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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无由

《青春,请别为我哭泣》 作者:王小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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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08:28:37 | 显示全部楼层
15   周一到公司开始上班,我又重新开始了不厌其烦地应付着一张张虚伪的面孔的生活,或点头哈腰或道貌岸然地四处打着招呼。我非常厌倦这种仪式般的重复,但又无可奈何。狼外婆把我叫上去送我结婚礼物时我笑得像一只喝了酒的猴子,在她的眼中,我分明看到了自己的虚假和懦弱。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走在互相敷衍的礼节中,每个人都似曾相识,每一个微笑都似乎含有深意。老板们每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每一个不自觉的感叹,都会让下属们心惊肉跳,挖空心思琢磨个中含义。有一次我因为和林艺吵架赌气而烦躁不安,在本部门的早会上靠着椅子直喘粗气,被人们误会不已,事后不到一小时便有两个同事跑来巴巴地向我打小报告,说张三情绪不对了李四心态失衡了,比赛似地给别人戴脏帽子,一席话听得我心灰意冷,心里一片乱七八糟。有时候我想,如果自己现在没有杨错这个上司朋友,再在公司里和某个人针锋相对,会有多少人给我背后捅刀子?站在相互竞争中的路口和风口浪尖上的自己,会有多少人希望一失足掉进无底的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我已经记不清在什么时候,我们都学会了互相伤害。青春的馨香更像冷冷入骨的雪光。每个孩子都以特有的方式走过了青春季节,而在大多数时间里,我们得到的唯一财富仅仅只是创伤,对别人的,也是对自己的伤害。但当我们和无数同龄人一起走出残酷的青春时,甚至却觉得连青春的痛苦都显得那么迷人。因为它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   百合最近不知道绷住了哪根筋,天天又吵又嚷的缠着杨错结婚。杨错为此甚是头大,常常编造各种理由搪塞,不是说公司加班就是说要出差,想着法子的逃避。有一次还郑重其事的把我和高小三叫到一起商量对策。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说你丫爱咋咋地吧,高小三对此却显得颇为气愤,有一次认真地对他说只要你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要对她负责到底;你要是不爱她,就离开人家。杨错听了两眼一翻,骂高小三不但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两个人一言一语的争执了半天,最后杨错还是决不妥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高小三大骂他没享福的命,天生就是鲜花上的漂流胎。   杨错不肯结婚有他的原因,这个谁都知道,他在公司里的好色是出了名的,只要出现略有姿色的女孩一般都难逃其魔掌。我曾经给他仔细地分析过,说在性的方面,我是来者不拒型,对于但凡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姑娘我一般都没有免疫力,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君子,起码从来不干伤天害理的事;高小三则变得越来越像个出家的和尚,自从来北京后就再没有碰过异性,浑身都透着修身养性的高尚情操;至于杨错,这厮永远是一副不知饥饱的德性,一见了女的就冲动,不管对方是人是鬼,和纣王也快有一拼了。   杨错听了大摇其头,对我那句“不干伤天害理的事”一话颇为不忿,说我色是色,这个承认,但也不能我就天天伤天害理啊。我骂了他一声,说你迟早要死在女人身上。他听了嘿嘿一笑,说就算风流一死,也比高小三的木头命强。有时候我会想,除了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对公主一往情深,其余的任何女人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个性伴侣,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他的心底处留下深深的痕迹,包括百合也是,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的,仅仅只是时间上的长短,哪怕杨错在各种场合曾经不只一次地宣称,百合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这厮从大学开始就没别的什么可以拿出来炫耀,就长着一张好嘴。   杨错从来不肯轻易地对任何人许诺,他是一个小心翼翼的人,不管什么事情都是。高小三曾说别看他表面上一副装疯卖傻,老实巴交的样子,其实大脑筋和小肠子谁也没他多,还跟我说不信你到最后再返回来看,咱们几个里头真正活得最滋润的,还得是他。我点点头,说人各有命,你也不差。   和柔弱的林艺不同的是,百合是一个性情猛烈,敢干敢做的姑娘。她可以在一次中途回家发现杨错和公司里一个秘书苟且时操着一把剪刀大喊着冲过去,声称要不就剪了杨错的鸡巴,要不就剪了那女孩的脖子。逃脱之后的杨错吓得屁滚尿流,从此再也不敢往家引人,只敢在外面偷吃。   杨错在这方面很是威猛,很有些动物凶猛的意思。有好几次他和百合吵架吵到差点天崩地裂的程度,被人家下了逐床令,就跑到外边发泄;他是一个天生离不开女人的人。去年不到半年就搞大了三个女孩的肚子,创造公司色狼排行榜的奇迹。不过这家伙很有一套,几个被他弄大肚子的姑娘都乖乖的做了人流,跳槽的跳槽,外调的外调,没一个能粘得住他。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完全胜利的赢家,里面也有好多让他“心颤不已”的故事。他曾经被百合抓到过三次“外遇”,每次都让他心有余悸,之后也很会乖巧一段时间。第一个的女主角是一位幼稚园的老师,典型的江南美女,生得小巧玲珑唇红齿白,让人看一眼都会顿生爱怜,没想到被百合当着一帮小朋友的面就把肤若凝脂的俏脸上抓了几道;第二个是我们公司的一个职员,火辣辣的重庆妹子,和百合在杨错的办公室大闹天宫,差点都惊动了狼外婆;第三个是一个大学生,专学外文翻译的,有一次打来电话应聘公司的翻译编辑,月底来领薪水的时候被杨错见了一面,自此就魂不守舍,费了大劲终于把她搞到了手。百合怒不可遏地找到他们时,杨错正穿着一件文化衫拉了那姑娘的手,装扮得象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正亲密地走在校园里的林荫小路上散步。这次的结果更惨,杨错被我在去年情人节时送给他们的情人手铐反铐在床上,打得哭爹喊娘。   也许在百合看来,不忠贞的爱情只能用暴力来维护,这或许也是杨错迟迟不肯结婚而又不敢离开她的原因。有时候看着伤痕累累的他我会浑身一颤,心里大念阿弥驮佛,对上天恩赐于我一位柔情淑女型的林艺而无比感激。   生活总是这样多变,人也一样。昨天还在信誓旦旦的恋人,今天就会分道扬镳,刚刚还在花前月下,现在却已经天涯海角。青春里的爱情是如此的美丽,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它们都是短暂的,对方的迷人和诱惑都只是一闪而过,在被占有以后留不下任何的眷恋。   林艺曾经哭哭啼啼地对我说如果你将来要真的离开我,也要想起我。我抱着她摇头说不会的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是一个喜新不厌旧的人,这个也是杨错颇为赞赏的一方面,他总是无法在一个女人身上投入长过三个月以上的精力。但百合是个例外,这个问题的答案最终让我在看电影《我爱你》的时候发现,他其实不肯离开百合的真正原因,是害怕自己在某天一觉醒来的时候,会象电影里一样,被百合拿绳子绑在床头,操着菜刀和他拼命。   不过百合还算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在场面上从来不给杨错脸色,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两个人像身上粘了胶水,至始致终都缠在一起,无比亲密。林艺回去后总是和我大发感慨,说你看人家怎么就那么亲热,咱们就生疏得象个陌生人。我笑着说那我以后当着别人就和你接吻,一直接到对方离开还不行么,保准别人以为咱们俩有病。林艺一扭头,说我就知道,一结婚我就没诱惑力了。我一时没理她,放进一盘DVD光盘欣赏,叫她一起看时才发现她已经哭了。   我安慰了老半天她才平静下来,抬起小脸认真地说咱们今天早点睡吧,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谈过心了。   “你将来会象现在一样爱我吗?”我在记忆的镜子里看见了米兰,看见了陈小南,也看见了林艺,在各个不同的时间中躺在我怀里,红着小脸认真地问我这句话。我发誓我当时说得都是真心话,我爱你,我爱你,我也爱你。我爱你们。我没法忘记每一个和我度过青春的女孩,哪怕你们其中的某一个曾经深深地伤害过我。我爱你,永远都一样。   林艺对我的回答显得颇为满意,兴致也渐渐变好,又像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光着脚丫子端着两杯红酒,在CD中流畅柔和的钢琴曲声中慢慢地向我走来。灯光下的她腰身纤细胸脯高挺,脸上一抹红晕,看得我目瞪口呆。   那个夜晚我们象初恋一样激动。我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情话。许久,窗外的雨随着我们也渐渐地停了,留下一缕缕淡淡的水痕挂在玻璃上,像是悬了一道美丽的珠帘。空气中一阵清爽的花香气味,我的心中一片温情。看着已经沉睡的林艺,我认真地对她说,我会永远爱你,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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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08:29:13 | 显示全部楼层
16   北京最近来了一批澳大利亚的进口保养设备,集美容、皮肤护理、整形、滋润为一身,专门为中国的富婆们服务;一个疗程四十天,号称可以使老女人变成大姑娘,最起码也能是个小少妇,还带来几个据说是欧洲著名美容专家,看起来倒有点若有其事,就是价钱贵点,一系列下来大概得花两万多。   狼外婆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虚荣的机会,开始还偶尔来公司装模做样地溜达溜达,后来就干脆把工作交给杨错,自己一头扎进了年轻的澳洲梦想。杨错大权在握,更是得意非凡,成天屁股高撅脑袋上扬,说话的调门与日俱增,喷出来的唾沫星子都能演死人,气焰嚣张无比。吃中饭时新来公司的丁莹给我总结了他最近讲得比较频繁的三句话:“1,这个我还需要认真地考虑一下;2,你应该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3,我的话就是命令!”说完还学着杨错的声调一拍桌子,瞪着眼问小林编辑:“应该这样~~~~~懂了么?”把我逗得哈哈大笑,一口西瓜差点喷到地上。   丁莹最近变得异常活泼,身上衣服不但呈越来越紧越来越薄的趋势,而且是一天一换,要不是中午在公司吃饭不能回家,否则就很有可能变成我们部门的兼职模特了。成天还不时地找借口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芝麻豆子的小事也过来请示,询问时永远是一个腔调:“韩总,您看这个问题……”嗓音微颤,风骚无比。而且老是故意把身子往前微倾,使本来就婀娜多姿的身段越发显得凸凹分明,曲线清晰。转身走的时候还会在我鼻子前留下一丝清香,让我不由得猛一阵头晕目眩。   这让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是在引诱我。说实话,我早就有了这个意思,要不是顾忌到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古训,以及自己已经结婚成家,早把她就地正法了。每当她次次翩翩飞过来时我下面总是一阵翻腾汹涌,心里暗想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啊,要是放到一年前,你被我脱了一百次裤子也不止了。这也很让我得意,常常在众人面前大夸自己是柳下惠再世,意志力之坚毅可见一斑。   不过我发现这小妮子最近有主动进攻的强烈倾向,周末时我带着部门的人去唱卡拉OK,丁莹换了一身黑色紧身衣,把头发微微的烫了一下,散乱地挽了个发髻,看起来风情万种柔情无限,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还没唱几首歌我就被部门里一帮鸟人起哄着站起来,和她一起合唱了首张信哲和刘嘉玲的情歌《有一点动心》。   唱到中间丁莹忽然悄悄地拉住我的手,还用指尖轻轻地在手心里划拉,让我一阵心潮澎湃。唱完后心跳如鼓,赶紧喝了口啤酒压住。丁莹顺势坐到了我身边,还把身子不住地往过靠,让我不由得血往上涌,只好一罐接一罐的喝酒,一直喝到两眼发直,面红耳赤。   那天晚上众人兴致都很高,玩到十一点还不尽兴,怂恿着我去迪吧跳舞。我喝得头重脚轻,被他们稀里糊涂地拉上了车,一行人又杀到一家迪斯科舞厅,一直狂欢到凌晨两点。中间放了一支情人舞,丁莹拉了我走到舞池中央,随着身边的人流慢慢摇晃起来。跳到一半时她突然搂住了我的脖子,款款深情地望着我,眼神朦胧迷离,似乎在等待,又仿佛在期盼着什么。我心里一乱,手上一使劲,丁莹“嘤”地一声就靠了上来。我搂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脑袋里一片迷乱,心里只想着几个小时后她被我压在身下娇喘连连的样子。   舞厅里的灯光随着音乐的轻缓变得越来越朦胧,五光十色的灯线打在一对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身上,使气氛越发暧昧迷离。我转身看了看几个下属,他们也都互相找着了伴,一边磨磨蹭蹭一边上下其手。今天出来的两个女孩也被自己的同事抱在一起,神情亲密地象一对恋人。   杨错穷极无聊时就会干些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事情,例如上个月他曾经对公司所有的人进行过仔细的研究,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漫山皆为欲望,遍地都是暧昧。”因为公司里的很多人都在乱搞男女关系,并且被他不断发现。   教育频道的两个小年青,那女的嫩得就跟花骨朵似的,俩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恋人,但天天一起吃饭一起工作,还不时地在眉目传情,一度惹得大家议论纷纷,不是奸情是什么;前台上的两个搭档,女骚男贱,一个比一个风流,常常在一起嘀嘀咕咕还不时地搞些小动作,不是奸情是什么;还有生活频道里的一个女的,孩子都会看黄色小说了,却要跟一个刚来的大学生看电影,逛公园,回来还不停向同事炫耀,惹得整个部门一片骚动不安,不是奸情是什么;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杨错自己,人事部有一个新疆籍的姑娘,长得也实在不敢令人恭维,鼻子高挑,眼窝深陷,屁股胸脯都大得变了形,杨错还一天到晚跟人嬉皮笑脸,姑娘姓余,杨错就成天一口一个“小雨”“小雨”的,让人听得肉麻无比,这不是奸情,又是什么?   杨错对异性向来是来者不拒,根本不讲究什么品位档次,还自我吹捧说这叫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经常站在餐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佳丽们不住叹息,心里琢磨着这其中会有多少人已经被生猛的杨错活活糟蹋。   当天晚上我们就睡到了一起。刚进宾馆她就紧紧地贴在我身上,像一个滚烫的暖瓶。进门后我还没来得及洗澡醒酒就被她拉倒在床上,纠缠在了一起。后来我回忆起时曾经记得我当时心念一动,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林艺的身影,似乎有点准备放弃的意思。但身体却毫不受我控制,因为我丝毫无法动弹。我太没出息了,虽然我年轻的时候曾经非常勇猛,长大了以后也很象土匪的样子,但是如果万一当上了革命党,我想敌人要是对我施美人计,自己肯定无法抗拒,敌人还没问就把知道的全都招了。   事后她一边清理自己,一边温柔地给我打扫卫生,眼神里珠波流转,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艺。每次和林艺做完爱后她也总是这样帮着我进行善后工作,我则是四肢瘫软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乱七八糟,而同时又是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上班,她故意走在我后面,等我进了公司十分钟自己才慢慢走进去,让我心里一阵感动。之后她也没有露出任何让别人值得怀疑的迹象,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平时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后来我们就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这种关系,并且断断续续地在两个人心情都萌动时找机会出去同枕共眠。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在我们发展成这样的关系以后,丁莹并没有提出一般女孩子那样的要求,比如让我减轻工作量,或者加薪提资之类的问题从来不提。这也让我甚是感动,和她在一起时总是感觉时光如梭,分分秒秒都过得太快。   我曾经认真地对她说不要奢望我能离婚,也不希望有这种不现实的想法。她听了一愣,说你把我当什么样的人了?我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这也不行吗?搞得我心里一阵愧疚,抱着她连说对不起,宝贝。   这是一个秘密,除了我和丁莹两人再没人知道。杨错我也没有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深怕这段本来就不会长久的关系会因为别的因素变得更加短暂。同时我也非常清楚的知道,对于丁莹,恐怕吸引我最重要的因素,并不是她的善解人意,也不是她的宽容大方,而仅仅只是她美丽的容貌和迷人的身体。   如果现在我的妻子不是林艺而是她,我也一样不会再拥有这样让自己心动的感觉。“男人都是这么贱”,杨错如是说。没下班时我在他办公室里聊天,他夹着烟叉着腰站在当地这样给我下结论。说完以后又补充了一句:“傻逼高小三除外。”   洁身自爱的高小三对于糜烂无比且屡教不改的杨错的来说,已经成了神仙的化身:冰清玉洁、一尘不染。杨错曾经几次说起高小三时用十分钦佩的口气说那小子傻逼归傻逼,不过还算是一条汉子,说到做到。我跟他说你要是有三儿的一半就能上道德天堂,他哼哼了几声,说这是信仰问题,不能一概而论。   记得高小三来北京后的一段时间里,总是无法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每次说起时都是泪流满面,伤心不已。若干年前我们大学毕业,三个人在学校门口的小饭店里喝酒谈心,规划和幻想着美好的未来,也为即将消逝的校园时光伤感落泪。   喝到最后时杨错带着哭腔说咱们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字再也说不出来。我的鼻子一阵发酸,终于再无法控制自己,酒精总是在削弱着我克制情绪的能力,让我变得可笑地多愁善感。高小三递过来的那杯酒呛在我的咽喉,让我一阵剧烈地咳嗽。我马上低下头,不让他们看到涌出来的泪水。一边的杨错和他的公主紧紧抱在一起,象庸俗的爱情小说一样愁眉不展。只有高小三仍在坚强,红着眼睛骂我们象个女人。我安静了一会儿,勉强地挤出一丝严肃来,说刚才是酒呛的,谁他妈象个女人。高小三深呼吸了几口,转头喊:“小姐,再来一瓶二锅头!”   杨错端起杯子喝了一半,也被呛了一口,咳得满脸都是眼泪。身边的公主哀怨地劝他:“别喝了。”杨错一梗脖子,说你别管,今天和平时不一样。公主突然端起一个杯子来,喊服务员拿酒,认真地说:“我陪你喝。”说完把两杯白酒分别倒满,端起来递给杨错一个,还没等我们制止就自己一饮而尽。   我和高小三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挥手说杨错你甭喝了,哥几个改天再吧。杨错呆呆地看着公主,哇地一声就哭了,两个人顿时抱在一起痛哭起来,声音酸楚无比,听得我和高小三也不住的擦眼。   我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和高小三也把酒一口气喝完。热辣辣的液体从喉咙一直灼烧到胃部,双眼立刻被辣得老泪纵横。我们就这样泪眼朦胧着,看着那对动了真情的少男少女。   没想到仅仅才几个月,公主就永远的离开了他的王子,投进了一个老头的怀抱。我们总是喜欢把未来幻想得绝美绝伦,把爱情想象得干净透明。而生活却和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当残酷的现实向每个脆弱的爱情逼近时,它们总是没有做任何的抵抗,便极其轻易地妥协了。   我不能肯定现在的杨错变化之大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公主,但我知道,没有金钱基础的精神爱情,永远是一个梦,一个稍碰即碎的花瓶,就像建立在沙漠上的一座大厦,随时都会有崩塌的危险。   大学里的公主永远都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平时见了谁都不理,还被我起了个外号叫“霜姐”。那次我和杨错在和她在西单相见时却发现,当年的公主现在已经变得一脸妩媚,极尽风骚之力地贴在老男人身上。是什么让这么一个单纯、矜持的少女变成一个堕落的天使?甚至是一个生活侧面的妓女?在杨错泪光闪烁的一刹那,我在想,是这个城市,还是生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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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08:30:16 | 显示全部楼层
17   一个出租车司机曾经说过,半夜里街上等车的顾客只有三种人:嫖客、妓女和网络公司职员。这三种人像夜猫子一样的游荡在人烟稀少而又灯光通明的街头,在无边的夜色里仓皇溃逃。如果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三者之间其实都在划着等号,许多人不屑于这种比喻但又无法反驳。曾有一次加班到很晚,我和丁莹出门打车,司机师傅的眼神里就马上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鄙视,冷冰冰地问我们去哪个宾馆。我勃然大怒,但还是被丁莹强拉住,在那一刻我突然心灰意冷,手足冰凉。   也许我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和一个嫖客或者妓女变得一样堕落,为了达到自己各种各样的目的而可以毅然抛弃一切道德伦理,可以决断某个肮脏的决定;为了生存,我们已经不惜动用任何可以动用的手段;我不知道杨错在投入到狼外婆怀中的一刹那,会不会有一丝自责从心里掠过,也不清楚赵玲在张开双臂迎向年迈的老总的一瞬间,是不是也能感觉到一丝懊悔?但我相当清晰的知道,他们都是心甘情愿。   我一直想洞悉我们的堕落之旅,努力寻找它出现并被我们接受的理由,却往往是无功而返。我们总是给自己一个看起来正大光明体面堂皇的理由,来弥补在一个个城市之中生存的尴尬,同时而又发现每个借口都那么苍白。我们义无返顾地背叛了故乡,激情澎湃地投身到了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多年后暮然回首,却发现它还是一如当初般的陌生,丝毫没有为我们开启了那扇心灵的栖息之门。   于是我们只好无可避免的陷入这场物欲之海,在没有方向和坐标的泥潭中挣扎着熟悉水性,机械地捕捉那些虚幻的理想目标,并且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丁莹紧紧抓住我的手,似乎在担心我会在瞬间离她而去。偌大的城市中,我们总是在辉煌的灯火中茫然不知所措,总是非常轻易地陷入巨大的孤独之中。恍惚中我仿佛看见无数离开家乡的青春在脱离了熟悉的故土之后变得由盛而衰,渐渐地在迷失中腐烂。   丁莹住在离公司很近的一个地方,车马上到了。下车时她暗暗地拉了我一把,我没有顺从,而是缓缓地从她掌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丁莹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不过很快地就恢复了笑意。临下车时她伏到我脸上轻轻地印了一吻:“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放荡?”这个问题突如其来,我有些不知所措。“当然不是,真的。”   我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是喜欢在每句话后面跟上一句“真的”,仿佛在强调着自己的观点,惟恐对方不再相信。一只温软的小手捂住了我的嘴:“我相信你。”我笑笑,看着她步履孤单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戳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车子孤独地前行,星光灿烂的街头竟如此冷清。   家里窗户上的灯还没熄,我心里顿时一阵感动,三步两步就蹿上了楼,没进门就大喊老婆子,我回来啦。林艺故意一脸恼怒地瞪着我,说又加班了吧,说,和哪个小妹妹加班去了?我嬉皮笑脸地把她推倒在床上,说不是小妹妹,是和老太太一起加班。她徒劳的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抵抗。   这几天我们部门正在做一个专题,点子是杨错出的,说是要和比较流行的环保主义附庸风雅,标题是“绿色的21世纪”,意思是在我们大步流星跨进来的这个新世纪里,除了帽子不要是绿色的以外,最好什么都和绿色沾点边才比较好。   绿色和平组织近来推出了一套“绿色性爱指南”,教导男女们如何在做爱的同时为地球节约资源。据说这份题为《为了地球着想》的“做爱环保指南”可谓无微不至,其中的细节指导包括:男女欢愉时应关灯以省电;沐浴时应同浴以便更加节水;喜爱在木地板上翻云覆雨的人士,应确保地板所用的是环保木材……   这个专题一出,文思如泉涌的一干策划们更是高招不断:喜爱在沙发上翻云覆雨的同事,应该确保沙发所用的不是真皮;可以用毛巾的时候决不使用纸巾;不使用含橡胶成分的安全套;可以选择在白天开始互动,根本不用考虑关灯问题就可以更加节能;还有人更绝,说以后“连洗鸳鸯浴也有了环保的理由”,把个正经八百的事情说得狼狈不堪。   