地走进她的心里去，为她此时茫然的心壁铺上一层青绿。她有点神思恍惚了，嘴角便有一抹浅浅的笑淡淡地浮出来，浮进男孩呆望着她的眼睛里，再浮出他的嘴角，一抹很好看的弧线就飞扬在他唇边了。 　　街道上很安静，静得有点过分了。楼房，绿树，高大的招牌静默在夏日的热情里。一些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舞蹈，是谁借给了它们红舞鞋？男孩吸了一口果汁，一股青苹果味的清凉沿着那有着红绿条纹的细管直渗进他的骨子里去，平息了他内心莫名的烦躁。他有点沉醉了，为这宁谧的氛围，为这清凉的果汁，为女孩那淡淡的笑，为这蓝的天，绿的树，七月的阳光。他以孩子般的企望想：生活，该是美好的吧？ 　　在这七月的阳光里，在这绿树的阴凉里，在这大理石圆桌边，沉静地坐着两个站在爱情边缘的孩子。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下点点光斑，班驳的树影在女孩的眼里幻化成一只只灰色的蝴蝶，在七月眩目的阳光下缓缓起舞，它们的翅上闪着点点荧光，像遥远的星星，目力能及而又触不到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有点晕了，却又怎么也移不开目光，怎么也走不出那些荧光。她无力地抓住男孩的手，虚弱得如风中弱柳，她说：“走吧。”男孩呆望着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走到了太阳下，阳光漫溢在她脸上，益发显出她的苍白，一种病态的美，隐着一股欲说还休的伤感。男孩的心里一惊，眼睛里写满了孩子的惊悸和无助。他抓紧她的手，把她拉回树荫里，仔细地盯着她美丽的脸，用珍爱的眼光抚摩她的脸颊，一遍又一遍。他蓦然觉得她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模糊了，仿佛她正一点一点洇入水里去，一种朦胧，不真实的感觉。他知道是他自己流泪了，他伤心地背过脸去…… 　　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写着“白血病晚期”的纸，在男孩无奈而绝望的目光里，一点一点撕碎，手一扬，白色的碎纸片在阳光下纷纷扬扬落地，如一只只无力的白色蝴蝶陨落在两个孩子的眼里…… 　　阳光下，男孩牵着女孩的手静静地走过马路。街道上很安静，静得有点过分了；楼房，绿树，高大的招牌静默在夏日的热情里；一些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舞蹈，是谁借给了它们红舞鞋？男孩可以看见女孩的青春在阳光里舞蹈，可是红舞鞋，红舞鞋在哪儿？女孩在男孩的眼睛里看见一抹他极力掩饰的伤痛，她看见她十八岁的青春在他的眼睛里舞蹈，她的眼泪不可遏抑地纷纷而下，在一阵看不见的眩晕里，她想起男孩说过的一句话：没有失败的青春，没有失败的爱情，所有经历过的一切都永恒得像星星。她抬起眼帘，迎着她的是男孩心有灵犀的眼睛和一脸鼓励的笑。于是，她也努力开心地笑了。男孩牵紧她的手，让她看：在七月湛蓝的天空里，在仲夏的阳光里，青春穿着红心舞鞋翩翩起舞，背后是蓝的天，白的云，很好。两个孩子的脸上绽放出透明干净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