我指使丁莹向杨错反应情况,过了一会儿她跑下来向我汇报,说杨总说了,“谁让我们只有一个地球,大家连做爱都要考虑是否绿色的问题非常必要”,还说杨错一脸淫笑地看的她心跳不已。我听了大怒,上去指着他说别说没警告你,要是敢打我们部门女同志的主意,小心我废了你。杨错岔开话题说你们文化频道都是创意高手,我就是想别的专题你们也能联想到男女之事上去,你这个当头的比我坏多了。完了还郑重其事地劝我“不要固守陈规,现在是好马也吃回头草,更何况是一两根窝边草。”我听了笑得肚子痛,说这叫上司劝下属堕落,传出去都能编出一部色情小说来了。   事毕之后林艺认真地告诉我说今天去医院了,医生说再过几天就得让我当和尚,不能开戒,怕影响孩子。我笑着说什么意思,你这纯粹是在暗示我加强进攻啊。林艺笑着把我打倒,骑在我身上说就是要让你小子过几天清戒节律的日子,省得所有的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了。我吐了吐舌头说下来吧下来吧,小心坐断。林艺笑得花枝乱颤,笑声爽朗无比,在屋子上空久久的徘徊。我们重新纠缠到了一起,互相热切的抚摸,我身体的某个部位重新崛起,就在这个时候,裤子上的手机响了。   我的心里顿时一颤,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丁莹,身上象被猛地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瑟瑟发抖。林艺故意盯着我问:“谁呀?”我没理她,一步跳下床去,拿起电话就准备关机,敷衍着说肯定是公司找我,今天的活还没完呢。林艺一把将手机抢过去,冷冷的接了起来:“谁?”   电话里传来百合尖叫着的声音:“韩笑,你在哪儿?!”我一愣,拿过来问怎么了。百合的嗓音急切无比,问我杨错是不是跟我在一起。我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大喊着你快点来一下,家里被人砸了。我吃了一惊,穿上衣服就往出跑。林艺追出来问谁干的,我说能是谁,肯定是让杨错的哪个女人砸了。   我安顿好林艺出门一边找车一边给高小三打电话,说你乖乖地在家呆着别出来,小曹等会过来,你们刚刚吵完架,来了又得添乱。车子这几天不知道哪个零件出了毛病,修了差不多一周了还没好,把我别扭得要命。   小曹叫曹胜利,大学时我们都在一班,毕业后被他老子安排到了派出所工作,也是我们那批同学里唯一彻底改行的一个。不过混得还算可以,工作不到三年就当上了大所长,据说过几天还会容升上调,来参加我婚礼时大手一挥,拍下整整1000大毛,样子趾高气扬,十分牛逼。我刚到杨错门口就看见他的警车灯乱闪个不停,一身警服的他站在门口指挥着几个人到处取证。   我下了车过去,问他百合没出什么事吧。他把我拉到一边,说人没事,但玻璃全给人砸了,估计不是什么恶意伤害的大事。临了鬼鬼祟祟地问我杨错哪儿去了。我指指手机,说这厮不开机时只有三种可能:1,在女人身上;2,在女人身下;3,在家蹲监。小曹笑着摇摇头,说你们迟早得犯在我手里。我皱着眉头说什么叫我们,我可是洁身自爱。小曹笑得弯下腰,说就你还洁身自爱,我操。   我笑着说这倒也是,要说纯洁,除了高小三我他妈谁都不信。说到高小三,小曹脸色微微变了变,不再说话。我擂了他一拳,说都是兄弟,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他推了我一把,说看你说的,我还能记这仇啊。完了恨恨地说,他喝醉了骂我没关系,就是那一拳太他妈狠了。我笑着说怎么,你们还比划了两下子?小曹也笑了,说我哪儿敢跟高大师过招啊,躲都没躲开。   我搂着他的肩膀往里走,告诉他说高小三的父亲那天去世了。小曹一愣,点点头说那就是我的不对了。我问他到底怎么就打起来了,小曹显得颇为委屈,说没事跟他开了个玩笑,我是说了句“高哥不敢喝酒是不是有病啊?”,没想到他立马就跟我急了。我说过去就没事了,改天咱们出来单独喝喝。小曹来了劲,说咱们也有一阵子没出来喝了吧,要不改天找几个同学聚一下。   说着两个人上了楼,一进门就看见百合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正在呵斥一个在地上拍照的小警察。小曹笑了笑,把他的下属叫出去安顿:“你们先回吧,也别备案了,等明天再说。”   百合一见我们进来就哭,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哭一句说一句,像丢了糖的小孩子。说到恨处咬牙切齿地说:“死杨错,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我和小曹对视着一笑,坐下来抽烟。百合转头说韩笑,杨错到底去哪儿了?我苦笑着说我要是知道我就是您孙子。   等百合渐渐平静下来,小曹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见那个砸窗户的人了么。百合马上又抽泣起来,说她已经睡着了,猛地几块砖头上来,玻璃一烂,就听见一辆车走了。完了恨恨地说小曹你得给我把她找出来,看我不抓了她的脸。我递过去一包纸巾,说什么她呀,你知道人家是谁吗。百合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就是那个臭婊子,我早就知道是她。   小曹一愣,站起来说你知道是谁?百合摇摇头说我没见过她,但我知道是谁,我见过那个小妖精给他手机上留的言。我心里一阵叹息,心想这次完了,杨错又被抓了奸了。百合仍然在哭哭啼啼,我过去安慰说也可能是搞错了,还不定是哪个公司的人和杨错有矛盾过来砸的窗户呢,你先别气了。   百合红着眼睛骂,他那几下子小花花我还不知道,那个小妖精就是你们公司的!我一愣,问是谁呀?百合半天没说话,胸脯一鼓一鼓地喘着气,许久才说:“不知道哪个部门的,叫丁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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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08:30:41 | 显示全部楼层
18   我听了眼前一黑,差点朝后一头载倒。小曹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来,问她住哪儿,百合摇头恨恨地说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杨错。我顿时觉得血直往头上涌,转头没好气地说记个屁啊,他找情人怎么着,你能抓了他判了刑啊?!小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你丫这是激动个鸟啊。   我渐渐平息下来,心想这事来得太突然,不一定就是真的。又问百合短消息上打的是什么留言,还说你给我好好想想,别胡乱栽赃。百合气得几乎发抖,说我有病啊,自己给自己脑袋上扣屎,我没把握我能这么说吗我。我一咬牙,伸手把小曹的车钥匙抄起来,说你们等着,我把杨错给你们找回来。百合愣了愣,在身后大喊韩笑你怎么啦,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我驾着车飞快地行驶在无比寂静的三环路上,心乱如麻。两旁的栏杆和稀少的车辆从身边呼啸着一闪而过,立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在追逐,又像是在奔逃。我目光呆滞地望着街边闪烁的点点灯光,心里在不着边际地想,这事情就算是真的,我又能如何,我又能怎样?   我把车锁好,步履艰难地走上丁莹家的楼梯。一个台阶就象是一个沉重的包袱;每上一步,心里就增加一份负担,说不清楚是担心见面时的尴尬,还是在嘲笑生活和自己开的玩笑,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杨错有个类似于手足衣履的理论,认为友情是人在冷漠世界里赖以生存的空气,是无法离开的必需品,爱情则是寂寞之旅中点缀心情的小花,是奢侈品。两者不能混为一谈。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说原则分明的高小三,而对于见了女人就不眨眼的杨错,我对他的这番话一直保持怀疑。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现在是个在家乡种地的农民,杨错和高小三,这两个同甘共苦的兄弟,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对我?会象毕业典礼上那样的信誓旦旦,还是会一脚把我使劲地踢开?如果杨错和高小三现在一文不值,甚至是在温饱线上苦苦地挣扎,我又会怎么样对待他们?我不知道,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门终于被敲开了,里面传来丁莹熟悉的声音:“谁呀?”我几乎忍不住就想一头闯进去看个究竟,心里却猛跳如鼓,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我在担心什么?又是在期盼着什么?但在她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发誓当时自己还是希望不要看见杨错。老天保佑,不要看见他。   丁莹见了我大吃一惊,眼神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韩笑?!”我什么都不说就往里走,她也不阻拦,只是在我走过她身旁轻轻地说不用进去了,杨错在这儿。我浑身像是被闪电击中,猛地一震,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她。丁莹也不说话,抬头同样看着我,眼神坚毅而又平静。   我的喉咙象被人用手紧紧掐住,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她轻轻地说进去吧。我胸口象堵了一把棉花,嘶哑着嗓子说:“我只问一句,他知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丁莹想了想,半天才说:“你觉得这个重要吗?”我点点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希望她说出点什么,又不希望她说出什么来,一时间戳在当地,呆呆地望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想转身就走,腿上却被灌满了铅,一动也动不了。刹那间我心如死灰,记忆像电影胶片一样地从眼前飞过:大学二年级,我和高小三为了他的公主,带着杨错去找另一个男生的茬,没到体育系宿舍门口就被人打得满脸开花,杨错在校门口的小酒馆里摸着我挂了彩的脑袋大放悲声;还是那个男的,第二天被我和高小三堵到录象厅里揍个半死,差点被学校开除;刚刚找到工作的杨错在一个周末带我去一家洗浴中心消遣,为了一个被我看上的小姐和别的一伙人发起争执,抄起酒瓶子就扎了过去;我清楚地记得在我们从派出所出来时杨错面色凝重地对我说,兄弟,这下哥哥不欠你的了。   我痛苦地想象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被我最好的兄弟压在身上娇喘连连,上面的杨错不知道是不是在搂向她的一刹那也会想起我,想起这个最好的朋友?他总是不肯欠任何人任何东西,不知道这一次,他又怎么样来偿还?   我也同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个令我无比尴尬的门,又是怎样狼狈地钻进了汽车。在把车在三环路上开得几乎飞了起来,经过一个立交桥时甚至让我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这个让我伤心的夜晚,凭什么以这样的一个方式来临?我苦苦地问着自己,心里象被洒进了一把粗糙的沙子,刮得生疼生疼。   夜已经很深,街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发廊,已经全都亮起了暧昧的粉红色灯光,展现着这个繁华的都市中华丽表面下的阴暗。有稍微大胆点的姑娘,勇敢地站到了路边上,向过往的男人和车辆发起进攻,不屈不挠,周而复始。   我看着她们站在冷风萧瑟里的影子,心里一阵难过。我们没有理由去歧视这个特殊的群体,她们是在用自己的勤劳和青春付着昂贵的代价,用来换取家乡中没钱上学的弟弟妹妹;她们是在用不知道回报的纯朴迎合着这个世界里无所不在的欲望,任劳任苦而毫无怨言。而那些甩下几张臭钱的男人,却在用不屑的眼光中毫不吝啬地讥笑着她们;相比较起来,谁更值得我们去尊重?谁又应该让我们去鄙视?   无边的夜色越来越暗,周边一片寂静。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在几乎凝固的空间中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声线,我低头看了看号码,上面正显示着杨错的手机。我苦笑着使劲摁掉,后来就索性关了机。拐弯处一个没留神,猛地一踩刹车,脑袋被重重地撞在了左面的玻璃上,我再也忍耐不住,任由泪水夺眶而出。   天色越来越阴沉起来,蓄谋已久的雨水终于倾巢而出,酣畅淋漓。紧接着是密密麻麻的冰雹,砸的车身劈啪做响。我象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两眼呆滞的看看窗外,然后再看看自己,大脑竟是一片空白,远不如平常的灵动。我他妈真的是太累了,我想。路面上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周围的星点车辆都打开了灯,灯光被冰雹和雨水抽打的支离破碎,一派凄迷。   左边的雨刷可能被冰雹塞住了,我的眼前立刻一片模糊。赶紧把车驶出主路,打开双灯停靠在路边。害怕现在出去整雨刷会被冰雹砸傻,我木然地拧开了收音机。还是BEYOND,“风雨中报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我慢慢颤抖着双手点燃一支烟,摇下一点玻璃,冰凉的雨丝飘拂到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清新感觉。烟头一明一灭,仿佛大海上在暴雨中坚持的灯塔,可它又能坚持多久?   雨渐渐小了下来。我正要发动汽车,有几个人忽然贴了上来,其中的一个站在车前,脸色被车灯打得异常狰狞。我皱皱眉头心想不好,这回遇上打劫的了。几个人疯狂的敲门,我咬着牙不开,一边掏出手机来给小曹打电话。   小曹在电话里大骂我操,这帮孙子真是疯了,连他妈警车都敢抢,临完就告诫我一定要小心,敢劫警车绝对是不要命的人。我挂了电话慢慢地闭上双眼,心里琢磨老天绝我,今天遇上的是亡命徒。瞬间我突然想到了林艺,那个在家里苦苦等待我的姑娘,我最最亲爱的妻子,现在是不是也会有一种预兆,能不能想起现在的我来?我三更半夜留着她一个人孤独地焦急等待,自己却被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搅得心神不宁!   我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自己,几乎把牙齿咬碎。几个人还在疯子般地砸车,从模糊的雨中我甚至看见有一个人正在抱着一块石头走过来,准备砸车的玻璃。我从钱包里抽出林艺的照片来,放在嘴上深深地印上一吻,心里大喊亲爱的,我们来世再见吧!随手抄起车座下的一个铁扳手,一咬牙打开了车门。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林艺疯子一般地坐在床边,披头散发地抽泣,百合在一边也肿着眼睛哭,不知道是在劝她,还是在劝自己。杨错眉头紧皱,在地上踱来踱去,不时地掏出手机来打电话。高小三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似乎在央求着大夫什么。我突然猛地涌过一阵感动,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林艺见我醒来,一下子扑到我身上,抱着我的脑袋大喊“我就知道你没事的,我就知道你没事的”,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两只美丽的大眼睛里点点滴落,打湿了我的脸,也打湿了我的心。杨错咬着嘴唇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愧疚。我艰难地笑笑,说没事儿,你们告诉我吧,少了哪样了。百合说你瞎想什么呢,什么都没少。   那是几个从河北越狱出来的杀人犯,半夜稀里糊涂地爬上一辆货车,却没想到方向大错,一路把他们拉到了北京。几个人无计可施,准备抢部车弄点钱再次逃亡,却意外地瞄准了一辆警车。   小曹和他的同伴那天赶到的时候我被一个家伙用匕首往肚子上狠狠地扎了一刀,已经躺在了雨水里。几个歹徒见警察一来,拔腿就跑,当场被开枪打死两个,活捉了一个,还有一个被我拿铁扳手朝脑袋上招呼了一下子,也瘫在地上不知死活。   我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天。那一刀扎到了脾脏,当晚就动了手术。林艺随后赶到医院,还没缓过神来就一头载倒晕了过去。百合被吓得六神无主,也不敢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众人,暗地里伸手把杨错的胳膊拧得黑紫一片。   刚动完手术的我精神十分萎靡,说了几句话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白天热闹的病房只剩下林艺一个人,显得空荡无比。我艰难地睁开眼,在黑色的夜中看见林艺头发凌乱地歪在床上,神色憔悴。我的心一阵酸痛,眼泪又不禁流了下来,心想亲爱的,这辈子除了爹娘,就只有你最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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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08:31:06 | 显示全部楼层
19   我在医院里整整住了两个月。六十多天来我脸上挂着心安理得的微笑,面色和蔼可亲,像国家领导人一样接见着大大小小的同事朋友,收纳着各种各样的礼物补品;而来探望我的人们也是大同小异,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至始致终都让我有一种慰问革命烈士的感觉。   医生说我还算年轻,身体恢复也很快,这让我很得意,觉得自己还是青春年华,有一次对高小三炫耀起来,说比看平时缺乏锻炼,哥哥现在可还是棒小伙子一个,没想到那鸟人提来一盒壮阳补肾的药礼,说你当自己还能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啊,都是手术做得好。我拍着礼品盒子笑着说还是你小子理解我,刚刚恢复你就给我擦枪上膛来了。高小三嘿嘿一笑,说你小心子弹提前打没了光荣牺牲吧。   住院期间杨错基本上每天下班都来,也不提那件破事,一天到晚举着张马脸笑着安慰我好好养病,工资奖金一个子都少不了。我也回应着跟他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全当只是过去了一场瞎梦。不过看得出来这厮也是无比愧疚,一到没人时候就嘟囔着准备和我解释,嘀咕半天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有一天悄悄给我发了一条短消息,上面打着“不知者不罪,咱们还是兄弟吗?”林艺问我写着什么,我笑着删掉,说杨大官人纵欲过度,射血而亡了。   高小三终于离开了那家报社,跳槽到另一家电视台重新开始,每天没日没夜的干活,胡子也不刮,天天一脸的沧桑虬髯,看上去像个四十多岁的老头。百合一直以为我只是为了她而出事,一来医院就哭得肝肠寸断,看着比林艺还伤心不已。我看了不忍心,说那天是活该我倒霉,不关你什么事,别哭了。百合听了更加难过,说就是因为我你才这样的,那天的玻璃不是那个小妖精砸的。   我一愣,说那是谁干的?百合一指小曹,说他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不是她。我说到底是谁,百合脸红得象个美国进口苹果,不无怨恨地说也是个女的,是谁你问杨错那个天杀的去。小曹强忍住笑,说就是原来美术系的那个小娘子,昨天才给她关进去。   小娘子姓梁,比我们低一届,生得一副模特身材,用杨错的话来说,就是“当不上亚洲第一小姐就算是裁判眼瞎”,垂涎了整整三年。人长得标致倒是不假,不过也没有杨错说得那么夸张,也是自从那时候起,我们都对他的审美观产生了根本的怀疑。   小娘子大学时候也算是一个人物,先是学生会的一个小干事,不到半年就当上了团支部书记兼学生会主席,手腕极大。我坚信这个世界上的风光永远都是勇敢者的舞台,因为只有敢于抛弃一切的人,才能换回自己需要的所有东西,他们可以为了达到目的牺牲任何代价,包括身体、脸皮,甚至一辈子的幸福。   那女孩子来自江西,喝着天然的矿泉水长大,天生的魔鬼身材天使面容,是很多男生性幻想的对象。因为长得特象一部三级片里的女星,被通宵录象而归的我们给起了“小娘子”这样一个外号。不过似乎这个世界上的痛苦永远要多于快乐,有一次我们去操场和体育系操练,高小三一个大脚把足球踢到球门后面的草丛中,杨错弓着腰去捡球,却意外地发现小娘子穿过幽幽的小道,在杨错如火的目光中闪身走进了学管处那黑魆魆的大门。   杨错抱着球回来大呼遗憾,咬着牙不住地摇头,伤心不已。学管处是我们学校著名的“鸡窝”,主任是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头,是校园里最出名的“七匹狼”之首,经常利用职务之便诱奸一些鲜嫩欲滴的女生,让我们都咬碎钢牙。听说小娘子也被落入魔掌后大家一片哀悼之声,连连叫痛。   杨错更是无法忍受这种打击,当晚就砸了学管处的玻璃。毕业后她被分配回家乡参加基础建设,几年下来发现一点前途也没有,马上改变战略方针,只身一人就来到了北京。这小妮子非常擅于利用人性的弱点,还没下火车就给杨错打电话,娇滴滴地一口一个“杨哥”,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不但大包大揽了小娘子在北京的所有一切开销,还风尘仆仆地到处奔波,为她找到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   断断续续同居半年之后,杨错发现这个女孩不是一般的人物,再不彻底分开将来十有八九会跟着惹事,于是狠心离开了她。结果小娘子马上翻脸,要求杨错赔偿青春损失费十万元,没有得逞便立刻大怒,找了几个人便拿砖头招呼到了他家的窗户上。   杨错的脸红得象个猪肝,支支吾吾着说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吗。小曹拍着他肩膀说杨哥,你要是再胡来,下次指不定出什么事呢。杨错拉着百合的手使劲安慰,还指天划地的发着毒誓,说下次要是再这样,天打雷劈。百合恨恨地剜了他一眼,说不用老天爷劈你,我就一刀劈了你。林艺在一边被逗得呵呵笑,他们走后也伏在我身上,认真地说你小子要是以后也给我在外边找野花,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笑着说你原来一晚上收拾我三次,以后还能怎么着,一晚上六次啊?林艺却马上沉下脸来,你别跟我贫嘴,不信你就试试。我把她搂过来,说亲爱的老婆,这辈子除了你,要再跟别的女人胡来,我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捂住了嘴,说不许胡说,你有这个心就行,我相信你。   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无意中发现她的脸庞是那么的憔悴,刹那间我突然十分感动,看着她美丽的笑容鼻子却猛一阵发酸,心里想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了。这几天她的肚子日渐增大,还没日没夜地陪着我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做完手术那天晚上,她抱着昏迷不醒的我整整哭了一宿,事后告诉我如果我要是再也不醒过来,她就陪着我一起去另一个世界相会。我听了喉头发紧,无比感动。   我出院那天是林艺最高兴的日子,把家里装饰一新,所有的床单枕巾沙发罩统统换上崭新的一套,地板擦得光可照人,明亮无比。高小三站在门口直犯嘀咕,过了一会喊杨错:“过来,躺在地上,我踩着你往进走吧。”   百合钻在厨房里鼓捣了半天,端上来整整一桌子美味佳肴,看得我垂涎欲滴。不一会儿小曹和几个朋友也提着大包小包进来,还捎来一瓶药酒,说是补血的。高小三骂他说这肯定又是受贿赃物,小曹笑笑说虽然贪污不敢,偶尔收点礼物还是行得通的。一桌子人热气腾腾地围坐成一圈,一起举杯祝我身体健康,语气诚恳神情真挚,把我感动得有点想哭。吃完饭后女的打扫战场,男的坐在一起抽烟聊天,窗外懒洋洋的阳光打了进来,洒落的满地都是灿烂,屋子里一片融洽的气氛,暖意洋洋。   看着久违了的温馨,心里顿时涌过一丝感动,我窝在沙发上想,所有人竭尽一生用来追寻的快乐,其实也会来得如此简单。杨错和高小三因为舒婷的诗争执起来,一个褒一个贬,嚷得脸红脖子粗。小曹笑着说都他妈快成老头子了,还跟以前一样天真。见杨错熄战停火,高小三梗着脖子得意洋洋,兴高采烈地挤兑着他。杨错嘿嘿一笑,说数你小子能耐,搞本诗集出来瞧瞧。高小三使劲抽了口烟,双手高举向大家宣布最多下个月,他的书就印出来了。小曹听了甚是激动,拉着高作家问长问短。杨错躲在一边白他一眼,说到时候记得给我一本,家里蹲卫生间时正好没事可干。   如果将来有机会让我写一本自传,第一句肯定会是:我也曾经是一个文学青年。大学时候我们都象入了迷一样的迷恋各种文学作品,精力旺盛时还会跑到颐和园装模做样的吟诗做对,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副傻逼的样子。   迷得最厉害得要数高小三,这家伙干事有一个毛病,认准了就往死里认真,九头牦牛都拉不回来。在研究中国武术的时候也对诗歌深深着迷,曾经视顾城和海子为偶像,天天抱着几本诗集啃个不停,一度说起话来也是酸腐无比,被我们殴打了一顿才彻底改正。最疯魔的时候成天拉着我探讨人生思索宇宙,被我找了杨错等人在宿舍里大开接头会,生怕这小子一个想不开,也跑去火车底下卧了轨。   晚上人们都已散去,我和林艺坐在餐桌两旁,点了两支红烛,在摇曳的火光中两个人象是刚刚才结婚。林艺精心地化了妆,还特意换上一件纯白色的套装,显得可可动人,俏丽无比。   我看得心中大动,拉了她的手,认真地说:“老婆,你真漂亮。”林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红晕,娇羞无限。我端起一杯红酒,认真地说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永远离开你了。林艺马上做个停止的手势,轻轻地说不许说这个,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旁。说着说着眼圈一红,眼泪似乎随时就要滴落。   我使劲点点头,心里不住地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我曾经绝望的那一刻,心里最后想到的,正是她。   吃完饭的时候我心满意足容光焕发,点了根高小三孝敬来的极品中华,极为舒坦地深深吸了一口。林艺起身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饭局,我看自己也帮不上忙就把烟掐灭,随后进了厨房。   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刷碗,我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没说话就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她的手还泡在水里,用胳膊左右的推我,笑着问:“干嘛?”我没回答,开始吻她耳后的肌肤,鼻孔中顿时钻进了一股清香的味道。   她被我弄得咯咯的笑,说你别闹了,我不会洗碗了。我的下颌贴在她的耳后,看见她也已经满脸微红,也许是因为酒精,也许是因为我。她脸上粉底和唇膏的味道以及香水的香味,和弥漫的酒香混合在一起,把我熏得晕晕欲醉。   我低下头在她的耳垂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身子一颤,声音已经小不可闻:“别闹了,别……”我把嘴唇靠近她的耳朵,很轻声地说:“我来帮你洗。”她浑身一软,把眼睛慢慢地闭了起来,任由我为所欲为,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让我心潮澎湃,激烈得几乎从胸膛里跳跃出来。   我慢慢放开手,她失去力气的身体一下子靠在我的胸口,彼此的心跳相互呼应,清晰可闻。我的手顺着她的两只手臂轻柔地向前滑动,从她手中把洗了一半的盘子小心拿下,细心地把她的手腕和手心都洗干净,然后拿过毛巾,把我们的手都擦干。   在我帮她洗手的时候,林艺一直象一只安静的小猫软软地靠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幽雅的烛光从玻璃窗后倾斜地挤进来,点缀的整个房间象新婚的洞房一样温馨。我轻轻地把她扳过身来,她娇哼了一声便一头扎进了我的胸口。   许久,我们拥抱着睡在床上,安静地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CD里放出来的钢琴声象林艺的身体一样柔软,轻缓地在房间上空久久盘旋。我抱着她温软的身体,心里涌过一丝从所未有的清净。   喝得剩下的两杯酒还放在那里,适度的烛光穿透了它们,使得那种幽暗的红色更加深不可测,因为折射而在杯底形成的光晕更让我无比迷醉。我慢慢抬起右手,把那杯酒端了下来,靠在嘴边喝了一口,顿时有一种很难觉察的甜腻在酸涩中慢慢浮现出来。再好的葡萄酒都无法代替现在这种安详宁静的感觉。   第二天我穿戴一新,开着熟悉的桑塔纳重新开始上班。每个人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熟悉,而又同样是那么的陌生。在一张张虚伪的面孔下面,我读不懂任何一颗埋藏极深的心。   一进办公室,部门的人便象过年一般的欢呼。我象领袖一样挥挥手,运了运气,大声说:我胡汉三又回来啦!人群一片欢腾,纷纷要请我晚上大吃一顿,我笑着点头,说今天是你们请客,但是得我掏钱。几个女孩吵嚷着说吃完饭还得去唱歌,我听了心猛地一颤,突然想起了那个让我迷乱的晚上,也想起了那个楚楚动人的丁莹。   过了没有十分钟,丁莹从门口进来了。几个月没见,她还是一点没变,象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翩翩飞舞。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她似乎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低着头停顿下来。我笑笑,象以前一样吩咐她说小鬼头,过去给我倒杯咖啡。   她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认真地对我说:“韩总,为了尊重,请叫我‘丁总’,”顿了顿,又说:“您可能还不知道,我现在是教育频道的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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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08:31:23 | 显示全部楼层
20   我听了猛地一愣,脸上的笑容也立刻僵硬起来,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傻了一般。丁莹冲我笑了笑,说韩总我年少不懂事,今后您还得多多关照。等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翩翩离去,像一只欢快的鸟一样轻盈地飞到了更高的起点。   我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嘴里象吞了个苦胆,又腥又臭。整个上午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脑子里一片杂乱,理不清任何头绪。快下班时杨错打来电话,叫我一起吃饭,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们之间竟然是如此的疏远。   少年时候的我们形影不离,千言万语都显得是那么稀少,成天互相汇报各自的生活心得,连泡了几个妞发展到什么进步都要相互探讨,也曾经是那么的亲密无间。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渐渐生疏,从他打着半官腔的哈哈里我甚至感觉到一种担心,惟恐在某一个时候,我们会象两个完全的陌生人一样,茫然地看着对方而不知所措。   临下班前丁莹扭着屁股过来,偷偷塞给我一个小纸条,暗示她今天晚上有空,问我要不要去她家坐坐。我心里一阵恶心,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当着众人就把纸条撕个粉碎,大声说我今天晚上陪老婆,你找你的杨总去吧。丁莹的一张粉脸涨得通红,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愤然离去,把门摔得山响,把大厅里的几十号人都惊得面面相觑。我盯着她婀娜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心说你他妈烂货一个,还敢跟老子赌气?   几个下属看见我情绪不对,纷纷凑过来说韩总,今天晚上说好了我们请你吃饭,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我笑笑说各位老大,今天是我请客,谁都不许和我争。饭桌上众人频频举杯,热烈地庆祝我的第二次重生,我欣欣然统统接受,不到一个小时就脑袋发沉,晕晕欲醉。   喝到最后时林艺打来电话,叮嘱我早点回家,我对着手机一通发骚,肉麻了将近十几分钟。几个人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韩总,什么时候变成居家好男人了。我笑着说年轻人,不管你牛逼无比也好,穷酸透顶也罢,到最后一个还疼你的,还是老婆。几个人见我起头,顿时大发感慨,纷纷大骂丁莹不要脸,为了往上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言辞激烈情绪愤怒,看样子直想抓了她暴打一顿。我皱皱眉头,心想今天这叫什么破事,我屁都没说,你们往我脑袋上扣的是什么帽子?   喝到最后几个人还在那里一人一句的替我鸣不平,丁莹在他们嘴都快成妓女了。我心里也是越想越气,恼火无比。这时正好百合打电话过来,慌慌张张地问我是不是和杨错在一起。我冷笑了一声,说你们家杨总现在是前呼后拥,我哪儿排得上队啊。百合没注意到我的异样态度,着急地说那你在哪儿,我找你有急事儿。   我开车到了的时候,百合正站在楼底下踱来踱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我过去说怎么了这是,又被人砸玻璃了?百合把我推上楼,一边走一边说不是不是,这次惹大麻烦了。我不耐烦地说又有什么麻烦了,别老是大惊小怪地。百合眼圈一红,抽着鼻子说这次是真麻烦了,弄不好还得进法院。我一愣,说不会是你把砸玻璃的小娘子给杀了吧?   百合听了“哇”地一声哭起来,半天蹲在地上不说话。我一着急,冲她吼起来,说到底出什么事啦?百合哭着抬起头来,许久才说:“杨错拿了公司的钱炒股票,赔了。”我赶紧问赔了多少,她一抖一抖地说:“80万”。我的脑子嗡地一声,差点也软倒在地上。   杨错一直就对“一夜暴富”有着深厚的感情和无比的向往,曾经鼓动我和高小三干点期货什么的,被我们严厉拒绝。随着这厮职权的日渐增高,野心也是一天比一天庞大起来,经常可以在他办公室里看见一些肥肠满肚的家伙们和他嘀嘀咕咕,估计十有八九就是准备玩金融风险投资。   在我住院期间杨错听了一个所谓风险高手的话,拿了从公司的帐户里划了80万出去炒股,本来以为一个月就能全部收回顺便再挣点外快,没想到刚刚却得到消息,他买的那几个股一路狂跌,现在已经到了历史最低水平了;而后天就是公司的结帐时间,中国区的总裁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彻底清查财务,前年广州分部的一个副总裁因为挪用了30万的公款,被立刻就地正法,差点还蹲了监狱。百合吓得六神无主,问我怎么办。我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了口烟,说你也知道这事?百合不好意思地暗示自己也希望过上不劳而获的日子,加上杨错的信心十足,也就支持了一把。   我心里大骂这帮傻逼,心想那是他XX的钱,可不是一张张的手纸,比你们智商高得人都能被套死,何况这些纯粹都是外行。正说话间,杨错垂头丧气从外面回来,进门就往床上一瘫,连说兄弟啊,这次我是彻底完了。   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主意来。杨错急得满头大汗,在地上转来转去,像一只焦急的公狼。他这几年来一直致力于风月场所,成天不是泡小姐就是追女大学生,说到底都是拿钱往床上砸,也没多少存款,顶多也就4万。我和林艺两人加起来总共才有不到8万的存款,离亏空的80万远远不够。我又给高小三打了个电话,他风风火火地赶来,拿来一张5万的银行卡,一听需要的数目也傻了眼,连连摇头说姓杨的,这次是真的没得玩了。   杨错心急火燎地在地下转悠了半天,开始到处给朋友打电话,一个小时下来,就差没跟小学同学联系了,也才借到口头支票30多万,还差整整25万。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抽了一地的烟头,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办法来,杨错哭丧着脸不住地叹气,连说我操我操,这下是真他妈完蛋了。我把百合支开,说你实在不行的话就去找找狼外婆,看看她能不能拉你一把。杨错连连摇头,带着哭腔说那老树皮怎么着都行,一说钱就后撤,又不是没试过。   说到这里他好象突然想起什么,把我拉到卫生间,苦着张脸说兄弟,咱们生死一场,你要不想看见我死,就帮我一把吧。我阴着脸说你什么意思,不会是让我去陪狼外婆睡一觉吧?他抬头死死地看着我,半天说:“你看能不能去找找米兰?”   米兰终究没去加拿大,那次的生死离别对她震动很大,精神上也恍惚了一阵子,天天茶饭不思,只是窝在家里郁郁寡欢。她的企业家老爹见了也是担心不已,深怕她精神上出什么事情,于是便掏钱活动的给她提前办了毕业,让她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现在据说是频频出入于各大国际名校举办的经理人培训班,显然已经是冉冉升起的一颗未来之星。   我结婚时她托人给我带来一身价格不菲的名牌西服,一想起来我就心里发潮,酸涩不已。有一次我穷一月之薪为她购置了一枚钻戒,她幸福地戴到手上,羞涩地说现在你就送了戒指,将来等咱们结婚时你打算送我什么呢?我坏笑着说我这么一个青春无比的身体白白送给你,还不满足?到结婚时我将彻底毫无保留地全部奉献,随你提足上马,任自驰骋。她羞得满脸通红,举着粉拳追着打我。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欢声笑语,也记得那天的浪漫缠绵;我们坐在北海公园的一个小石凳上,幸福地规划着美好的未来。而生活就是这样的无法预料,也是如此的残酷无比,当时的我们,包括现在无数个仍旧在风花雪月里卿卿我我的恋人们,谁又会想到在若干年的某天,他们都会象现在我们一样,在无奈中痛哭失声,在回忆里遥遥相望?谁又会想到,那一页页被我们翻开过的爱情岁月,会在消逝时光的烈烈风中飘散而去,永不复回?   我拨通了米兰的电话,她熟悉无比的声音重新响起,听出是我时话音马上哽咽起来,许久都说不出话来,我的喉咙也像是被谁掐住一样,心里难受无比。过了半天她才平静下来,颤着音问你过得好吗?我心里一酸,说好好,还行,你呢?她说你别担心,我什么都好,就是心情一直郁郁闷闷,对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来。互相寒暄了几句,她压着嗓子说我现在在家里,说话不太方便,明天你等我电话好吗?我说好的好的,你早些睡吧。   挂了电话之后我胸口一阵发堵,久久都不愿意把电话放下,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似乎也是那么的悦耳动听,我被彻底地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临走时杨错紧紧拉住我的手,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着他内疚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一种久违了的亲切和熟悉,拍拍他的肩膀,故意恶着声音说你丫先别这样,还不知道成不成哪。   杨错把我拉到一旁,吞吞吐吐地说兄弟,最近我干得都他妈不是人做的事,你别恨我好吗?我笑笑,说我为什么要恨你呢?没理由啊。他沉重的低下头,说咱们还是兄弟,对吗?我笑着说永远都是,心里却一片烦乱,说不出来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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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34:25 | 显示全部楼层
21   丁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鲤鱼一跃而过了龙门,实现了人生中的某一个阶段的愿望;而她所要付出的,则是自己的青春和身体。杨错对一手操作对她提拔上调的解释是,这样能够最大程度上的避免我和她之间的尴尬,以及缓解三个人圈子里的特殊气氛。   从事业发展的角度来说,丁莹无疑是一个胜利者,她通过不需要被任何人理解和接受的方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从信任的眼光来看,我却只是一个小小的过客,没有任何值得伤感和失落的失败者。杨错,则是做为一个特殊的载体,承接了我们之间的反目成仇,延续了我对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失望。   每个人在各自的一生中都有一段特别辉煌的经历,而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里,则都是黯淡无光。无数行色匆匆的人们都在每天枯燥无聊的时光中追寻着这短暂的灿烂,我想他们大概也都知道,在无奈的人生历程中,值得真正让自己开心的日子和事情,实在不多。在这样的一种心态下,每个人都会在得意的时候尽情欢乐,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以求把它最大限度上的延长。   但丁莹似乎是个例外。自从被我那次当众羞辱以后,她显得并不象我意料中的那么气急败坏,反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她自然的笑容上丝毫也看不出任何的气愤,或者是恼怒。我们在看起来并不冷漠的交流中麻木地打着招呼,偶尔也会坐在一起若有其事地讨论一些关于工作上的事情。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一切又都是那么的正常,但我们也许都已知道,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东西,只能是虚伪。   她无疑是一个智者。在以“下体控制大脑”为原则的杨错还没有傻到为了女人和兄弟彻底决裂的地步时,和我的关系是否僵硬会直接影响到她自己的一切,包括现在,也包括未来。望着一天比一天陌生的丁莹,我始终也无法再重新找回当初的那种感觉,她留给我的全部回忆,也从一开始的留恋,变成了现在的恐惧。   我不知道自己在未来还能遇到多少类似于丁莹这样的女子,但有她一个已经足够让我有理由相信所有的办公室恋情的构成因素里,都有着或大或小的阴谋存在。我对这一切感到莫名的心灰意冷,我在想,如果我和杨错现在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公司职员,她又会以怎样的一种姿态,把我们狠狠地一脚踢开。   杨错始终一口咬定在没有上丁莹的床之前,他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概不知。我听得烦躁无比,把从米兰那里拿来的25万现金把他身上狠狠一摔,说这件事情以后再不要提,你给我把它当屁放了。杨错咬着嘴唇点点头,说我向死去的母亲发誓,再也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我摇摇头,说你跟她再怎么样,已经和我无关。杨错还要解释,被我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住,留下一脸的茫然,似乎沉重不堪。   从他办公室下来之后,我的心情怎么都没法好起来,看见什么都不顺眼,看见什么都无比烦乱。我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那个下贱的丁莹。但让我最无法想通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么样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产生如此烦躁的情绪?又为什么会对这件本来极其普通的事情愤怒到这种程度?也许,一切的根源,还是欺骗。你可以对我冷若冰霜,也可以把我无情的抛弃,但你绝对不能够轻易地将我欺骗,因为这样会让我深深地绝望,对你绝望,也对生活绝望。   高小三说这纯粹是傻逼逻辑,人生中本来就有许多的隐瞒和圈套,这是组成这个世界里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欺骗无处不在。拥有这种欺骗能力的人是聪明的智者,而被欺骗的,则只能划分到傻逼的群体中。   我歪在他办公室的沙发里,无比郁闷地听着他滔滔不绝。从公司出来后开车到了电视台,找到高小三时他正在策划一个娱乐节目,还饶有兴趣地给我大讲一通,说如果这个构思能得到上级的肯定和通过,播出去准火。我给他提议说不如找几个小姐过来,全身涂满奶油,象欧美那些电视台一样搞个真人秀,让打擂台的第一名去品尝一下秀色可餐的感觉。   高小三笑得狠狠喷了口烟,说那还不如直接把她们身上放满我的辞职报告呢。我说要不就弄一个偷窥档的,设计一男一女,安排到一个房间中,还不能让他们知道,假装门锁坏掉,上演一出“新同居时代”,24小时全程播出,绝对能创收视新高。高小三用鄙夷的目光扫了我一眼,骂我一脑子都是下流的东西,不可救药庸俗无比。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心里有一些不痛快的疙瘩时,总喜欢去找高小三坐坐,哪怕不说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他,只要提示一下,再听他给我绷着脸分析一番,心里就痛快非常。   今天也不例外,我每次找他时不管手头有多么重要的工作,他总是先放上一放,把我安顿好再弄。这也让我很感动,毕竟对于一个工作狂来说,这样做已经绝对可以让我感激一番了。   杨错曾经跟我说过,朋友分为好几种,绝对不能混为一谈。我想想这种说法也对,能够谈心但并不不代表就能长时间的在一起厮混,能厮混的也不能说就可以解决对方的所有问题;我可以平心静气地坐在这里听高小三老师上课,但如果要说闲得发疯,找一个去酒吧或者某些风月场所消遣一番的,那只能是去找杨错。   高小三给我冲上杯茶,说同学聚会到底搞不搞了?我一愣,说什么同学聚会,我怎么不知道。高小三从抽屉里取出一份通讯录名单扔过来,说你出事前不是和小曹起了个头吗,什么猪脑袋。我笑笑,说住院住傻了呗。高小三说小曹今天早上还打电话来问,说怎么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说时间就下个周末吧,咱们分头通知人。高小三说那行,怎么通知别人活动经费啊,每个人多少钱吧?我白了他一眼,说你是班长,组织的事情别他妈问我。他骂了一声,说每人100也差不多了,估计也花不了。我说随便随便,我反正没钱,出多少都是你小子垫,话没说完就被他一根香烟扔过来,准确地砸到我的嘴里。   高小三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再也打不起精神认真听,注意力早已经被通讯录名单吸引过去:萧锐、邓雯、余波、黄小浩、王婷婷、周瞳、陈小南……这些熟悉无比的名字把我猛地一下子带回了纯真的大学时代,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种种往事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奔涌而来。   生活是如此的乏味,而又是这样的忙碌,以至于让我们对那些快乐天真的回忆都无从想起,只知道在失落和蹉跎的生活中行尸走肉,怅然若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记忆已经像电脑里没有来得及保存的资料一样被麻木残酷的病毒大段大段的删除,在脑海中只剩下刺眼的空白。   这些名字就像一只穿透时光的箭,我仿佛骑在上面又回到了如水一般的往事之中:我看见自己刚进大学时,举着一张天真无暇的脸好奇地看着周围这陌生而又让我心动的校园;看见杨错带着高小三出没于大大小小的录象厅,无比兴奋地寻找现在看起来只能用“垃圾”来形容的三级片;看见我和重庆妹子在火车站哭成个泪人,依依惜别痛哭失声;也看见陈小南在小树旁给我的肩膀上咬下了永远存在的痕迹。   时光如箭一般的飞走,留给我们的是这些或美好或伤心的留恋。而生活就是这样的无法预知,谁都不知道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当我和米兰在天坛幸福的相依相偎时,谁又能想到那竟是我们的爱情绝唱?当我准备把她彻底忘记的时候,谁又能想到我们在一年后的某个傍晚,会像无数个恋人一样,无比亲密地挨坐在一起?   我给米兰打电话的第二天她给我手机上留了消息,说等我下班后在附近的麦当劳见面。那个傍晚我下班下得很早,专程去买了一大堆快餐的外卖,给林艺毕恭毕敬的送了回去,给她把牛奶和鸡蛋热好,看着她皱着眉头地吃完才开车去赴约。我的反常举动也引起了林艺的怀疑,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瞪着我,说你小子又干什么坏事了,老实交代。   我笑着说今天和老情人约会,也不能忘了你啊。林艺笑得咯咯不停,说你要去见老情人可得穿精神点,别让人家说我不会照顾你啊。我凑到她脸上轻轻地吻了一口,说我知道,天底下如果说还剩最后一个人最爱我,那就是你了。林艺笑着把我推开,说赶紧去吧,今天晚上还回来睡吗?我笑得几乎吐血,说从没见过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居然还让我和人家共度良宵。   出门后我心里一片宁静,虽然我不知道林艺是否相信我说的话,但我无法不从她那里得到唯一的安详和平静。我要去见一个让我心仪也心碎过的恋人,但我必须要照顾好那个我最爱的人;我知道,现在的米兰就无比焦急兴奋的坐在某一个地方等着我的到来,可林艺也一样地坐在某个地方,同样充满期待的等候着我的归来。   等我到达时米兰已经坐在里边,隔着偌大的玻璃窗向我起劲的挥手,激动得像个孩子。我同样兴奋地向她用力地挥着手,心里却无比清晰地知道,曾经苦苦相爱过的我们,已经一如现在的距离,只能隔着若隐若现的一道透明的玻璃窗,互相遥望着却伸手不能所及。   我在她对面慢慢坐下,像一个老朋友一样的看着她,还是那样的熟悉,没有一点陌生和尴尬的感觉,只是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伤感。米兰看得出今天是特意打扮了一番,头发上还专门扎了我去年情人节买给她的小熊发卡。我们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相互陷入了无边的往事之中。   把自己绕进回忆是一件让人伤感的事情,我有意地控制着情绪,开始了第一句话。她没回答,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猛地拉住我的手,颤抖着声音问我:“你最近过得,过得好吗?”我微笑着点点头,喉咙里一阵发堵,感激喝了几口可乐疏通开来。她使劲的深呼吸了几口,小心翼翼地问我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不时地微笑着回答。   当一个人注意时间时,往往它总是过得飞快。我们从麦当劳里出来,米兰像过去一样搀着我的胳膊,我发誓当时周围的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现在无疑就是一对亲密的情侣,正准备去浪漫一下步爱情的环节。   我感觉到身旁的她正在努力的克制着情绪,不让眼泪挥洒出来,手却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仿佛我一下子就会从她身边消失。我故作自然地转过身来,说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钱我会尽快凑还。她摇摇头,眼圈红红地说别急,不够的话再给我打电话。我咬着嘴唇说谢谢,谢谢。她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放肆地痛哭了起来,嘴里一直说:“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我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静静地品味着这伤感的一刻。她在我怀里哭得无比伤心,泪水把衣服打湿了偌大的一片。街道旁边的一家音像厅里这时正放着熊天平和许茹芸的《你的眼睛》:   不让你的眼睛,在看见人世的伤心;   投入风里雨里相依为命,用我的痛吻你的心;   ……   看着你的眼睛,有太多太多泪不停;   心疼你每一步爱的艰辛,苦难的梦特别真心   ……   万千回忆和思绪被猛然勾起,我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打在她柔软飘逸的长发上,也打在了我们的心里。她泪流满面的抬起头来,挣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哽咽地说韩笑,韩笑,我一天都没有忘记你。我心里突然一阵大痛,眼泪大滴的滑落,使劲的点头,说我也是,我永远都忘不了你。   生活就是这样枯燥和冷酷,但偶尔也会出现一次小小的善解人意,当你对它渐渐失去信心和激情时,当你越来越感到无助和冷落时,它就会像行驶在高速道路上的一辆车在惯性奔跑,突然在某个不经意间进行一次小的转弯,让你领略一下新奇的,或者久违的一种风景,使你仍然有兴趣继续陪它前进。   而这种偶尔刺激的出现,又是那么的不声不响,让你在不知所措中无所适从。我们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也许正在某个浪漫的地方欢快的奔跑,丝毫不会料到一年后的今天,会抱在一起痛哭失声;我也不知道米兰会不会像无数爱情电影中的女主人公一样,在老到坐轮椅的时候,抚摸着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照片,怀念着自己的情人,怀念那个或许早已经死去的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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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34:38 | 显示全部楼层
22   第二天一上班高小三就打来电话,兴冲冲地说聚会的事情都定了,时间是这个周末。杨错听了也是兴高采烈,还特意拨了点活动经费,完后偷偷叮嘱我一定要告诉百合这次是谁都不许带家眷,纯属老同学叙旧。叙旧?我不知道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恋旧,从罗大佑到各种媒介上的“流金岁月”,大家都在疯狂地找寻已经消逝的时光,在回忆的感觉中麻醉自己,逃避未来。   有时候想,我们对懦弱都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而逃避更是天分中的一部分,对于现实中的段段生活,我们永远不可能像对付酒精一样应对自如。   杨错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新郎官,一脸的骚动不安。我冷笑着说今天女同学谁都不来,你小子省点力气吧。杨错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打印好的名单来向我一晃,嘿嘿直笑:“黄毛小儿,这种事情欺骗老夫还不是班门弄斧?”我一把夺过来,用目光努力地捕捉着那些曾经熟悉无比的名字。   杨错昂着脑袋在地下踱来踱去,一边兴致勃勃地安排今天的程序:首先是吃饭,然后唱歌,最后拆开对对开房间。我抬头看着他无比鄙夷地骂:“人家是到处留情,你丫是到处留精,前者叫风流,你就只能是下流了。”杨错摇头晃脑的给我解释好马也吃回头草的道理,还把手机拿出来念上面的一条短消息:“老婆太费,情人太累,小姐太贵,只好举办同学会,拆开一对是一对。”   我没心思听他唠叨,正埋头看名单,猛地却看见了陈小南的名字。我心里一动,操起电话来就给高小三打电话:“陈小南怎么也来?她也在北京?”高小三没正面回答,骂我风流成性害人无数,这次就安分守己一回吧,再说人家早知道你结婚了,你这次想都别想,也就别打乱七八糟的主意了,给我乖乖的啊。   高小三这张臭乌鸦嘴真是灵验,陈小南晚上见了我之后不但冷若冰霜,偶尔打个照面也是极为矜持,正经的象个纯洁的公主。我心里大叫不爽,只好百无聊赖地躲在一角,看着杨错和一干女同学打情骂俏。陈小南则在一边静静地坐着,只是偶尔和旁边的几个女生聊上几句,之后便很快恢复原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唱歌时杨错特意把我和她安排进了一个包厢,另外的几个人都已经喝得微醉,只顾着抢话筒发泄,声音犹如饿狼嘶吼,难听无比。我听得直叹气,转身看看陈小南目不斜视的坚定,便操起一罐啤酒凑到了隔壁,和一帮女生套起了近乎。   陈小南自从那次和我生离死别之后再没有任何消息,让我一度还以为她回了老家。后来听别的同学说她毕业后去了南方,在广州呆了三年后又回了北京,现在在一家体育报纸上班,据说国家队某队员在冲击世界杯期间的众多小道消息幕后新闻都是她挖来的,在报社里也是深受老总器重,有消息说过一阵子就要容升编辑部主任了。   我曾经千方百计地打听过她的消息,但总是无功而返。这次聚会是班里一个河北籍女生通知她的,据说陈小南平时也仅仅只是和不多的几个同学保持联系,生活非常低调。我听了心里也是一阵惋惜,但却不肯承认都是因为自己,才使原来活力四射的她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冷漠和深沉。   唱歌还没有进行到一半,几个同学就因为各种琐事起身离去。留下不多的十几个人直叫不爽,大家便又杀到三里屯的一家酒吧。出发的时候陈小南一脸严肃地走出来,径直却上了我的车。   我心里一阵乱颤,晃晃悠悠的开进了滚滚的车流。路上我故意找话和她唠叨,陈小南的表情也渐渐丰富起来,临下车时被我的一个笑话逗得忍耐不住,捂着嘴偷偷直笑。   我心情大为改变,进了酒吧之后更是来了感觉,不时地谈笑风生,逗得一帮人直乐。陈小南安安静静地坐在我旁边,虽然还没有充分融入我们的话题之中,但我可以从她细小的动作和表情中看得出,她也开始放松起来。   对于杨错来说,所有的东西都是扯淡,除了女人和酒精。只有身边拥着女人坐到酒桌旁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才真正开始放出光彩。他是个标准的酒鬼,我有时候觉得只有酒才是他唯一知心的朋友,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不象我只是把酒当做发泄情绪或者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和方式。换个角度看,或许也只有酒,才能真正知道他心里究竟在真实地想些什么。   在杨错得意洋洋的笑声和高小三独自在腾腾烟雾中自得其乐中,今天晚上的聚会也达到了最高潮。几个原来拖着两条小辫只知道埋头学习丝毫不管其他的女生现在也变得风情万种,频频拿眼神一下一下地勾着自己当年或者现在心仪的“男生”,偶尔还会撒一下娇,拿身子往旁边人身上肆无忌惮的倒去。我眯眼看着这一切,心里连说我操我操,杨错这厮说得一点没错,现在我该有理由相信在所谓的同学聚会幌子下,都会成全或多或少的鸳鸯春梦。   越来越晚的天色在越来越浓的气氛中渐渐暧昧,流光溢彩的灯光把每个人的脸都打得支离破碎,一如我们现在的心情,和对往日如水消逝年华的片断回忆。借着酒劲,我开始大胆的注视陈小南,偶尔等她转头和我四目相接的一瞬间,我们竟然会象当初大学时代出现一丝一羞涩,在互相的眼神里飞快地把目光移向远方,心里却犹如鹿撞,砰砰直跳。   如众人所料,公主今天并没有来,这也让杨错颇为郁闷。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把注意力投向别的姑娘。在高小三不屑的眼神中,他已经开始加足马力向一个我已经记不清名字的女同学全力进攻,那个长相酷似章子怡的女孩子被他频频抛出的恭维和赞扬击得晕头转向,对他在桌下不安分的手也显得毫不在意。   高小三在旁边一支接一支得抽烟,陈小南微微皱皱眉头,悄悄拉我一下,低声说:“咱俩换一下,我鼻子有点受不了。”我被这个细微的动作弄得一阵心潮澎湃,站起来目光如火地看着陈小南纤细的身材从我身前慢慢滑过。   高小三在一边磕磕烟灰,按低声音说你小子不是又想来什么劲吧。我笑笑没回答,陈小南在一边大声说:“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我一回头,看见陈小南笑嫣如花,眼神里还若有若无地透露着一丝好奇,顿时让我眼前一片迷茫,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曾经站在我面前为了泰坦尼克号的男主人公葬身大海而哭哭啼啼的她,被我几句笑话就逗得花枝乱颤;似乎又在一瞬间回到那个令我青春难忘的懵懂时代。   一旁的杨错拉着姑娘的手在若有其事地看手相,嘴里念念有词,活象一个招摇撞骗的乱世神棍。不过我不用仔细听也知道他在说什么,无非是些爱情畅通感情丰富之流。   曾几何时,为女孩子看手相是我们最得心应手的拉近感情手段之一,那些熟悉而又遥远的往事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看见自己躲在学校假山后面拉着陈小南柔若无骨的手摸个不停,头上套着塑料袋的高小三和杨错突然在假山顶上出现,把一堆树叶朝我们头上一撒,嘴里喊着“韩笑非礼女生啦!”夺路而逃,只剩下我和陈小南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大学时候我曾经为这些所谓的未占先知的东西所深深吸引,常常捧着《相面学》《占卜术》之类的小本进行研究,一部分为了迷惑姑娘,一部分也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一次我和高小三去北图观看书展,半路上遇到一个流动小贩向我们兜售一本叫做《姓名学大全》的书,我刚拿起来翻了几页,就被高小三强行拉走,路上还大骂我不该相信那些封建迷信,到现在搞得已经不可挽救。   多年后我一直在想,假如那天我买下那本姓名学,自己的命运又能怎么样?真的能够随之改变吗?我和米兰会不会就此走到最后?而林艺呢?她又该如何?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书的扉页写着一行小字:“命坏名亦坏,凡事困难重重;命好名坏,每每逢吉变凶;命坏而名好,则补救于后天,诸事会逢凶化吉;所以,人人不论其先天命运好坏如何,都一定要选好大吉大利的名字加以补救或者辅助之,方能获得人生之富贵长寿也。”   这让我也一度很是迷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否会带来好运,常常会在不经意间想起,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心病。林艺骂我愚笨,说亏你还是现代知识青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让你这样胡思乱想,真是不可理喻。我笑笑说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她兴致勃勃地等着我继续,我偷笑着跑开,说意思就是你得和老公我做床上运动一亿次,就叫“林亿”。被她抓住后一顿好打,当下就运动了一次以示惩罚。   高小三叫高天,也算是对得起他的名字,虽然没有长上一对翅膀自由地飞翔,但也可以绕中国一圈都饿不死,算是勉强吻合。他在自己出版的诗集里有一篇文章,里面写道:“我要飞翔/用思想做成翅膀/飞得高高在上/怜悯地看着大地苍茫/我要飞翔/用坚毅化为臂膀/为苦难的解脱祈祷上苍/”,前几天送来几本,被杨错拿了这篇教导员工:“你们要有如此般沉重的责任心,为公司的前途和各自的未来奉献每一份力量!”说完大手一挥,面色凝重,让众人都以为这是他的心血大作,纷纷啧啧赞叹,一转身却说:“什么玩意儿!”   杨错的名字让我总是想起金庸笔下的杨过,曾给他分析说你老爹肯定生前干过不少错事,所以让你以此为戒,事事小心。他听了大脑袋一晃,说本人坏事干得不少,但错事却一个没有。我的名字里有一个“笑”字,估计是老妈希望我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简单活着,但我却总是垂头丧气,一蹶不振。而杨错却是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扎稳打,很少有走错的时候。   一边的陈小南听我海阔天空的胡扯一通,睁着眼睛仔细地品味着,还无比认真地让我帮她起一个好笔名,以免将来再受坏人所害。说完了用眼睛剜我一下,瞳孔却狠不下心来,眼神里还流淌着些许对悠悠往事的眷恋。   我喝得有些心猿意马,手也放肆地放到她的腿上,嘴里胡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陈小南怕高小三在另一边看见,把我轻轻地推开,凑过来悄悄说:“今天要是玩得太晚,宿舍的门一关,我就没法回家了。”   我听了脑子顿时一热,一把把她的手抓住,喊侍应生:“哥们儿,啤酒再上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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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34:53 | 显示全部楼层
23   狂欢一直进行到凌晨4点,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谁都不肯离开。喝到最后众人都已经不清不楚,高小三和小曹还没聊够,相互拥抱着跌跌撞撞地出门打车,说是要找个地方继续沟通感情和探讨诗歌。杨错因为准备做事,因而难得的把持地不错,招呼着把一干醉鬼们各自安顿好,回头搂了那个姑娘直奔门外而去。   我转头看看陈小南,小心翼翼地问:“去哪儿吧?”她像若干年前一样含羞不语,扭捏着不说话。我心里大动,开车拉了她就附近找了一家宾馆。   灯光下的她永远是那样让人陶醉的美丽,一如当初我们在校招待所时那样楚楚动人。我摁开床头的音响,一缕小提琴拉出的悦耳声音如水般流出,屋子里顿时一片温馨。等她洗完澡出来,抽着烟和她打情骂俏,陈小南含情脉脉地打了我一拳,说:“几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坏了?”我笑着说:“男不坏,女不爱嘛。”陈小南举手又打,被我猛地拉住,顺势往怀里一拉,低头便向她吻去。这时她仰起脸,睁大了眼睛看我,目光象泉水一样清澈地闪动着,让我无法逼视。我看见她嘴唇微微张开,立刻趁势低下头,她没有躲避,只是闭上了眼睛。她的双唇潮湿而柔软,舌尖温暖而灵活,让我沉醉。   陈小南欲拒还迎地推了几下,浑身就软作一团,在我怀中不住的发抖。我感觉到她的无比敏感的反应,心里一阵酸楚:她真的这些年来一个男人也没碰。但,这真的是因为我吗?我心下涌过一丝愧疚,抱着她深情地叫着:“小南,小南。”陈小南也似乎陷入了往事的沉浸之中,像当初一样娇羞无限地轻轻闭上双眼,嘴里呢喃嘤嘤,含糊不清地回应着我。   我抱着她歪在床上,两个人象被胶水粘在一起,从温存里渐渐陷入疯狂,无比兴奋地纠缠在一起不住的翻滚。我一边吻着她,一边试图突破她最后的防线。刚才如猫一样温顺的她此刻却极度倔强,爆发出十分惊人的力量,顽强地坚守着,不允许我越雷池一步。我耐心地吻着她,就在渐渐攻破她的最后一道防线时,她突然坐起来,象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一样认真地问我:“韩笑,你到底爱我吗?”我一愣,脑子里模糊一片,随口应着:“爱,我永远都爱你。”   陈小南久久地注视着我,忽然把我紧紧抱住,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轻轻地抚摩着她带给我肩膀上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痕,温柔地用嘴吻着,说:“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爱你了。”我听了心里也是柔情一片,把她的眼泪轻轻擦干,说:“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许久,陈小南慢慢安静下来,说:“韩笑,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的那个晚上吗?”我被她搞得莫名其妙,点着头说:“记得,记得。”她深情地望着我,说:“不管你是否会记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它。”我被欲火烧得燥热无比,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就拉她过来,让她伏在我的身上。   陈小南象是看穿了我的内心,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被察觉的责怪,半嗔半怒地说:“你怎么还象以前那么猴急呢?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了。”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强按捺住激烈的心跳,笑着指指窗户,说:“天都快亮了,来吧。”   她久久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眷恋和深情。许久,她嫣然一笑,说:“韩笑,你记住,我会永远的爱你。”说完缓缓站起身来,把自己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轻轻脱掉,直到最后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我面前。   我注意到她脸上的红晕已经彻底褪去,反而在黯淡的灯光中略显苍白。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笑容,也没有羞涩,更没有做作,只是很自然地站着,安详的目光直视我的眼睛,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而经过灯罩过滤的光线则给予了她的胴体梦幻一般的光晕。   我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她凝神看了我一会儿,很温柔地笑了,轻轻走上前,替我慢慢解开西服、衬衫的纽扣。我木然而立,心里张皇失措。她此时此刻的眼神无比宁静,却让我感到了一阵巨大的震撼。   当我的上身全部裸露时,她小心翼翼地,颤抖着把手放上了我的肩头,轻轻地放在那个伤痕上面,脸上是无法掩藏的担心和心疼。她把手从上面缓缓拂过,抬起头来低声问道:“很疼吧?”   我慢慢展开人生中最最真实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睛立刻闪过一丝亮色,然后把那动人的脸庞轻轻地贴在我的胸膛上,让我也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过了良久,她慢慢地贴着我的身体,徐徐蹲了下去。   我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就这样相互都赤裸裸地相对站着,我得承认在这种情况下我平时所谓的所有勇气已经消失怠尽。她慢慢地走上前,双臂瞬间勾住我的脖子。我情不自禁伸手揽住她的腰,那里光滑柔软而富有弹性。她微微后仰,眼睛深情地直视我,目光专注而迷离地说:“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我心里大动,也无比认真地说:“我也是,”她轻轻地吻了我一下,突然流出了眼泪,说:“对不起,韩笑。”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声说:“宝贝,是我对不起你。”她不依不饶,说:“不,是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我拼命点头,说:“能,能,我原谅你,我原谅你。”陈小南满足的笑了,象个天真的孩子。   我笑笑,正要低头去亲吻她,她却把身体闪躲过去,象蝴蝶一样飞到了床上,轻声说:“你去洗澡,我在这里等你。”我正要反驳,看见她坚定的目光,笑着说:“我会很快的。”   我把水开到最大,热气腾腾的水流像一场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把我淋得全身毛孔通通张开,说不出来的舒服和畅快。在弥漫的水雾中我渐渐清醒,像赎罪般向上苍忏悔。我不能保证自己对生命中的每个女人都负全部责任,但我敢肯定我都是爱她们的。   这是多情吗?还是在肆无忌惮地去伤害每一个都深深爱着我的人?我不知道。我想起了在家等候的林艺,心里猛地一阵酸痛。对不起,林艺,对不起,米兰,对不起,陈小南,对不起,对不起……   我越想越心烦意乱,先前像火山岩浆一样蜂涌而出的欲望和冲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微微地叹了口气,在镜子中我看见自己无比丑陋,像童话中传说的魔鬼,面色狰狞,对着自己阴阴而笑。   出去之前我使劲地深呼吸上几口,慢慢把心态放得尽量安静,安静下来。门外的小提琴音乐声从门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柔和而悠扬,让我也从烦乱的自责中渐渐恢复。我郑重地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这是真真正正地最后一次。   门被我缓缓推开,我看见了自己映照在地下狭窄的影子,却看不见了陈小南。我打开大灯,猜测着她会去哪儿。走到床前时看见她留下的一张小纸笺,上面是让我熟悉无比的笔迹:宝贝,我去叫杯红酒,等我回来。落款是“你的乖乖”。   我笑笑,晃晃已经沉重的脑袋,心想女人和酒永远是一对冤家,拼命抵触却永远无法分开。我把四肢张开,躺倒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心猿意马地等着她的到来。陈小南总是很聪明,从来不象一般女孩子那样让我轻易地得到,总是喜欢把我的全部兴趣统统勾起时,才会恰如其分地奉献出所有热情,足可以融化任何一块硬实的坚冰。   天色已经渐渐微亮,几缕不安分的柔光努力地透过玻璃折射着挤进来,星星点点的打在地上。现在也许有人已经从被窝中爬起,抖擞着精神准备新的一天的到来,他们兴致勃勃,他们精神百倍,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向往。而我却赤身裸体地躺在某一个角落,等待着曾经伤害过的女孩的到来。   每个人都在此时进行着自己的生活,但也总不相同:杨错也许现在正在搂着另一个姑娘睡得心满意足;高小三也许正在家里红着眼睛熬煎自己,拎着啤酒夹着香烟加班加点;小曹也许正在打着呵欠审理小偷强盗拐卖妇女儿童的可疑人物;这就是我们每天的生活么?杨错总是说“要享受生活”,但真正的生活又怎么去享受?而且能让自己享受得无比快乐?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音乐,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毫无边际的事情,时间不知不觉地渐渐流走,我也晕晕沉沉地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激烈的敲门。我挣扎着挣开眼睛,心里暗骂怎么走了这么久。   我赤脚跑过去伸手拧开门上的里锁,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怎么才回来啊?还要不要我了?”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答,我突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头皮猛地一阵发麻,赶紧撞鬼似的回头,往门口一看,林艺正站在门外狠狠地盯着我,紧紧地咬着嘴唇,目光里满是深深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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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35:16 | 显示全部楼层
24   高小三推出的那档子电视节目终于火了,代价是他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天,累的。我们去看他时他正陷在洁白的病床上打着点滴,面色枯槁,两眼深陷,看起来像个吸大烟的。杨错看着他直摇头,坐下来说:“三儿,哥哥是真佩服你,这不假,但我得骂你一声傻逼,就为了那么些收视率,值吗?”   高小三笑了笑,伸手说:“给我根儿烟。”我把杨错手里的烟盒夺下,对他说:“你现在是病人,病人——你懂吗?”高小三正要说话,百合插嘴说:“别抽了,再说这病房里也不让抽烟。”杨错接过来说:“等你出院了我给你买十条大中华,成不?”高小三摇摇脑袋,皱着眉头一指他手里的塑料袋,说:“那你给我洗个苹果,这嘴里总得咬个东西。”   几个人陪着高小三漫无边际的聊天,扯得海阔天空,病房里顿时一片热闹。可能是昨天晚上在拥挤的洗浴中心没睡好,我有点晕晕欲睡,窗外打进来的阳光又是格外灿烂、温暖,不一会就再也坚持不住,挣扎着说了几句话便眼皮子直往下耷拉。   恍惚中听见高小三压低声音问:“韩笑还不回家?”百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他倒是想回啊。不过这事总得这么扛几天,等林艺消完气也就没事儿了。”半天听见杨错大口大口的咬着苹果,恨恨地说:“操,这陈小南也太他妈狠了。”百合接过话去:“说到底其实不怨人家,还是韩笑不对。”杨错马上反驳,两个人唧唧咕咕小声吵了起来,到最后我听见百合尖着嗓子骂:“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脑子越来越沉,后来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朦朦胧胧之间,突然门被推开,林艺走了进来。我叹了口气,站起来耷拉着脑袋问她:“你怎么来了?”林艺两眼哀怨而又坚定地盯着我,静静地说:“韩笑,我们离婚吧。”我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呆在当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杨错和百合在一边使劲劝她,差点就说得声泪俱下了,林艺不闻不问,转头冷冷地问高小三:“小三你说,我应不应该和他离婚?”高小三沉默良久,徐徐的点了点头。   杨错猛地扑了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来发狂般地吼着:“高小三!你疯了?!”高小三吗一脸凝重,用坚毅地目光看着我说:“韩笑,这事是你的不对,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也不能帮着你歪曲事实。”我脑子里一片杂乱无章,死死地咬着牙,额头的青筋暴跳,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说,该说些什么。   林艺走过来,把一张离婚申请书慢慢举起来,轻轻地说:“韩笑,祝你一生顺利,平安,”话没说完眼眶已经微微发红,晶莹的眼泪在眼窝中直打转,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我的鼻子又酸又凉,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张纸,还没看心里就一阵剧痛,难受不已。   林艺强作笑颜,说:“咱们好聚好散,不要这样伤心了,”我再也忍耐不住,猛地跪在地上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心里一片死灰。她把头扭向别处,努力地不看我这副会让她心软的样子。我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丝绝望,心想这次她真的是铁了心,望着她因劳累而过分憔悴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痛,眼泪扑簌簌地打在她柔软的手上。   林艺突然挣脱开我的手,大踏步向外面走去。我两眼含泪的跪在地上,大声向她喊道:“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林艺顿时站住,许久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说:“我已经把他打掉了。”   我浑身像被电击了一般,两眼向前望去,分明看见她的腹部平坦,显然已经做了堕胎手术。我的脑袋象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疯了一般地嚎了起来:“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我不离婚,我绝对不离婚!!!”脑袋里乱成一团,电光火石一刹那间,我大汗淋漓地从中惊醒过来,原来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我睁开眼,模糊地看见了杨错和百合的脸,上面写满关切。高小三坐起来久久地看着我,说:“什么都别说,今晚上回家去吧。”我哆嗦着嘴吩咐百合:“你给林艺打个电话吧。”杨错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河,别急,慢慢来吧。”   我慢慢闭上眼睛,喃喃地说:“我今天才知道,我真的离不开她。”高小三叹了口气,说:“我早就告诉你别他妈再在外边乱搞,你丫就是不听,这次傻了吧?”   大学毕业以后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在失业和跳槽之间无可适从,每天把自己和不同的女人关在房间里抽烟喝酒,一关就是三天三夜,过着极度糜烂的生活。实在穷极无聊时就去寻找刺激,什么刺激干什么,什么好玩玩什么,还非常热衷于此。   杨错总是喜欢在周末时跑去超市偷东西,那些体积不大价钱也不贵的小玩意是他最感兴趣的。有一次他兴致勃勃地跑了回来,怀里揣了两个进口橘子,扔给我一个,自己有滋有味的啃了起来。我问他:“为什么偷来的橘子总比买的好吃?”他吃得满嘴冒水,特别认真地告诉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我一想起那天的情景就浑身颤抖,至今还心有余悸,肝颤不已。我从情窦初开到现在阅女无数,没有一次被任何女人堵在屋里的经历,但我从来没有在一个女人面前惊慌失措过,就算是天大的事情,我也总是能够应对自如。但在面对林艺的时候,我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产生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恐惧和悔恨。那种感觉让我无地自容,让我羞愧无比。   林艺站在门口,一直都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一动不动,眼神中满是失望。我表面努力地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镇定,但仍旧无法掩饰内心的惶恐不安。   许久,我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到床上,低着头问:“你都知道了?”林艺气得浑身颤抖,哆嗦着嘴唇说:“韩笑,出了事都不敢扛,你还算是个男人吗?!”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不住的骂陈小南我XXXX妈我XXXX妈。过了半天,我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请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干。”   林艺突然从门外扑进来,在我身上死命的乱打乱擂,又哭又喊地大声咒骂着我。我木头一样的坐在床上任她撕扯,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肯说话。林艺慢慢打得累了,趴在我身上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我不要脸:“你答应过什么的?你说啊!”我看着她头发凌乱的在我怀里痛哭失声,心里象猫抓一样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慢慢起身,擦干净眼泪,平静地说:“我要回家了,你在这里等你的情人吧。”我一把将她抱住,哀求她能够原谅我这一次。她没有挣扎,轻轻地摇摇头,说:“我知道我不会恨你一辈子,但我现在心情很坏,你先让我一个人回家安静一会。”我心里又酸又痛,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咱们现在都有孩子了,你千万别再生气,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解决好吗?”   她泪眼朦胧地冲我点头,却用无比坚毅地语气说:“你放开我。”我心里一软,手臂慢慢松开,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去。我眼前一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两腿一软,身子朝后慢慢倒去。   出门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我心如死灰,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拖着双腿慢慢下了楼。大厅里是门外洒进来的一大片阳光,折射在我瞳孔中却是格外刺眼,让我猛一阵眩晕。结完帐时一个女服务员把我叫住,递给我一个小袋子,说:“这是一位女士留给你的。”   我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我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最后一个电话正是我家的号码。我顿觉万分恼怒,越想越不痛快,心里又是气愤又是烦躁,只觉得浑身鲜血直往脑袋上涌,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掏出来把手机往地上狠狠地一摔,机壳破碎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大厅,把一干人惊得面面相觑。   回到家之后发现门被反锁,林艺却死活不肯给我开,任凭我在外面大声叫喊都无动于衷。直到最后我差点就把门踢破了,整个大楼都被惊得探出脑袋,她才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你以后别回来了。”我心里又委屈又愧疚,苦苦央求她让我进去。过了半天她把内门打开,隔着安全门和我认真地说:“你今天要是执意要进来,我就死给你看,”完了还添上一句:“你要不信就试试看。”   我正要说话,林艺把门“咣铛”一声摔住,临回头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深深的失望和愤怒,让我顿时觉得惭愧不已,黯然神伤。我在门口蹲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任何开门的意思,便垂头丧气地开车去了公司。   杨错一见我便掩上门,兴高采烈地讲述昨天晚上消魂的具体情节,说到兴奋处还手舞足蹈,让我看得直恶心。说完了凑上来一脸淫笑地问我:“陈小南昨晚上死了几回?”我把他手里的烟头拿过来,狠狠地吸了一口,说:“她没死,我死了。”   杨错听完我大概说完,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地上直打转。半天过来跟我说:“事已经出了,你再急也没用。这样,今天晚上你先住我家,我和百合去找林艺说说。”我心里一片杂乱,拼命地摇头但也想不出个办法来,心想只能先这样了。   不过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想象得这样简单,杨错回来说林艺把自己关在家里大哭大叫,平静下来后只放百合一个人进去,他趴在门口看见里面满地都是砸烂的东西,我们的结婚照片也被撕得粉碎,雪花般的洒满一地。我问他林艺精神怎么样,杨错拍拍我肩膀说:“没事,你别担心了,百合这几天就和她住你家,吃喝都没问题。”我操起桌子上的啤酒瓶猛灌一气,苦笑着说:“哥哥,这下咱们俩又回到原来了。”   随后的几天来家里的发展没有一点消息,百合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过来,说林艺的情绪还没稳定,让我再坚持几天。我在杨错家里住得心烦意乱,感觉象是在蹲监狱。每天凌晨天色刚刚显出灰白时,楼后面的公园里总会发出“啊——”的喊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好几次我都被这种怪叫声惊醒,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噩梦。   杨错被我摇醒后不耐烦地说那是老头们在练气功,完了还嘟囔着说:“这叫吐纳之气,懂吗?”我被他如雷般的鼾声搅扰得无法入睡,只好爬起来抽烟。在腾腾烟雾中我似乎又看见了陈小南那天晚上娇媚无限的笑容和那一连串的“对不起”,心里一片绝望。   是的,我曾经非常冷漠的伤害了她,但我发誓自己还是爱她的。只不过我不想过早的把自己推向自由的彼岸,在没有得到任何可以保障对方美好生活基础的时候许诺一些漫无边际的誓言,那会让我从此背上沉重的包袱,提前结束自己的青春。但当我结婚成家,正要准备给林艺一个温暖幸福的快乐人生时,她却又是那么不合时宜地出现,犹如一片曾经让我怀念的枫叶一样飘飘而落,还用锋利的边角把我无情地划伤。   这是她对我的报复?还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陈小南,这个狠心把我推向深渊的女孩,还在深深地爱着我。我可以读懂她的眼神,从中我可以看见她对我的款款深情和浓浓的眷恋。   但我却无法改变这一切的结果,这场让我始料未及的变故是这样的猝不及防,让我如此的不知所措。我怎么也不能够相信在一个女人的心中会蕴藏着极其漫长深厚的爱,而又会把这种爱用这样残酷的一种方式作为表白。难道我肩头的伤痕还不能够让她心满意足?难道非得用这样的一种方法才能够真正地让我品尝到如她当初的伤害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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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35:34 | 显示全部楼层
25   早上起床后我头疼的厉害,杨错摇摇头说:“你别去上班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我,他过来摸摸我的脑袋,说:“我还以为你丫病了呢,操,象个男人点。”之后说他今天下午再去一趟我家,帮我好好劝劝林艺。我苦笑着说:“谢啦。”   我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DVD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天的情景。随后心里越想越气,抓起电话就打到高小三的电视台,准备问他陈小南的电话,心想不能便宜了这个死丫头,好歹我得讨个心理平衡。   电话打过去时是一个姑娘接的,声音还特别象陈小南,我听着气就不顺,骂骂咧咧地说:“给我找你家高天。”姑娘的态度倒是非常温和,显然是受了专业的接听训练,任凭我百般为难始终都是甜美如丝,唱歌一般地告诉我说:“高天生病住院了,早上刚进去。”   我听了一急,也没顾得上问她什么病,心想这孙子终于被自己熬煎垮了,打电话约上杨错就去医院。到了医院门口看见他和百合一起下车,最后告诉我说林艺的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让我晚上回家去看看。   我开着车孤独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既失落又烦躁。是什么让我变得如此不安?又是什么让我的心情越来越坏?我敢肯定不仅仅只是陈小南,那又会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还依稀记得些许若干年前为自己许下的诺言,比如奋发图强,比如积极向上,又比如健康成长。而这些诺言呢?它们就象儿时放出去的风筝,只要有一阵大风,就会不再由我控制,飘到天边,越飘越远,最后在我的不耐烦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的情绪越来越坏,仿佛心里揣着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以前高小三曾说过我除了性生活正常什么都不正常,现在想想,连性生活都不正常了。   我开始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厌倦。有一次喝醉的时候,我发现墙壁上镜子里的自己是那么猥琐,又是那么无助。我以为是它放的有些倾斜,于是摇摇晃晃地准备把它恢复原来的样子,结果它倔强的粉碎了,还划破了我的手。我象小时候那样把流着滴答鲜血的手指放进嘴吸吮,一直吸到半个手掌开始发麻。   我终于明白狼为什么那么喜欢舔伤口,因为那种咸腥的感觉会让自己感到温暖。疯狂地把自己灌醉也许是逃避的最好方式,我们早就过了怀疑生命中某些东西的年龄,但却还得靠体力的消耗证明自己的存在。   到最后我才明白,其实所谓的成长就是不断调低生活的目标。比如拿理想来说,我们曾经立志要一举成名天下知,要成家立业,要爱情事业双丰收,现在却只变成了仅仅的温暖;再比如爱情,我们曾经幻想过和自己心爱的女子浪迹天涯比案齐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现在却变做了只求能有个女人为自己填充寂寞。   林艺头也不回的走了,带走了我的儿子,也带走了我的爱情。她失望、孤独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带着一腔幽怨无情地离我而去,只留下了一张破碎的婚纱照和一个落魄的男人。我无数次在梦中哭醒,无数次在酒精里麻醉自己,也无数次在醉酒后呼唤着她的名字。我以前也许并不知道,林艺就是我生命中的一支拐杖,她在默默地支撑着这个家,也在默默地支撑着我生命的全部。   杨错星期一早晨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安慰我说:“女人就这样,你让她回家呆一段时间再把她叫回来就没事了。”我想了想没有丝毫办法,也只能就这样先耗上一段时间了。我知道现在不能去找她,林艺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女孩子,她临走时给我留的纸条上写道:你要是来找我,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公司近来不知道是哪个高层领导走路不小心踩了死蛤蟆,干什么什么不顺,搞什么什么不好,效益一落千丈,几个老广告客户也纷纷撤出,公司上下一片死气沉沉。狼外婆受到总部传讯,回来就召集全体员工开会,说到激动处大骂杨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这个总裁是怎么当的?!还不如他XX的赵玲!”   赵玲最近很是风光,不但把她原来几个光知道奉献不知道索取,一天到晚只顾着埋头干活的下属拉了过去,而且把她现在的网络公司搞得大火,事业蒸蒸日上。狼外婆曾经恨恨地跟杨错私下里说:“那个贱货别看老是咄咄逼人,内在的东西还是有一套的。”   有一次我和杨错去广州开互联网发展会议,赵玲就坐在我对面,不但没有对我恶言相向,反而越发显得彬彬有礼,晚上联欢时还偷偷塞给我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达不到今天的成就。”完了冲我嫣然一笑,起身应一位高官之邀翩翩落入舞池,灯光闪烁,舞姿曼妙,犹如一只蝴蝶般在群花中间轻轻飞舞,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片春风得意的感觉。杨错不屑地看着她,回头对我说:“操,知道今天这样,那会早该强奸了她。”我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公司有你这种操蛋领导,想不完都难。”   狼外婆大手一挥,我们便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拼命。无奈搞不清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员工就是不吃饭不睡觉24小时连轴转业绩都是毫无气色,杨错天天绷着个脸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就差在手里攥根打人的皮带了。   事在人为,这话说得一点不假。赵玲所在的那家公司现在是蓬勃发展,大有取代我们成为中国NO.1的趋势。有一次杨错无意中竟然发现生活频道的几个人不干自己的事,反而登陆她们公司的网站看得津津有味。杨错一急,当下就把这几个人全部开除,完了下发了一个文件,上面写着“本公司员工不得以工作参考为由登陆赵玲的网站,否则,杀无赦。”我上去找他时着厮正窝在沙发里一筹莫展,见我进来可怜兮兮地说:“兄弟,米兰那钱再容我几天,现在的样子你也看见了都。”   我心想就这样下去,你我都得饿死。不让别人上对方的网站?你管得住别人的眼睛,管得住别人的心吗?心里越想越着急,下去把一帮人召集起来开动员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到最后连自己都被感动了。   一个下属站起来说:“韩总,我们也都尽力了。”我点点头,心里乱七八糟,一点好办法都没有,说:“我知道,我知道,但现在是公司的难关,我们扛一把,熬过去就行了。”一个人在角落里嘟囔,声音很低但我还是能听见:“扛?我们就会扛,也只剩下扛了。”我心情正无比恶劣,正准备发作,电话响了,我抓起来就喊:“谁?!没听见正开会哪!”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我正要开骂,里面说话了:“韩笑吗?我是陈小南。”   自从那次被陈小南陷害之后我费尽周折的找她,胸口憋着老大一口气,连咬她的心都有。我心想你他妈不是喜欢咬人吗?我这次也狠狠地给你来上一口。但找来找去都毫无音信,报社的人说是外派去了欧洲,去采访曼联俱乐部和贝克汉姆了。我气愤填膺又无可奈何,只好收拾住情绪等她回来。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我对陈小南的真正感觉。该彻底地恨她吗?恨是肯定有,但其中却又有些别的感觉,不知道怎么来形容。我有好几次问自己,找到陈小南之后见面时我会怎么样?上去就抽她吗?还是当着众人把她损得体无完肤?我辗转反侧良久也理不清头绪,到最后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也许,在我的心底深处,或许还留着一个叫陈小南的名字。按理说她主动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应该勃然大怒,至少也应该使劲的摔了话筒,但当我听见她的声音时,心却无论如何都硬不起来,呆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我听见陈小南在电话里抽泣了起来,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韩笑……韩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我……你还恨我吗?”我努力地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拼命地想着她那天对待我的种种行径,心里有个声音说:“骂她,骂她!”但奇怪地是话到嘴边却化成一片柔情,从口腔一直通向心脏,我大骂自己是个贱货,冷冷地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陈小南听到我的声音,“哇”地一声哭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是爱你才那样做的,你别恨我了好吗?”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骂道:“我去你妈的吧,你爱我?你爱我就拆散我的家庭?!陈小南,我是真没想到你他妈居然这么歹毒!!”   部门的人看见我勃然大怒,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坐在那里听我拿着电话漫骂。我一扭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们,几个人才意识到,都轻轻离开,把门从外面慢慢带上。陈小南仍旧在电话里哭个不停,说:“韩笑,我知道你会怎么想,我也知道我再也不会得到你了……但,但你能让我再见你一面吗?”我没好气地说:“见面?让我再脱了裤子洗了澡躺在床上等你?!等你再去通知所有认识我的人?!”   陈小南突然收住悲声,说:“你把我怎么样都行,哪怕杀了我。但我想见你最后一次,因为,因为我要出国定居了。”我一愣,半天没有一句话,呆呆地站在当地听她继续:“我妈和我爸离婚了。她要带我去澳大利亚,下个星期的飞机。”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乱七八糟得没一点头绪。陈小南不等我开口,轻轻地说:“今天晚上九点,我在酒吧等你。”   关于男女之间的关系,杨错有这样的一个理论:“男人在乎数量,女人在乎质量。”也就是说,男人总是特别在意自己能够睡多少个姑娘,满大街都是炫耀自己的“连长”、“营长”之类的官衔;而女人则更在意某个男人爱自己究竟会有多深——当然,这个结论一定是女人下的。   作为一个男人,我坚决不能同意。因为在我不算太长的堕落生涯时期里,从来不能记得参与其中的异性数量。恰恰相反,对少数几个姑娘的印象却都一样是极为深刻。这是否可以证明,男人也会非常在乎质量?   我见到陈小南的时候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羊毛衫站在暮色里,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一颗成熟了的核桃。见我走过去后一脸的愧疚,长长的睫毛下面两只眼睛一上一下得眨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心。   尽管我来的时候路上想好了无数句狠狠损骂她的词语,甚至包括了许多问候她已经离婚父母的话,但一见到她这样,我的心却再也无法坚挺,反而等我看见她性感而不失绝配的打扮时,下面的某个部位又开始蠢蠢欲动。我微微地叹了口气,心想真他妈丢人,在愤慨的同时居然无法控制自己性的冲动。   而又有多少男人,会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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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36:14 | 显示全部楼层
26   似乎富兰克林曾经说过:勇敢者总是在危险之后才会感到害怕——按照这个逻辑,那我应该是算一个勇敢者,在没有被逼到无路可逃的情况下,我一般是不会产生对某件事情可能带来后果的担心,比如面对一个又一个让我无地自容的女孩的引诱,我总是身不由己。   世间的许多事情像高小三的脑袋一样不可理喻,而生活,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它下一步会走向何方,会发生多少让我们始料未及的故事。米兰要结婚了。   曾几何时,对于酒色之徒这个词语似乎还心存芥蒂。没想到生活会轻而易举的让我们适应了这个身份,并且习惯用这个身份来掩饰和对抗强大的空虚。我开始频频出没于各个大大小小的城市垃圾场,不分昼夜的排泄自己心中的堕落。还是杨错说得好,只要有钱,爱情和女人无所不在。   我可以倾一身之有来换取无数姑娘的无数个夜晚,也可以用廉价的金钱来得到一大把快腐烂的甜言蜜语;但我终究无法真正去了解女人,那一个个在我生命重复出现而又重复离开的女人。她们象一个个在我青春里邂逅的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莎翁说女人的名字是弱者,我绝不苟同。女人是一本深奥无比的书,我们用一辈子都难以把它读完;女人是一个玄妙的精灵,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完全把她看透看彻。北京的夜晚潮湿而凉爽,无数个滚在肉欲顶上的男女却缠绵而热烈。他们非常投入,他们仿佛都在要着最后的狂欢——当他们想要快乐的时候,没有人能够阻止,也没有人能够夺走。   而我呢?我的快乐又在什么地方?是在记忆中的某个床上幸福的呻吟,还是在生活里的某个角落痛苦的蜷缩?席慕容说的好: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幸福太短了,真的,太短了。它是那么的短暂,让我们丝毫感觉不到失去它时的悔恨和失落。   陈小南的脸庞随着灯光的暗淡和酒杯数量的增加越来越显得朦胧、迷离,让我晕晕欲醉。“喝吧。”她把一杯酒又推到我面前,象是在留恋着这只酒杯,又似乎在绝望地把它狠心抛弃。我拿起她推过来的酒,她的手瘦小而白皙,望着搽着粉红的指甲。有着一种冲动,把她衣服撕碎狠狠的压在身下直到粉碎——是她,或者是我。   我端起高高的杯脚,猛地向她脸上泼去,神色安详而平静。陈小南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呆呆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紧紧绷着脸说:“这下是你欠我的。”   米兰的请柬是她自己送来的。当时我正满头大汗地鼓捣着一堆公司里等待决定的专题,忙的不亦乐乎。米兰进来时我一点也不知道,直到她站到我的面前,轻轻地叫:“韩笑。”我抬头一看,差点把手里的笔掉在地下,又惊又喜地问:“米兰?你怎么来了?”   她的到来根本没有对我的心情产生任何影响,要说有,也只能是一瞬间小小的快乐。但她又很快熄灭了这点火光,把请柬轻轻地放在我面前,低头说:“我要结婚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不过很快就有个声音告诉我说:“你应该高兴起来,一定要高兴起来。”我强笑着打趣说:“你老公一定比我出色得多吧?”米兰眼神里顿时闪过一丝黯淡,让我猛地一阵酸楚:“今天晚上你有空吗?我们再吃一回饭吧。”   我总是试图找出她在脑海存在记忆,我试图能把她在我的脑海里拼成一片。我头裂着般的痛。从米兰离开我那一天,我总是是这样。我想着过去的,离开的,不会在回来的。想在我心里留成一片,可是又怕他们在我脑海里存着。   米兰即将托付终身的是一个归国华侨,一家中外合资公司的年轻总裁。“这是我爸爸的决定。”我搂着她哭得微微颤抖的身子,心里乱七八糟的疼,想安慰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都是命,我告诉自己。   米兰哭泣的双眼象一根极其柔韧的绳子,把我的喉咙紧紧勒住,连呼吸一口也万分困难。我们象当初一样心痛无比的告别,在西餐厅的门口哭得象两个泪人,两旁的行人无不注目观看。我泪眼朦胧地望着无边寂静的天际,心里不住地骂老天爷我XXXX妈XXXX妈,为什么总是要我如此痛苦不堪?偏偏还要把这种痛苦不止一次地按在我的头上?   临走时米兰把身子微微靠在我胸口,认真地要求我再陪她一个晚上。我闭紧双眼,问她:“有必要吗?”米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紧紧看着我,说:“我再给你一次吧。”我的心里象猛地被插了一刀,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我不敢回头,因为我满脸都是酸涩无比的眼泪。我在如同刀搅的心里不住地说:“米兰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能去肆意伤害任何一个女孩了。”   陈小南也是这样说的,那天晚上我们从众目睽睽之中穿过酒吧,从写满青春记忆的路上走过,从记载了我和林艺无数欢乐的楼梯上连滚带爬地上了我家。因为酒精,我已经找不着灯的开关,不过还是能找到那张温暖的大床。半夜里,陈小南象蛇一样缠绕上我的身体,轻轻地在我耳边说:“我再给你一次吧。”   “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她的手象水蛇一样的在我身上游动着说。我的脑子因为极度兴奋而变得杂乱不堪,但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你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林艺的脸逐渐变得慢慢清晰,最后化成黑暗中的一双眼睛,在闪烁着哀怨的目光看着我,深情而又绝望。   我猛地惊醒过来,一把将她推开,摇着头说:“小南,你走吧。”陈小南无比惊异地看着我,许久,她突然一下子扑到我身上,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韩笑,就让我再最后给你一回吧,好吗???”我慢慢闭上双眼,感觉心正在慢慢冷却,变硬,变得坚硬无比,缓缓地摇摇头,认真地说:“不只是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了。”   陈小南慢慢平静下来,抬头看着墙上被我重新装过的结婚照片,问我:“是指她吗?”我点点头,说:“对,我不能再对不起她。”陈小南突然象疯了一般,跳起来尖着嗓子大叫:“那你就舍得这样对我?你不能对不起她,就能对不起我?!”我冷冷地看着她,一腔怒火正愁无处发泄,猛地跳下床冲到她面前撕吼般地说:“你把我害成这样了,你他妈对得起我吗?!”   陈小南被我吓得一愣,瞬间又爆发开更大的火光,从她眼中甚至可以看到一丝仇恨:“韩笑,我这么爱你,你居然这样说我??”我的脑子里象塞着一只庞大的气球,正在逐渐地渐渐变大,越来越觉得烦躁无比,颤抖着手指着她的鼻子大骂:“我被你害得无家可归,妻离子散,这样骂是算是我涵养高,老子杀了你的心都有!”说完觉得怎么都不解气,咬着牙骂道:“陈小南,你给老子滚!滚!!!”   陈小南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颤抖着呆在当地一动不动。半天徐徐地抒了一口气,颤颤地问我:“韩笑,你不赶我我也要走了,最后我想知道一个事情,你,你,你到底爱过我吗?”眼神里满是期望。   我冷冷地看着她,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来:“我可以告诉你,我至始致终都没有爱过你,一点都没有!”陈小南眼里的光色顿时瞬间消失,哆嗦着嘴说:“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找我?”我烦躁的要命,眼前的她已经变得让我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把她身上最后的内衣一把扯下来,把自己的短裤脱下,指着下面大声说:“今天我让你弄个明白,我找你那是它需要,老子是为了上你!发泄,发泄你懂吗?!”   陈小南气得浑身发抖,眼神里渐渐闪过一丝仇恨的影子,突然猛地扑上来绝望地喊了一声:“韩笑,我XXXX妈,XXXX祖宗!”我躲避不及,下体被她的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下身顿时传来一阵剧烈无比的疼痛,眼前一黑,抱着腰就蹲了下去。   陈小南还在地上疯狂地发泄,把我家一切可以摔的东西拿起来大砸大摔,一边摔一边疯了一般的骂:“韩笑,我XXXX妈!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疼得眼前直冒金星,连连得抽凉气,顾不上她肆意发泄自己,心里想等老子缓过来,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我渐渐清醒,看见陈小南穿戴整齐地站在我面前,从上面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来:“韩笑,这是你自找的,以后也别恨我,”说完蹲下身来,眼睛死死的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   我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着她阴冷的目光,顿时感觉到一丝毛骨悚然。陈小南和我就这样对视着,良久她才深深地呼吸一口,幽幽地说:“韩笑,我们来世再见吧。”我心里一惊,猛地咯噔一下子,说:“你要干什么?!”陈小南眼神里瞬间闪过一片温柔和哀怜,轻轻地摸着我的脸,说:“我什么都不干,我这次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如果有来生的话,我还会找你的……韩笑,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永远爱你,这辈子,我只爱你唯一的一个。”   她慢慢走到门口,回头对我说:“我要走了,你能再和我说一句话吗?”我蜷缩着地上,努力地直起腰来,把身子慢慢靠在床边,冲着她微微一笑,使劲地摇了摇头。陈小南眼圈一红,颤抖着声音问我:“韩笑,你会恨我吗?”我把心一横,把嘴唇放在牙齿下面狠命地一咬,嘴角顿时流下殷殷的鲜血,星星点点地溅满了我的上身。   陈小南眼泪顿时象泉水一样涌出,哭得肝肠寸断。我冷冷地盯着她,强自忍耐着下身传来钻心的疼痛,努力地僵持着不肯说一句话。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过了良久带着哭腔朝我大喊了一声:“韩笑,我爱你!”转身就冲了出去。   门没关,外面的冷风嗖的一下子就钻了进来,我疼得再也支持不住,顿时窝在地上扭曲着身体蜷成一团。朦胧中我感到下身一阵一阵地生疼,一股凉凉地冷意朝下往上慢慢窜升起来。我慢慢把手放进两腿间,拿出来一看,上面满是鲜血。   我向床头慢慢爬去,努力地挣扎着拿下电话,给杨错打电话关机,又给高小三打了一个电话,等听见他在里边大呼小叫后,再也支撑不住,下面的剧痛越来越强烈,感觉那种能钻进心尖的疼顺着神经一寸一寸地侵蚀着我的没一块肌肤,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朝后摔在地上。   黑暗里我看见墙上照框中林艺的笑容越来越清晰,正穿着纯洁无暇的婚纱,亲密地挽着我的胳膊,在幸福中笑意盈盈。想起她现在或许正在远方孤单地睡着,哀怨无限地思念着我,我胸口一下子滚烫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终于没能憋出,最后奔涌而出,和着鲜血流满了一身。   天色已经渐渐发亮,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子已经早起,站在阳台上放起了崔健的《寂寞像一团火》:   我的心 在呼唤 夕阳已经沉落,夕阳中 你远去 拖着长长的身影,   喂 请别拦着我 我什么都不说,也许这就是生活 失去一切才是欢乐,要说的话太多 还不如相对沉默,我的心已不再呼唤,它随太阳一起沉落,夕阳中我也远去,拖着弯弯曲曲的身影   喂 请别拦着我 我什么都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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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36:35 | 显示全部楼层
27   平淡而又让人猝不及防的生活点滴从指尖不经意地流走,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走在公司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快乐和满足,但从来不让别人知道这是发自内心的真实,还是像我一样努力装出的虚伪。在这个希望和绝望交替相织的城市里,有人在放肆地笑,有人在开怀地笑,而我,就在其中。   有时候我想,青春不过只是生命和我们开的一个小小玩笑,总是在你感到留恋时再把它匆匆带走,只留给自己一份淡淡的伤感。当青春的容颜在时光的镜子中逐渐老去的时候,有谁又会清晰地想起那些引起我们感动的温暖,或者疼痛?   杨错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加上被狼外婆以工作不力为由经常拉到她别墅去满足,心力交悴地感冒了几天,在家整整休息了五天,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人马开会,着实大呼小叫了一番,以来弥补在家所受态度的不同和身份地位的平衡。这几天估计又被百合收拾得够呛,从他那张马脸上就能看得出来。   开完会后他把我单独留下,不好意思地嘟囔着说:“米兰那钱我正在筹备,年底一定还清。”我没理他,说:“她要结婚了,你说我用不用去?”杨错听了眼睛瞪得老大,问:“米兰要结婚?!哪个王八蛋享这份福啊?”我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你说我用不用去吧?”杨错想了想,说:“别去了,买个东西得了,免得到时候尴尬,你丫心理素质向来又弱,遇个事就承受不了。”我看着他,说:“你要这么说,我还非去不可了,”正要走,又好象想起点什么,说:“你知道高小三去西部的事儿吗?”   那天早上高小三气喘吁吁地把我背到医院,第二天去看我时莫名其妙地呆了半天,突然哭了。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歪着头看他,说:“我这又不比上一次,死不了人,你一早跑来哭个什么丧啊?”高小三没和我贫嘴,低着脑袋一个劲用手擦眼,半天才说:“哥,我过几天就不在北京了。”我一愣,说:“去哪儿?深圳?”   高小三一直说深圳是让他最伤心,也是最让他落魄的地方,早晚得有一天他要杀回去重振雄风。我一直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没当真,听他这么一说,我诧异地说:“你有毛病吧?现在不是干的挺好吗?”高小三抬起头来,说:“不是去深圳,我要去西部,”见我疑惑地不看他,又说:“是去陕西一个山区里教书,我自愿的,前几天就决定了,一直没机会和你们说。”   我越发觉得他不可理喻,把身子往后一靠,说:“那你去吧,小心被山里的野狼把你给吃了,不过找个千年人参也不是没可能。”高小三认真地说:“这个我想了好久了,一直没联系成,一生之中,我必须要干一件有点意义的事情。”我听得直摇头,心想这小子不但有病,而且肯定病得不轻,劝他说:“我知道,这几个人里头就数你觉悟高。不过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啊?你现在的生活没意义吗?”   高小三摇摇头,说:“不是一回事,你也别劝我了,再说就没劲了,”说完认真地看着我,说:“我已经决定了。”我叹口气,说:“你要这么说,那你就去。走多少时候?”高小三说:“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我笑笑,说:“又不是走一辈子,至于你哭吗?操,跟个老娘们似的。”高小三嘴唇张了张,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杨错听得直皱眉头,大骂高小三愚笨无比不可救药,摇着头说:“这孙子是彻底完了,打大学那时候就不怎么正常,现在是更没法治了。”我告诉他那天高小三哭哭啼啼的样子,杨错显得不以为然,说:“那家伙就是那么神经,一会哭一会笑的,”说完问我:“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那天?”我白了他一眼,说:“操,哪个星期天早上你丫不是在狼外婆的肚皮上?我那时候找你,饭碗还要不要了?”   杨错的脸微微一红,眼神中瞬及却闪过一丝忧虑,有点担心地拉住我,左右看看没人,才低声说:“我觉得这事有点麻烦了。”我被他搞得莫名其妙,问:“什么事啊?”杨错拿眼一瞪我,说:“别喊!”我越发觉得神秘,说:“怎么了?狼外婆要和你结婚?”杨错摇摇头,半天才说:“我觉得我和苏总的事十有八九让百合知道了。”   我一愣,说:“让看见了?”杨错显得烦躁不安,说:“没有,她又不知道那别墅。今天早上起来我开车上班,和她说再不上班就没薪水了,她却不阴不阳地在后面嘀咕,说‘什么没薪水了,是公司里有大人物等着你吧。’”我憋不住笑了出来,说:“学过成语吧?知道什么叫‘杯弓蛇影’,什么叫‘掩耳盗铃’吗?”   杨错气急败坏地擂了我一拳,说:“这时候还开我的玩笑,你大爷的。”我打趣他说:“这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算是工作需要吧。”杨错若有所思地说:“以后呀,她也保不了我啦。”我一愣,说:“怎么了?狼外婆要走啊?”杨错摇摇头,长长抒了一口气,说:“这公司啊,早晚要倒闭。”我听了这话心里一凉,心想连他妈高层都失去信心了,公司可不迟早都得完蛋。   赵铃最近据说相当风光,在那家公司里是一手遮天,说话办事都是雷厉风行,很有点狼外婆以前的风范。我盯着她们网站层出不穷的炒作手段心里一阵感慨,心想这贱人确实有一套,给了我要是自己交电话费,也乐意心甘情愿地去给她们网站送钱。杨错天天喊着改革求变,连个鸟毛都没变出来。我拿眼睛瞄了一下大厅里的一干人等,都是显得惶惶不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最近公司是越来越臭,原来那些忠心耿耿的网民现在大多都也临阵倒戈,纷纷转投别处,另栖高枝去了。留下来的人大多都是感情深厚,一下子还无法离开,不过给反馈部门打电话发邮件的越来越多,看样子如果再不改变现状,他们早晚也都得离开。   我好几次向杨错建议,让他和狼外婆好好说说,把赵铃再不惜一切代价地挖回来,再把那些他天天晚上搂着抱着但白天屁事干不了的女人开掉,大家统统努把力,不一定就不能东山再起。不料杨错听了白眼珠子一翻,敲着我的脑袋说:“赵铃现在是CEO,不是你的高级策划!再说,她现在回来,我算什么?”   我说了几次都说不进去,也懒得再管,心想这么大的一家公司,迟早都他妈得毁在你们这帮垃圾手里。不过想归想,我也郑重地给他敲过几才警钟。有一次他和百合闹别扭,半夜三更跑到我家把我叫醒,两个人喝了16灌燕京啤酒,他摇晃着脑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有哥哥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反过来说,哥哥我要想吃饭,不管是满汉全席还是东北大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听了一阵别扭,冷笑着说:“等你丫老得伺候不动女人了,怎么办?”杨错的脸色顿时一灰,转头认真地跟我说:“以后别提这破事,再说我跟你急。”我一笑,过去擂了他一拳头,说:“怎么着?我要说了你还过来打我呀?”   杨错脸上肌肉微微一抽,拨开我的手,说:“你喝醉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见他这样尴尬,也没心情再和他开玩笑,说:“得了,我是有点醉了,睡觉吧。”说完倒身就睡。杨错一个人又喝了半天,觉得没劲,把我拉起来说:“咱哥俩有日子没去一起潇洒了吧?走,今天哥哥请你。”我耷拉着脑袋装糊涂,死活都不肯和他去。   杨错急了,又拉又拽地大骂:“别他妈跟我装正经,你残害得还少吗你?”我被他缠得要命,心里烦躁得厉害,认真地说:“我今天没那心情,见了女人就烦。改天吧。”杨错一歪脖子,说:“不行,你今天没兴趣,我可有。就算是陪我去,你也得走,再说,林艺回老家都几个月了,你丫扛得住吗?”   我被他缠个不停,怎么拒绝都不行,没办法只好起来穿上衣服,出门时跟他说:“我可话说在前头,今天是我陪你,要找你自己找,我一个女人都不要。”杨错有点诧异地看着我,说:“你怎么跟高小三那傻逼走一路上去了?操!”   高小三是在早上离开北京的,走的时候我们几个去火车站送他,杨错一边躲闪着身边的民工,一边皱着眉头说:“坐飞机多好啊?你没钱我给你买,干吗非得凑这份热闹?”高小三笑笑说:“你还是攒够了钱还米兰吧,充什么大头呢。”杨错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说:“操,这点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高小三指指车票上的地址,说:“那没机场,我这是去扶贫,又不是渡假。”   我把一大袋子水果塞给他,说:“能不走吗?”高小三摇摇头,过来说:“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在拥抱我的时候凑到我耳朵边,轻轻地说:“什么事都有过去的一天,坚强点儿。”我听了心里一阵苦涩,点点头说:“你放心吧,”他紧紧把我抱了一下,说:“只要活着,就是最大的快乐。”   杨错在一边等得不耐烦,过来给了他一拳,说:“嘀咕什么呢?是不是动员韩笑一起去啊?那地方穷山恶水的,别说姑娘,连个母狼都没有,那个骚包能跟你去?”我听了微微一笑,说:“其实你是最应该去的,能保养和恢复一下提前支取的肾脏。”百合听了也不笑,在一边冷冷地说:“别看我,他可有阵子没交公粮了,人家外头有的是粮仓。”杨错假装没听见,说高小三:“快上车吧,快开了。”   车慢慢离去,晨雾中隐约看到高小三站在车窗前使劲地朝我们挥手,泪流满面。百合也被搞得伤感不已,嗓子带着哽咽地说:“别说,这高小三才是个真正的男人。”杨错拍了拍我,说:“走吧,过不多久他就回来了,哪儿能吃得了那苦啊。”我望着火车渐渐远去,心里一片杂乱,说不出究竟是感慨还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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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39:19 | 显示全部楼层
28   无边的夜色下面偶尔有几点灯光,照耀的这个夜晚更加可怖。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看着杨错亢奋不堪的面孔,心里是说不清楚的烦躁。对,他说得很对,像我们这样堕落的人比比皆是,高小三一个人也拯救不了整个地球,更谈不上影响每一个人。   车从一幢幢大楼下面呼啸而过,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在视线里面变成了一道道弧线,从眼前一闪而过。这些深夜还无法入睡的人们,是在夜灯下刻苦读书?还是像无数个我们一样,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干着无关爱情的龌鹾勾当?   夜已经很晚,几家娱乐城却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等我们找了一家进去后大厅里几乎已经没有空位子了。我很惊异于那些肥头大耳、昼伏夜出的家伙们是如何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第二天的工作的,不过也许他们根本就不用应付,比如杨错。   自从公司的状况日渐低迷,杨错也懒得再装模作样,只是天天打着哈欠去应付着坐坐,在办公室里摆摆样子就提前出门,干一些他乐意付诸于时间和精力的事情。   一个满脸堆笑的女领班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杨错大腿上,像百合一样的勾住他的脖子,撒娇说:“杨总好久都没来了啊。”杨错一张马脸顿时绽开了花,一双大手不安分的四下游走,问:“6号小姐在不在?”领班轻轻给了他一拳,说:“怎么了?杨总这么念旧啊?”杨错摇晃着脑袋,说:“不,今天给我伺候好这位先生,”说完一指我,说:“这是韩总,他今天乐了,我才算乐。”   领班扭着屁股过来,擦着我的身子坐下,娇滴滴地说:“呦,这位韩总好帅啊,您想要个什么样的小姐?跟我说一声,包您满意。”我推开她,拉了一下杨错,说:“说好了的,今天我是陪你,别找不痛快啊。”   杨错晃晃脑袋,不耐烦地嘟囔了几声,吩咐领班给我们开了个包间,坐下来后嬉皮笑脸地说:“你丫别跟我面前装逼,你唱你的,我乐我的,什么时候扛不住了,跟哥哥说一声。”我没搭理他,操起话筒嚎了起来。   没一会儿,那个6号小姐推门进来,后边还跟着一个神情羞涩的姑娘,躲在后面不敢说话,一看就是新手。杨错一把将6号小姐搂到怀里,张开大嘴就往女孩脸上凑。我在一边正唱着起劲,杨错把后面那个姑娘推过来,还说:“别他妈看我,这是陪你唱歌的。”   我扭头看看她,总的来说还算可以,至少能打75分。姑娘动作僵硬地摆弄着话筒,身子也绷着不往过靠,我微微一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姑娘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里有规定,不让说姓名,我是18号。”我点点头,没再继续问,管自己一个人接着嚎,一会姑娘在后边扯了我一下,轻轻地说:“我叫刘梅。”   可能是酒喝得太多的原因,我开始昏昏欲睡。我推推杨错,说:“你慢慢玩,我得去睡了。”那6号小姐在一边示意身边的姑娘跟着我走,我摇摇手说:“不用了,今天酒喝得不少,办不成事。”杨错在一边一个劲得挤眉弄眼,刘梅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站在当地又是搓手又是扭捏,不知道该听谁的。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四楼房间门口,正回头招呼服务员开拿钥匙,看见刘梅还在后面跟着,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厌烦,从包里抽出四张100块递给她,说:“这下可以走了吗?”刘梅脸上微微一红,正要推脱,我按住她手,说:“拿着。就当是你陪了我一回。”她直直地看了我半天,调头慢慢离去。她的手温暖而柔软,不禁地让我想起了林艺,心里顿时一阵凄苦。   感觉迷迷糊糊刚刚睡着,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我把被子一脚蹬开,怒不可遏地一把拉开门,看见刘梅站在外面。我顿时感到无比的烦躁,皱着眉头说:“怎么着?!”刘梅不说话,眼圈却突然红了。我有点惊异地一看,却发现她左边脸上隐约地泛着几个指痕微微发红。   我把她拉进来,问:“这是怎么回事?”她抬起头看着我却不肯说话,脸上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痕。我看她象是不敢说,便说:“没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怎么回事?谁打你了,老板?”她摇摇头,一会开口说:“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杨总。”   我记得我曾经对某些从事风月场所的女性保持着相当高的敬意。她们用自己的本该珍贵无比的青春填补着这个道貌岸然的城市那无所不在的空虚和欲望,却被那些利用过他们的伪君子所不齿,所唾骂,但她们忍辱负重,不为所动。   她们中的大多很勤俭,她们用廉价的香水,穿低档的衣服,把用青春换回的钞票寄回老家;她们寂寞地守望在城市的角落,用自己不被世俗承认的努力去改变自己,家庭和弟妹们的命运。在她们寂寞的青春面前,我非常敬重她们这份勇气,当然,同时也特别感慨这种无奈的沉重。   刘梅是陕西一个贫困山区的农村孩子。为了家里久病的父亲,为了没钱读书的弟弟,她带着无比美好的梦想只身来到了这个城市。杨错有一套自创的理论,说是“如果一起出来,必须全部堕落,一个都不能少。”刘梅刚下三楼就遇上他搂着6号小姐开房,问清楚之后给了她一耳光,说今天必须得把我摆平,否则就通知领班开除。刘梅没办法,只好返回来敲门。   刘梅从山里出来了,高小三又进去了。我望着坐在床边衣衫单薄,楚楚可怜的刘梅,心里有些不忍,把外套扔过去,说:“你穿起来,出去告诉服务员,咱们换一个标准间。”她站起来看了我一眼,低头往外走去,眼神里满是感激。我点燃一支烟,心里乱七八糟的烦躁。   在我眼里看来,高小三固然伟大,但刘梅这样的姑娘也不得不让我钦佩。前天晚上我呆在家里看电视,一个频道正在播放关于一些希望工程的专题。屏幕上又出现了若干年前那个著名的采访:一个记者微笑着对一个山区里的放牛娃说:你放羊为的是什么?   放羊娃挥挥鞭子,漫不经心地说:卖钱。   记者又问:卖了钱干什么?   放羊娃撸了一把鼻涕,仰起被风吹裂的紫黑色的脸:娶媳妇。   记者问:娶了媳妇呢?   放羊娃有一点忸怩:生孩子。   记者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有了孩子呢?   放羊娃奇怪地看了这个记者一眼,鞭子在空中“啪”一下响:放羊。   放牛娃的身影远去了。屏幕上出现了记者神情哀痛的特写。我甚至还瞥见他眼里滚动着的大颗泪水。他大手一挥,发出悲怆的声音:救救这些孩子吧。只要我们多献出一点爱心,就能让他们走出这蒙昧的怪圈。   是的,高小三现在就在做着这样一个让我无地自容,自惭形秽的壮举。他披着灿烂的阳光,戴着温柔的月亮,满怀欣喜地走进了他的梦想。这让我很羡慕。以前从各种娱乐场所出来后,杨错曾经不止一次地大骂我傻逼,指着我脑袋说:“你怎么就那么笨哪,那些个可怜巴巴的小姐都是装出来骗你这种笨蛋的,你以为她们真的就那么高尚啊,告诉你,她们比你有钱多了!”   每到这时我就傻呵呵地一笑,不置可否。杨错叹一口气后使劲摇头,说我和高小三小时侯肯定感冒发烧把脑子烧坏了,说:“知道吗?你们就是典型的弱智。助人为乐?品德高尚?操!”记忆如书,飞快地从眼前一一翻过,我看见自己无数次坐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掏出双倍的钱递给不同的女人,在她们感激的目光中得到最大的精神满足。   睡到半夜,我感觉自己床上爬上一个人,那是女人的身体,温软柔嫩。我慢慢睁开眼,看见刘梅正脸颊微红地偷眼看我,略带羞涩地低头不语。我莫名其妙的笑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去你床上睡去吧。”她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愧色,问我:“你是不是嫌我脏?”   我摇摇头,认真地告诉她:“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梅看了我好一会,突然把身上的内衣全脱掉,眼神里满是迷离,轻轻地说:“我心甘情愿想给你,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钱。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微微地叹口气,把手慢慢放上她的胸脯。她的身子微微一颤,把双眼缓缓闭上。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你穿上衣服吧。”刘梅的眼睛马上睁开,眼神里一片迷惑,略带不安地看着我。我冲她笑笑,说:“不是不想,我阳痿了。”   有着爱情极端思维的陈小南毁了我的所有生活。她是一个胜利者,实现了她所发的誓言,她得不到我,也不让任何女人得到我;她也是一个失败者,那天早晨她朝我腰下那狠狠的一击不但毁灭了我,也彻底地毁灭了她自己的爱情幻想。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点也不憎恨她,也许,高小三说得很对,这次是我自己的错,跟别人无关。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街边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他们背靠背坐着,痴情的眼睛注视着星光璀璨的夜空。他们在用爱的目光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颗星。男的找的了牛郎,女的找到了织女。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分离,因为这里没有严厉的王母,没有冷酷的天河。他们选择两颗拥有爱情的星座,目的是为了寻找到爱情的真谛。在自由的爱情惨遭普遍禁锢的时代,神话里的爱情是那么的圣洁与真挚,是那么的让人向往与陶醉。而如今当自由的爱情被卸下了千年枷锁,开始走向任其自流、遍地开花的时候,它却开始走向迷茫,走向龌龊,走向虚伪,走向乏味。   高小三到处打电话给我求医问药,但答案都是一致的没有,医生说再过十年,或许会有手术治疗痊愈的希望,并坚持让我留下联系方式。我微笑着拒绝了那位好心的大夫,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流满眼泪。十年?十年后的我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就算是那时候的我功成名就,美女如云,可林艺、米兰,还有那个让我抱憾终身的陈小南,她们这些在我青春中最需要爱情时统统离我远去的爱人们,还能再回到我身边吗?   第二天我递给刘梅1000块钱,她含着眼泪收下,临出门时跟我说:“韩总,昨天晚上我是骗你的,其实我真名字叫李梅。”我冲她笑笑,挥手说:“李梅?好,李梅,再见!”她在后面哭的泪眼朦胧,杨错砸了我一拳,笑着骂我装狗屁正经:“还是你丫有一套,开始象个圣人,一晚上就把个姑娘迷得象千里送夫。”我笑笑,说:“这就是差距,以后跟我学着点。”   上车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李梅还在门口远远地望着我,单薄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孤独、无助。我突然想起了林艺,想起了我今生唯一的儿子。她们的脸庞在眼前逐渐清晰,在娱乐城光怪陆离的灯光和外面的灿烂阳光总中展转交错。我微微叹声气,把头往椅背上沉重的倒去。   梦与现实,哪一个更为真实?白天与黑夜是两扇门,打开合上。哪一扇门的背后隐藏着林艺?哪一扇门的背后又躲藏着我?若干年前坐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在心里默默发誓未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衣锦还乡的自己,和现在迷茫、空虚的自己睁着两只呆滞的眼睛无助的望着远方,一一在我脑海里进进出出。哪一个是现实,哪一个是梦?无限的距离向远方铺展。我隔着玻璃车窗麻木地望着外面,街道上一个一个步履沉重的人们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忧伤。   不,我不会完全死亡。在圣洁的诗歌中,我的灵魂将不朽不灭,活得比灰烬更久长。——普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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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39:56 | 显示全部楼层
30   周一公司召开全体员工大会,狼外婆一改往日盛气凌人的嘴脸,声泪俱下地在会上宣读了“关于合并一事告全体员工书”,说到动情处还不住地拿手擦擦流不出泪的眼睛,在座的无不被她感动,蔡灵还象模象样的挤下了几滴眼泪。   我假装悲痛万分地在下面看着假惺惺的狼外婆,心里说不出的不屑,心想你个直娘贼,要不是你指挥失当,老子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最后由杨错安抚军心,举着双手安慰众人不要有任何顾虑,还信誓旦旦地说公司是不会抛弃大家的。人事部一个男的站起来,大声说:“杨总,最近说我们合并过去要被裁掉一半,这件事情是真的吗?”杨错支支吾吾解释了半天也没给出个准信来,台下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场面一下子嘈杂起来。   杨错慌了神,挥着手到处许诺,透过群愤激昂的人群我不经意地看见丁莹,她正表情平静的坐在那里,脸上写满镇定自如。我暗暗抽了一口凉气,顿时想起杨错那天喝醉时拉着我说:“丁莹那个婊子,一听说公司有变动,走路都不看我一眼,后来又听说我会去香港,当晚就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急切地恨不得让我操她十回。”我一问时间,就是那天她郑重其事向我发誓不再出卖自己的那个晚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变得不肯再相信任何一个人,有的时候甚至包括自己。拿杨错来说,我正感觉他在我离我渐渐远去,只留给我一个若虚若幻的朦胧背影,伸手却不能及。那个打会说“XXXX妈”时就和我一起整夜整夜看三级片,一泡尿能为叶子楣憋三个小时的懵懂小子;那个曾经被语文老师在课堂上当中质问“为什么没完成家庭作业”就能大哭一晚的天真少年;那个鄙夷所有当代作家的文学青年,现在已经变得精明世故,变得虚幻飘渺,让我再也无法读懂他的每一个眼神。   记忆的片段瞬间而过,大片大片的剪影象电影一样开始重播,我仿佛看见杨错刚进公司时西装革履地坐在自己的位子里,小心翼翼地向任何一个同时陪着笑,说着话,看见他无数次鬼鬼祟祟地敲开狼外婆的办公室,再红着张脸羞答答的做出来;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就下了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坐上狼外婆的那个位子。但我却无法洞悉,我只看到在不同的场合里,杨错以军人的姿势站立,诚恳地向每个老总请教问题,向每个老总的夫人假装纯情。所以我经常会想,这个世界上连善良都可以粉饰,连下作都能够伪装,不知道人们到底还可以相信什么?   会后杨错把我拉到他办公室,认真地问我:“你到底怎么想的?别说我没讲明白,你要坚持两个月,薪水地位样样不变,还能在香港安家落户;你要是现在就辞职,不但前面所有说过的统统完蛋,这月奖金你也拿不上。”我拿出烟,扔给他一根,自己点燃一根,说:“你说我这嘴里的烟喷出去,还能吸得回来吗?”   杨错一把拉住我,有点伤感地说:“那我们,我们就这么分开了?”我冲他笑笑,说:“王菲就算不找谢霆峰也不会找你的,你就再也不回来了?”杨错放开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郁郁地说:“我老觉得这次一走,咱们就再也见不着面了。”我鼻子微微一抽,坐到桌子上故作轻松地说:“你丫还没还米兰钱呢,想赖帐啊?”杨错笑着抬起头看我,许久,我们都“扑呲”一声地大笑起来。   晚上米兰打电话给我时很急促,听见似乎出了什么事。我心急火燎地赶到时她正一个人站在外面,哭得象个泪人。我心里一紧,着急地问:“怎么了这是?”米兰轻轻咬着嘴唇看着我,脸上露出和一年前心情不好时一样的委屈,猛地扑到我怀里抽泣起来。   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哭。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吧进去,等她平静下来后我又问,米兰小嘴一歪,带着哭腔说:“他,他打我了。”我顿时恶火中烧,站起来就要走,被她死死拉住,说:“你现在去,我以后怎么办啊?”我猛地一愣,心想她说得不错,回头挨着她坐下,说:“那孙子为什么打你?”米兰眉头紧锁,神色间说不出的哀怨,看着我轻轻地说:“他嫌我不是处女。”   我脑子里“嗡”地一下子,一股热血顿时涌上脑袋,手哆嗦着差点把咖啡洒到地上。米兰有点担心地看着我,略带内疚地说:“你别生这么大气,我,我,我不应该告诉你的。”我的喉咙一阵发堵,哽咽地说:“米兰,是我对不起你……”   米兰看着我眼圈也是一红,拼命地摇着头说:“不,这不怪你,这都是我自愿的。”我伸手给她擦擦眼泪,说:“他哪儿去了?”米兰的鼻子一抽一抽,说:“不知道,好几天没回家了。”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咬着牙说:“跟他离婚!”米兰哭着不住摇头,说:“不行,我爸绝对不会同意的。”我心里一股恶气顿时涌上来,把手里的杯子一摔,大声说:“这是你结婚还是他结婚!这老梆子还是他妈人吗?!”   米兰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我不敢说话。旁边的人也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被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逼了回去,我咬着牙喊:“看什么看!看你妈的逼!”一个油头粉面的小混子听了这话骂了一声“操”,扔了烟头就往过走,我心里一股恶气正愁没处发泄,操起地下的一个高脚凳就冲了过去,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大呼小叫。   还没等我们俩照面,经理就从里头蹿了出来,死命的抱住我,身后的几个人也把那个混子拉了回去,一个服务员冲里屋大喊:“六子,快报警!”经理转头骂:“操,哥几个喝高了开个玩笑,报个屁警!”说完把我抱到一边,点头哈腰的赔不是,低着嗓子连连说对不起:“今天买卖还没真开张呢,您就消消气,看我面子高抬贵手一回吧,咱不跟他那种人一般见识,对不起,对不起您了。”米兰在一边吓得脸色煞白,赶紧跑过来塞给他100块,把我推着出了门。   米兰神色疲惫的坐在旁边,有些惶恐的看着我把车开得飞快。天色一片冥暗,飞快的车速中我仿佛看见有一只巨大的手愤怒地把天与地抛向人群的背后,一些人开始在灰尘中奔跑,一些人开始在灰尘中呐喊,还有一些人也开始在灰尘中泪流满脸。这个城市是不喜欢泪水的,要想找到一个可以肆无忌惮痛哭流涕的地方并不容易,和米兰不一样的是,她可以在受委屈的时候找我倾诉、宣泄,而我,却只能在自己的心里默默流泪,泪水酸楚而苦涩。   前方是一个红灯,我把车慢慢停下,点燃一支烟,摇下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喷出。车左边停着一辆奔驰,有一个小孩也摇下车窗,正往地下扔苹果核。我与小孩对视一眼,那小孩突然笑了,我也一乐,冲他挤了一下眼睛。没想到小孩大声地冲我喊了一声:“XXXX姐姐!”他的声音清澈无比,声音中可以清晰地听见儿童般的天真。   旁边坐着父亲差点被惊得把眼镜掉下来,一把将小孩拉回去,冲我连连点头:“哥们,对不起啊!”我突然一乐,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那个年轻的父亲也被逗乐了,微笑着冲我连连挥手。我目送着他们走远,猛地对着那车的背影喊:“孩子,总有一天,你会老的,会操不动的!哪怕有一个深爱过的女人摆在你面前,你也终将无能为力!!!”   米兰被我逗得微微一笑,拿拳头轻轻擂了我一下,半嗔半怒地责怪我说:“你怎么还这样坏啊,一点没变。”我心里顿时一热,仿佛瞬间又回到了和她当初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伸手把音乐放开,里面又流淌出让人心醉的小提琴,声音柔美而飘渺,让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就登上了天堂。   回到家之后我换了一张新床单,指着大床说:“你今天睡这里。”米兰正在门口脱外套,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转头问我:“那,你呢?”我一指沙发,笑着说:“当然是这儿啊。”米兰嘴微微张了张,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等她进里屋换上睡衣,起身给她冲了杯咖啡,说:“怎么样,我这里还算不错吧?”米兰正四处张望,抬头看见我的结婚照片,问我:“你太太呢?”我刚刚把音乐打开,正埋头翻着找DVD电影,没听清楚她说什么,问:“你说什么?”米兰笑笑,大声问:“我说——你太太呢?”我正要回答,门口突然有一个臃懒的声音说:“在这里呢。”我顿时一阵心惊胆裂,脑后的一撮头发不由自主的竖起来,浑身象被电打了一般,猛地回头一看,拖着大包小包的林艺正腆着大肚子站在门口,目光如电地冷冷看着我。   林艺走或许久我都象猪一样生活,被子不叠,锅灶不动,每天半夜艰难地睡去,第二天等太阳晒到屁股上才懒懒起床。生活是这样的平淡和枯燥,让我几乎有理由质疑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是虚构的,没有一点生活素材来源。   高小三这几天忙得要命,每天东跑西跑,一刻也不见他消停,就是不知道在干什么。杨错则是天天陪着狼外婆清算公司旧帐,也是忙得不亦乐乎,每次见到我时都是一脸憔悴,开口就说:“生活啊,就是一瓶糨糊,等你把它放进嘴里的时候才知道它是那么索然无味。”   百合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杨错每天不露声色,也不知道背地里到底找没找。我和高小三到处打听,一个星期下来都没有任何消息,差点就把北京城的所有宾馆都打电话找遍了也没有结果。高小三找得烦躁无比,给杨错打电话大骂他无情无意,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丫是根木头啊?!”杨错却在电话冷冷地干笑了几声,半天阴阴地说:“按你这个道理,她要是失足出事,我也得跟着陪葬?!”   一句话把我们俩噎得差点背过气去,高小三两手不住地颤抖,不是我拦着就能把手机砸了,自此后再不跟杨错说话,有一次我叫他俩喝酒,高小三一接起电话来问杨错在不在,说:“他要在我就不去,猪狗不如的东西。”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我象傻了一般的呆在当地,嘴巴半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米兰和林艺互相默默地注视着,只是一个眼中是内疚,一个的眼中则是仇恨。许久,米兰再也坚持不住,慢慢走到林艺面前,轻轻地说:“嫂子,你误会了,我们什么也没做。”   林艺也不答话,转头就走。我一急,从地上跳起来过去把她拉住,问:“你要去哪儿?!”林艺使劲挣脱开我,用眼睛狠狠地剜了我一下,目光中既有失望也有愤怒,两只美丽的大眼睛还是一如从前的清澈。我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说:“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解释,行吗?”   林艺把手里的包“扑通”一声放下,挺直腰板大声地说:“行,要我留下可以,那她得走!”米兰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向我深深地望了一眼,无比内疚地说:“对不起,我,我,我真是……”再也说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拉开门就要走。林艺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   我一下把米兰拉住,说:“别走!你还没穿衣服呢!”余光中我看见林艺的脸色渐渐发暗,米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站在当地尴尬得要命,不知道该怎么向林艺解释这一切。我过去把林艺的包提起来,说:“今天你就让她住下,她现在也没地方可去啊。”米兰在一边无比紧张,两只手紧紧得攥在一起,指间互相不住的搓揉着。   林艺的脸色越来越不善,我怕她着急,说:“你们先都进去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说,行吗?”米兰在一边看着林艺不动,自己也不敢动,两个人就都在地下僵持着。我心里一片杂乱,说:“林艺,你难道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林艺本来还站在地下一动不动,听到这里突然象只母狮子一样跳了起来,大声说:“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怎么,非得看见你们一丝不挂地沾在一起才算是真的?还是非得你进了她的身子才可以成立?!”   米兰听了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猛地跪在地上,拉着林艺的双腿大声地哭着,泣不成声地说:“嫂子,都是我不好,这事真的跟韩笑一点关系都没有,求求你相信他好吗,我求求你了……”林艺脸上微微一动,但很快恢复了阴冷,冷冷地说:“韩笑,如果换了你,你会相信吗?”   我的心里越来越乱,感觉有一种沸腾着的热血正顺着血管渐渐上涌,脑子象随时都要爆炸开一般。看着地上痛哭失声的米兰,看着旁边愤怒无比的林艺,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把裤子往下一拉,象野兽一样嚎叫了起来:“我都阳痿了还能干什么?!到底我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是不是非得我以死来证明给你看啊!!!”   米兰被吓得目瞪口呆,呆呆地望着我近似癫狂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艺愣在当地,看着我又惊又怕,手指颤抖着指向我,嘴唇哆嗦了半天,眼睛一闭,脑袋朝后直挺挺地摔了过去,无边的寂静中我突然听见“砰”地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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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40:13 | 显示全部楼层
31   生活开始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在时间的推动下越转越快,飞快地让每个看见它的人都要头晕目眩。而我就像一个身轻若叶的稻草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狠狠地一脚踢下去,任由我自己在里面翻滚,直至窒息。而我,却早已经失去了咆哮的力量,只是随着飞快的水流陀螺般地旋转,惊恐万分却身不由己。   最近几天所发生的事情都是让我完全始料未及的。它们来得是如此地迅速,没有一点点的征兆和声音,让我接二连三地心惊胆战,深怕再发生什么让我眩晕的事情。我知道,现在只要有一点点不正常的力量,就能把我全部的意志彻底摧毁。   那天晚上是一个可以让我永远铭记的日子,因为它就象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我心脏的深处狠狠地扎了一刀,虽然见不到血,但那种疼痛是撕心裂肺的。那种让人窒息的疼,我是第一次感觉到,也许,老天会怜惜我,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林艺倒下之后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当地象傻子一般。米兰也被惊得脸色灰白,半天才扑到她身上大呼小叫,回头看我还在那里愣着,拿拖鞋使劲冲我砸了过来,几乎是在撕吼着:“韩笑,你傻啦?!”   我手忙脚乱地把林艺抱上车,回头喊米兰:“打电话,找杨错高小三,叫他们拿钱去医院!”米兰和杨错赶到时林艺已经被送进抢救室,留下我一个人木头一样的坐在椅子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直想瘫软在地下,再也不要起来。   米兰手脚冰凉的抓住我,身子在不住地发抖。我闭上眼睛默默祷告,心里不住地说求求你老天爷,只要林艺没事,我死了都行。米兰在一边颤抖个不停,哆嗦着嘴说:“韩笑,怎么办呢?万一,万一……”是啊,万一要是出了事,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有理由再继续自己的人生吗?“没有万一,别他妈瞎胡乱猜想。”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高小三头发凌乱地站在地下,故作轻松地看着我。   杨错不一会交钱回来,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了,我刚才给了大夫3000块钱。”高小三点点头说:“这医生既敢要钱,就证明人没事。”我的心里乱七八糟,厌恶无比地盯着头顶那闪烁着的红色十字,心想老子一没偷二没抢,凭什么老和医院打交道的就我一个?这是谁他XX的瞎了狗眼?   一辆手推车经过,把我的腿上硬硬地挂了一下,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个小护士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对不起”,转身就走,我顿时想起那次我做手术住院时,林艺不小心把暖瓶碰到地下摔碎,被一个护士进来好一通训斥。正胡思乱想间,抢救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戴口罩的医生跑出来喊:“谁是林艺的家属?”   我的心瞬间一凉,差点没瘫倒下去。杨错过去一把拉住医生问:“怎么啦?”那个医生显然对杨错的态度很不满意,挣脱开后一脸严肃地说:“孩子流产了,现在突然出起血了,你们快去血库取血,”正进去时又吩咐说:“急用,你们谁是AB型的?”杨错回头喊高小三:“三儿,准备挽胳膊!”我脑袋里顿时象一个巨大的二踢脚被拿火瞬间点燃,“嘭”地一声就炸裂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我听见有人在大声叫嚷,似乎还夹杂着米兰的哭声。我费劲地睁开眼睛,看见高小三低着脑袋站在墙角,杨错愤慨无比地把手高高扬起,猛然向他脸上甩去,嘴里大喊:“高小三,我XXXX祖宗!”   我挣扎着站起来,用尽全力大喊一声:“血哪?!”米兰赶紧过来把我扶住,结结巴巴地说:“护士去取了,马上就来,马上就来了。”杨错怒不可遏地走过来,铁青着脸对我说:“你以后要是再和高小三称兄道弟,你就是孙子,你就是王八蛋!!!”我脑子里纷乱无比,顾不得理他,拼了命地大喊:“血!血!!!”旁边几个病人路过,都睁大眼睛好奇地看,被我死死地盯了一眼,吓得纷纷夺路而逃。   高小三慢慢走过来,正准备开口说话,被杨错又一个耳光狠狠甩到脸上,“啪”地一声,清脆无比。高小三抬起手来慢慢抚摩着自己的脸,嘴唇哆嗦着说:“韩笑,今天是我不愿意做人,咱们,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吧!”说完猛地回头,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杨错双眼血红,冲我喊:“这就是他XX的高小三,AB型血的高小三,不肯给你老婆抽一管子血的高小三!”我顿时反应过来,心中一阵酸苦,既不相信又不愿承认,用尽力气冲他的背影大喊:“高小三,我XXXX妈!”话音刚刚落地,胸口顿时一阵憋屈,再也忍耐不住,任凭眼泪夺眶而出。   辞职后我去公司的次数反而比以前多了,主要是想抓紧时间把经手的帐务倒腾清楚,早点交接,做到言而有信。不过受到的待遇却有了明显不同,不管是领导,还是以前曾经互相挤兑憎恶甚至大打出手过的同事,态度都客气起来。最幸福的是,在他们开沉闷无聊的会议时,我则可以坐在电脑前玩游戏。   公司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一如脑海中清晰无比的回忆。前台的墙上还贴着狼外婆挥毫泼墨题的词“公司需要您的力量”,前台的接待小姐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同的是面孔的变化,一样的是统统风骚,一个穿绿格子外套毛衣的姑娘频频拿眼神勾我,我过去问她想干什么,小妮子反倒高挺胸脯的问我想干什么。我嬉皮笑脸地说:“想干什么,今天晚上要跟我出去,你就知道了。”姑娘故意装矜持,推说太忙没时间,还跟我开玩笑,凑到我鼻子底下说:“我跟你出去,你老婆同意吗?”我微微一笑,说:“我老婆早就死了。”惊得前台的人面面相觑,都抬起头来看着我。   交接完全部手续,杨错把最后的薪水捏在手里问我:“想清楚了?抽辞职报告现在还来得及。”我摇摇头,微笑着从他手中接过信封。杨错送我下楼,拍着我的肩膀一阵长吁短叹,一脸沉重地说:“你这样,让我怎么走?”我笑了笑,说:“我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见我自杀来着,还是寻过短见?操!”   临出门时那个前台姑娘冲我又挤眉又弄眼,一脸的淫笑。我走过去,冲她微微一笑,说:“你有男朋友吗?”姑娘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把胸卡轻轻放到桌上,说:“回去转告他,让他好好珍惜你。”我刚转身,姑娘在后面悄悄嘀咕了一句,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楚:“傻逼。”   刚走出公司,一辆黑色奔驰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英气勃发的年轻人来,走到我面前彬彬有礼地说:“请问,你们公司的韩总在吗?我找他签个业务。”我一阵莫名其妙,仔细在脑中搜寻了这个人的印象却丝毫没有找到,微笑着说:“韩总?他一个月前刚刚死了。”年轻人扶了一下眼镜,和一起的几个人对视一眼,眼中都迷惑不解的目光。   他直直地看了我半天,微笑着说:“谢谢。”我看着他们进了公司,心里咒骂了一声,心想现在能人无数,这些小事就不用麻烦我了。不一会,几个人跑了出来,那个年轻人追上我问:“您就是韩笑,韩总吧?”我笑笑,说:“我已经辞职不干了,你要搞业务请找别人吧。”那个年轻人眼中顿时露出一丝狠毒的光芒,阴阴地说:“搞业务?我搞你娘。”   我心猛地一紧,知道这帮孙子今天是冲我来的,就硬着头皮问:“我就是韩笑,揍我可以,先得说明白,”心里不住地大骂杨错这个挨天杀的,肯定是他那厮到处钓鱼,这回钓着大鱼了。杨错去夜总会之类的地方总喜欢和女人说他叫韩笑,还经常乐滋滋地告诉我:“哥哥在下面爽,也没忘了照顾你,那妞一声一个‘笑哥哥’叫,你就没心灵感应地听见一声?”这个习惯是前年冬天落下的,有一次我泡了个大款的二奶,第二天把杨错的名片留了给她,一个月下来,杨错涮我剩下的锅子吃得满嘴肥油,大声夸我够哥们,连说:“今后我也学你这一手,我湿润也保证不让你干旱着。”   那个眼镜从鼻子中哼了一声,说:“操,挨揍还要问理由?”上来就是一拳,狠狠地打在我鼻子上,顿时鲜血直流。那一刻我脑中轰地一响,仿佛看见了那个让我崩溃的晚上,林艺躺在抢救台上鲜血淋漓,嘴里虚弱无力地叫着:“韩笑,救救我,救救我!”   没等我缓过神来,脑袋上又重重的挨了一胳膊肘。几个人把我拉到一个拐角,死命地向我身上招呼。我的脑子里一片寂静,所有的印象和记忆似乎已经全部消失,惟独只有林艺泪流满面的样子,在遥远的天边哀怨地望着我,我慢慢把眼睛闭上,身上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象狗一般地蜷缩在地上任他们拳打脚踢,心里想着你们使劲打,使劲打,最好把我打死,我就可以去找我最最深爱着的林艺了。   许久,几个人打得累了,都停了手脚,站在一边欣赏我死狗一般的样子。眼镜慢慢蹲下来,把我的头发猛地一把揪起,微笑着说:“向你打听个女孩,认识的话点点头,”我费劲地睁开眼睛,感觉整个脸都象消失了一样,嘴边空空荡荡。眼镜点燃一支烟,徐徐地喷出一口,说:“米兰,认识吗?”   我顿时恍然大悟,这拨孙子肯定是她那个假洋鬼子派过来的,正思量间,眼镜把烟头一下子扎到我脸上,“呲”地一声就冒起了烟,旁边两个人把我架起来,眼镜咬着牙骂:“你聋啦,听不见我说话?认识不认识?!”我的脑袋沉重无比,把眼皮子眨了几下算是答应。眼镜看着我慢慢笑了,阴阴地说:“那就对了,没冤枉了你。这事你别怪那女孩,我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钱是她男人给的,所以不怪她,要怪就怪你鸡巴太硬,到处捅吧。”   身边的两个人我把扔在地下,准备结束战斗。眼镜看了看我,和旁边的人笑着说:“把这位帅哥扶起来,靠到一边,别叫姑娘看见心疼。”我咬着牙慢慢站起来,挣扎着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的疼痛渐渐清晰,一阵一阵地从各个地方向大脑中传来。   眼镜过来拍拍我的脑袋,说:“哥们,上女人可以,不过以后可得找对人,免得做了风流鬼,”我正要说话,眼镜回头对几个人说:“你们以后把自己的女人看紧点,别让这号人自己死了老婆就找别人。”他的声音尖细刺耳,象根针一样扎在我心里,我突然抖了一下,心中一股无边的恶气腾空而起,抓起地上的一块砖头向他脑袋后面用尽全身力气砸了过去,嘴里撕吼着:“我XXXX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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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40:33 | 显示全部楼层
32   余华曾经说过,写作者要表达与之朝夕相处的现实,他常常会感到难以承受,蜂拥而来的真实几乎都在诉说着丑恶和阴险,怪就怪在这里,为什么丑恶的事物总是在身边,而美好的事物却远在海角。换句话说,人的友爱和同情往往只是作为情绪来到,而相反的事实则是伸手便可触及。   他在小说《活着》的前言里写道:正是在这样的心态下,我听到了一首美国民歌《老黑奴》,歌中那位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难,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首歌深深打动了我,我决定写下一篇这样的小说,就是这篇《活着》,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写作过程让我明白,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我钦佩余华的全部理由就在于此。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有着坚强的活下去的勇气。当我满身血污蹲在看守所里的时候,心里却是一片死灰,脑子中满是充斥着绝望无比的消沉。我为此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心想只要老天不叫我死,就要努力地活着,为了林艺,也为了我自己。   小曹不知道拿了高小三多少钱,天天过来看我一趟,到处给我打点说情,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在我耳朵上嘀咕了半天,叮嘱说:“从现在开始,不管谁问你,就说是那砖头是他先抡起来的,被你夺下才砸过去,这叫正当防卫,”完了还颇为感慨地告诉我:“高小三这几天为了你这事,跑得腿都快断了。”我苦笑着点点头,说:“那你替我谢谢他。”   杨错昨天送来一大包水果和几条烟,愁眉苦脸地告诉我狼外婆被总部查出来有贪污的嫌疑,去香港一事也暂且搁浅了。我隔着玻璃窗问他:“米兰有消息吗?”杨错一脸沉重,许久才说:“那几个人是他老公公司的,根本不是职业打手,那个死了的拿的还是新加坡的护照,这次比较麻烦。”我冲他吼道:“我问你米兰现在怎么样?!”   杨错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我,慢慢才说:“她想离婚,被那孙子打了几下。”我嘴唇哆嗦着问:“打成什么样了?她爹是不是死了,连自己女儿都不管啦?!”杨错低下脑袋去,说:“没怎么样,头磕破了。她爹?她爹的脸比米兰的命要紧得多,你真的不明白?”我嘴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下。   那天眼镜被我狠命地往脑袋上拍了一下,象根木头一样扑倒在地下,一动不动。旁边的几个人都傻了,半天才想起把我拖上车,和眼镜一起到了医院。进医院时眼镜又是呕吐又是抽搐,看得我都有些害怕。旁边一个人狠狠地在底下给了我一脚,说:“他要有事,你也活不了。”我疼得眼前一阵发黑,捂着腿就蹲了下去。   不一会医生从里面出来,下了病危通知书,说:“你们赶紧通知他的家人,病人现在是硬膜下广泛性出血,有生命危险。”我背上猛地一阵发凉,一把抓住医生的胸口问:“一块砖头能砸死人?!你他妈给我说清楚!”医生勃然大怒,使劲挣脱开我,跑着就去报警。我被几个人又垫了几脚,窝在地下,看着门口几个穿警服的人一闪,心里顿时一松,心想我就是死在监狱里,也不能死在你们这帮杂碎的手里。   离开医院时一个医生跑出来,和几个警察说:“出于职业道德,我建议你们先给他包扎一下。”我的心里一片感激,诚恳无比地给他鞠了一躬,说:“谢谢您。”林艺出事的那天,杨错铁青着脸从里面一出来,我就知道自己想杀人了,把米兰一推就冲了出去。冲到抢救室里看到一个医生就抓住他,也不管他是谁,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医生摔到地上乱叫起来,我朝他吼道:“你杀了我老婆!”   吼完后抬脚去踢他,有人抱住了我,回头一看是米兰,我咬着牙说:“你放开我。”米兰哭着说:“求你了韩笑,你不要乱来。”我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说:“我要杀了他。”杨错也跑来把我紧紧地抱住,我脱不开身,就哭着求他:“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你就放开我,让我杀了他吧。”   杨错还是死死抱住我,我只好用胳膊肘拚了命地撞他,他也不松开。那个医生爬起来跑走了,很多的人围了上来,我看到里面有两个医生,我对杨错说:“哥哥,求求你放开我。”杨错力气大,抱住我我就动不了,我用胳膊肘拼命撞他,他也不怕疼,一遍遍地说:“韩笑,你不要乱来。”   许久,我再也没有一点力气,身子软软地瘫在一边。米兰披头散发地一把扑到我身上,哭着说:“韩笑,是我害了她,你,你杀了我吧,”我不断地摇头,哭着对她说:“这不怪你,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米兰在身边不住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却一点也听不清楚,声音轻若微蚊,我的耳边一片寂静,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顿时幽然而生,袭遍了我的全身。我仿佛看见林艺在半空中微笑着看我,轻轻地说:“韩笑,原谅我先走一步,等下辈子,我再回来陪你。”我目光呆滞地向空中连连傻笑,眼泪夺眶而出。   临走时杨错塞给我2000块,让我以备急需,告诉我:“这几天我得陪苏总清帐,不能天天来,你就自己照顾好自己吧。”我盯着问:“说实话,你贪污了多少?”杨错笑笑,说:“说没贪污是假的,但还够不上判刑。”我点点头,说:“小曹那边你出去后替我打个电话,说我出去再好好谢他。”   从我被关进来的第一天起,高小三就卷着钱到处疏通,光给小曹就塞了不少。我不能说小曹不够哥们,他的钱确实不少,但还犯不上白白给我花,因为我们只是朋友。杨错走的时候扔下一句话:“谢个屁,他拿咱们的钱还少么,他亏啊?”我在心里干笑了几声,说:“亏不亏,也都得给个热话。”   也正是因为没有亏了小曹,我的牢狱生涯还算是比较太平,没有人来干扰我的“生活”,除非我准备越狱逃跑。在暗无天日的时间里,我大部分的思想活动都是在琢磨人生的反复无常和个人的无能为力,而对于自己进来的原因本身并没做多少思考。我比较欣赏一句话:肉体和精神的痛楚显然会让人朝更严肃的高度思考问题,而不是汲汲于稻梁本身。所以,我讨厌思想高度,那意味着要失去世俗的幸福。起码对我而言,这是个真理。   对于一般人而言,看守所则是另外一个世界,它有不一样的生存逻辑和秩序。在那里见到的为数不多的每个人,都给我留下了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在那里受到的教育,也让我受益非浅。当然,这些教育也有一个小的副作用,那就是让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能,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深深地绝望。   我进来的第三天,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眯起眼使劲向门口望去,看见被我曾深深怜惜的刘梅,不,应该是李梅,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和我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她冰冷无比的眼神竟是那么的熟悉,而又是那么的陌生。事后我和小曹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因为给外国人下蒙药,在这个圈子里很是出名,这里也是几进几出了。   我微微一笑,心想自己确实愚笨得可以,我清晰地看到李梅眼中的不屑,那分明是在嘲笑我的智商。这不怪她,是我甘心情愿的上当受骗,我对自己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当然,这种认识我还得感谢象她这样的女人,让我更加有足够的理由质疑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善良。我知道,这无比干冷的房间气息,早晚会把心中的潮湿一点点冻掉,让它永远冷硬如铁。   对于些许伤感的记忆,正常人的逻辑是:既然失去了,就要想办法忘记,拿回忆来折磨自己的,都是傻逼。但我却始终无法摆脱那些缠绕在心田的一幕幕往事,它们一如天边飞逝的流星,在眨眼间忽然闪过,却留下了永久的痕迹。   看守所的晚上总是很安静,所有的屋子也都已熄了灯,只是偶尔可以听见从某个房间中会传出星星点点的声音,让我瞬间想起了大学时候,我们趴在床上无法入睡,引起兴奋的原因有很多,但青春足可以解释一切:我们年轻,我们精力旺盛,我们天真,我们不知所终。   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卧谈会的内容是什么?是不是也和我们当初一样,兴奋地讨论着艺校的女生?还会不会有个把人,如同高小三一样,点着蜡烛在被窝里呻吟?   回忆如丝,把我的思绪一缕缕地带回那令人难忘的时刻和地点,我看见杨错酒气醺天地在雕像前撒尿,也看见毕业前夜,我们都躺在那些油绿的睡着了的小草上,大声地唱着风靡一时的《校园民谣》:   “校门口的酒馆里是谁仍旧还在大声哭泣,   黑漆漆的树林里,有人叹息,   宿舍里的录音机还在唱着爱你爱你,   当每到假期,我们就仓皇离去,   亲爱的兄弟,你是否还会想起,   那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   而那些现在或许正在美梦成真的学子们,对自己的青春是不是还象以前的我们那样豪情依旧,为了虚幻的目标,正在咬着牙苦苦的拼争?他们又会不会在将来的若干年后,也会象我一样心灰意冷,虚度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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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40:54 | 显示全部楼层
33   在过了类似与世隔绝的20 几天之后,兄弟总算是拨云驱雾,重见天日。心情还好,甚至和还我私人物件的女警察犯了几句贫。外边的阳光很亮,但却够不上温暖。出门时我看见李梅正在院子里的一角扫地,扫得很干净,也很彻底,地上甚至连一片尘土都没有。我进去时那天滴答在门口的血迹也被消灭得无影无踪,如同我终于烟消云散的年轻豪气。   可能是习惯了灰暗的光线,看阳光下的杨错和小曹我竟然得眯起眼睛。杨错的手一直在抖,向我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和小曹拥抱时,我不自觉地向后靠了靠,是怕弄脏了他崭新的警服?上车时我在玻璃窗上看见自己,终于没能绷住,摸着颌下杂乱的胡子哭了。老天,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高小三一直都没来找我,不知道是不是心存怨恨,小曹告诉我他想见我时我丝毫没有犹豫,冷冷地说:“让他见鬼去吧。”杨错在一边脸色铁青,不知道是仍然再怪高小三那天的冷漠和自私,还是在怪我冷血无情。   晚上杨错给我接风,两个人喝得象第一次喝酒时酩酊大醉,杨错含糊不清地搂着我,结结巴巴地说:“咱哥俩又回到原来了,真好,真好。”我眼睛发直地盯着他,这位相依为命了几十年的兄弟,脸上不禁热泪横流。我一直指望着能有一个温柔、多情的女人陪伴我一生一世,没想到风雨中竟是泪水瓢泼,最后守在我身边的,却只有杨错一个人。而那些从我生命中一闪而过的女孩们,你们现在究竟在哪里?那次事情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被生生打死,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姑娘的眼泪,是为我而流?   从饭店出来后杨错执意要去消遣一把,指着脸上横生的疙瘩,说:“公司的事情搞得脑袋大了一圈,我已经一个月没碰过女人了。”我顿时想起他因为我争小姐把别人扎刀子的那天晚上,我们也是站在这个季节里,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一角,杨错满脸通红地剔着牙,和我说着同样的话。   走进娱乐城里,每一个男人身边无一不是拥香抱玉,都无一不是露着得意的神情,脸上写满春风。是的,我也曾经这么干过,我赢过无数女人的掌声,也赢过无数男人的嫉妒。那是一个美好的时刻,我以为自己是个英雄,我嘲笑一切似乎因发育不良而天真,仿佛因智商不足而善良的人群,并且坚定地认为他们虚度一生,必定会为此付出代价,可林艺的眼泪把我打回了原形,在她泪光盈盈的眼睛里,我才终于发现自己是这样的丑陋不堪,是如此的弱不禁风。是的,现在我明白了,眼前的他们和当初的我一样,其实只是真正生活意义上的白痴,彻底的白痴。   大厅里渐渐热闹起来,一批又一批的姑娘或浓妆艳抹或坦胸露背地从我身边走过,把一边的杨错看得两眼灼灼生辉,口水长流,他指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问我:“怎么样?”我摇摇头,慢慢把手里的酒喝干。杨错大为失望,嘟嘟囔囔地骂我:“这就是你的审美观?操,你不要我要。”挥手把那姑娘叫过来一起喝酒,那个姑娘估计是身体不方便,几天都没开张,显得异常兴奋和热情,粘在杨错身上娇媚无比,看得我连连叹气。   不到半个小时,杨错和姑娘谈好了价钱,大踏步地上了楼,临走吩咐我自己挑选,今天就住这里,明天再走。我脑袋越来越沉重,眼睛也模糊起来,把领班叫过来,甩给她几张小费,说:“把你们这里最棒的小姐,叫一个过来。”领班一见钱,脸也笑成了花,吩咐一个服务生把我搀上楼去,在他耳朵边说道:“这位先生喝得不少,可别忘了给你小费哦。”   自打林艺离开以后,我终日以酒为伴,几乎天天都在放荡和朦胧中度过。我似乎感到手上突然多出来一大把一大把的时间,任凭我怎样挥霍都绰绰有余,无论我怎样支配它们,都仿佛总是无法将之打发。我的肉体还在,只是恍惚中觉得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的我,那个真正的韩笑已经在刹那间飞灰湮灭,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披在我的身上行尸走肉。   我睡在温暖的大床上,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小姐长得如何,会象赵玲,会象丁莹,还是会象陈小南?盟盟中我总感觉她会和我所熟悉的一个女孩非常相似,进看守所之前我找了一个湖南小姐带回家,竟然发现她和公司以前前台的那个姑娘几乎一模一样,我甚至怀疑她就是那个风骚无比的小妮子,但结果证明不是。如果是她的话,在发现我硬不起来时就会大喊大叫,但那天晚上的姑娘却在脸上平静如水,一如我几乎停滞的心脏。   屋子里的灯光被调成非常暧昧的色彩,非常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想不堕落都难。我晃着沉重的脑袋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隐约感到这应该是一个深夜,却又象一个清晨。以前的我总是会选择在这样的两个时刻睡在这里,现在也是一样。我虽然丧失了吃饭的功能,但谁都没有理由剥夺我观看美味佳肴的权利。   现在除了大量的安定片,我还需要另外的陪伴才能安然入睡。如果高小三在,肯定又会骂我没有子弹还上战场,我肯定也会狠狠地说:“大不了是牺牲,这条命就是本钱。”房间里似乎很冷,我拉了毛巾盖在身上还是瑟瑟发抖,我知道,我需要搂着一个浑身滚烫的女人。   脑子里一片混乱,酒精的作用慢慢见效,体内似乎燥热无比,却又万分冰冷。我的两只手机械般地抓着毛巾的一角拼命地往身上拉,忽然想到去年冬天林艺感冒发烧,冷得哆嗦个不停,我给她盖了三层被子都无济于事,我问她:“怎么就不冷了?”她轻轻地说:“你睡进来,陪在我身边,”当我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叫着她的名字时,我仿佛看见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安详而悠远。   一只飞蛾拍打着窗户玻璃,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它冷吗?可它飞不进来。纵然它能飞进来也只是给我们留下一个成语——飞蛾投火。我把林艺象小孩子一样抱起来,坐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一路上焦急而安静。雪还在恍恍惚惚地下,天色一晃一晃,整个冥暗的世界都浮起在一片巨大的虚无中,这虚无寒冷无比。路上行人寥寥,雪却在他们脚下迅速肮脏。一幢幢灰色的楼房像一些没有生气的火柴盒被四处胡乱堆放。让人见了,心底忍不住打颤,想逃离,想远远逃离这目光所及处。夜色渐渐涌来,不可抗拒。我忽然发现这些夜色已被灯光剖开一个个鱼鳞般的小口。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凶手?   一段让我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就这样从身边溜走了,留下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留下。只不过我还得呆在这里,继续我的悲剧。膀胱越来越憋,我艰难地爬起来挪到卫生间,用手扶住桌台畅快淋漓地看着变了颜色的啤酒喷泄而出,可能是憋得太久的缘故,脑袋突然猛一阵眩晕,差点一头载到在马桶上。   正要出去,听见门“吱呀”一响,一个轻盈的脚步走了进来。我低着脑袋费劲地拉开门,首先把一双小巧的秀足映入眼底,然后是一双纤细的小腿。姑娘赶紧过来一把将我扶住,腻着嗓子说:“老板,怎么喝这么多呀?”声音很轻很细,却象一根极尖的针一样使劲地扎在我心里。这个声音太让我熟悉了,它是那样的让我悸动,我慢慢抬起头向上一看,一个熟悉无比的脸庞清晰地在眼前显现:她是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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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41:08 | 显示全部楼层
34   时间在那一刻停滞。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百合,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百合看我时眼里骤然掠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地,就恢复了平静:“先生,按摩还是睡觉?”我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手心里生疼生疼地,脑子里瞬间一闪,拔起身来就准备往外跑。百合把我一把拉住,问:“韩笑,你干什么?!”我支支吾吾地搪塞着,说我下去买烟,百合从小包里抽出一盒没有牌子的烟来,我正要接住,她却手一缩,又放了回去:“你,你还是抽你自己的吧。”   手机突然想起,我心里犹如撞鼓,脑子里飞快地琢磨如果是杨错打来,我该怎么告诉他。接起来一听,里面是高小三病恹恹地声音:“韩笑,”我把声音压低,沉着嗓子说:“你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挂了电话,站在当地脑子里一片空白,许久才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百合看我一眼,冷冷地说:“你想让我在哪儿?”我站在地下尴尬无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百合慢慢走到床边,自己点燃一根烟,微笑着说:“别觉得不对劲了,这很正常。”说话时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尴尬和不快,显得是那样自然,我也同样不知道她所说的正常是指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在说我的出现。我呆了半天,说:“回去吧,你这样象什么样子?”百合徐徐吐出一口烟雾,冷笑了一声,说:“回哪儿?回那个老女人的别墅,睡在他们俩中间?”   我晃晃越来越沉重的脑袋,走到卫生间在冷水下面冲了冲脸,正想往出走,喉咙一痒,趴在马桶上就呕吐起来。这几天火气很大,嘴里又苦又臭,一股腐烂的味道顿时飘散在潮湿的空气中,挥洒着弥漫开来,闻着像极了这操蛋的生活。   吐了半天,一回头,看见百合站在门口,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这会想起林艺来了吧?别人给你捶背都是交换,只有她才是真心实意的无私。”我脑袋里一片混乱,也无暇分析她话里的意思,说:“你先出去,这臭死了。”百合微微叹口气,过来帮我在背上擂了几下,在后面幽幽地说:“回去吧,我不赚你的钱。”   我猛地回头,说:“什么意思?”百合扬了扬眉毛,轻松无比地说:“什么意思?就这个意思。我得吃饭,我得生活,你们那叫工作,我这一样是工作,谁也别看不起谁。”我猛一阵剧烈的咳嗽,说:“不管怎么说,今天你得跟我走。”百合冷笑了一声,说:“别烦了,谁离开谁都能活,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还是回去陪陪你老婆吧。”我一愣,抬头说:“我老婆死了。”   百合听了浑身一震,挥手就朝我脸上一甩,我耳边立刻响起清脆的一声,顿时感觉脸颊边热辣辣地生疼,我捂着脸瞪着她,说:“你有病啊!”百合忽地站起来,用手指着我大骂:“韩笑,你他妈个贱货,还在哪个小姐面前这么糟践林艺?!”我心里顿时猛地一酸,强作苦笑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喝多了。”百合恨恨地看着我,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们男人统统都是他XX的杂碎!”   我又趴在马桶上呕吐了一阵,出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给我根烟。”百合死死地盯着我,说:“这可是你硬要抽的。”我皱着眉头正要去接,听见门被一通乱擂,外边传来杨错的声音:“韩笑,中场休息,该换场地啦!”我的心一凛,正要往出走,被百合狠狠一个眼神钉在当地,动弹不得。   杨错歪歪扭扭地走进来,嘴里还在嘟囔:“重庆辣子鸡,真他妈爽,”等慢慢走进来和百合一打照面,顿时惊在那里,脸上一片呆傻,仿佛怎么都不肯相信似的,嘴巴大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心里一凉,心里寻思着他负伤以后去哪家医院会比较近。   百合却出乎我们的预料,大大方方一指身边,点头示意杨错过去,说:“坐呀,别愣着啊杨总。”杨错的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在地下犹自发抖。我过去拉了他一把,说:“行了,等天亮一起回家吧。”杨错看了我一眼,支吾着不肯说话。在那一刻,我分明从百合眼中看到了一丝深深的绝望。   正尴尬间,杨错房间的那个姑娘穿着睡衣跑了进来,凑到我跟前,腻着嗓子说:“哥,怎么还不过去啊,我都等不及了。”百合颤抖着站起来,手指着她嚎叫般地喊:“滚!滚蛋!”那姑娘白了一眼百合,不耐烦地说:“姐姐,你新来的呀?懂不懂规矩啊?客人挑谁,你管得着吗?”   杨错猛地跳过来,往那姑娘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骂道:“贱货,说谁哪你?!”姑娘被打得一愣,站起来就要过去理论,被我紧紧拉住,说:“这个耳光不白打,1000,干不干?!”姑娘突然微笑起来:“好啊,只要有价钱,要不要再来一下?”我把她拉出门外,听见背后一片寂静,死气沉沉地那种安静。   我搂着姑娘睡在床上,等待着隔壁房间传来的打闹声音,但很让我奇怪,那边安静非常,让我甚至感觉到一阵失望。姑娘很尽职尽责,虽然把浑身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我还是无济于事,但仍旧不肯放弃,执着地让人心疼。到最后她伏下身去,头发散乱在我的腰间,让我不禁感到一丝怜惜。我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心想亲爱的,别再为失去动力的青春费劲了,那样只能让你更加失望。   到最后姑娘甚为黯然神伤,撅着小嘴跟我赔礼道歉。我笑着这不关你的事,我说过不行的。姑娘冲我甜甜地一笑,说:“干什么都有规矩。这是我不行,不是你不行。”我心里一阵痛快,目送着她款款出门,心里认真地说谢谢你了,我亲爱的姑娘。   那夜月光如水,映得人心尖发凉。几只晚睡的小鸟被月光发出的声响惊醒,振翅远远飞去。在一幢普通非常的红色楼房里,一个又丑又脏的家伙忽然翻身坐起,像疯了一般地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那些圣洁无比的清澈月光,在他胡子拉茬的脸上轻轻飘拂,好似梦中的缕缕泪痕。   恍惚中我沉沉睡去。林艺的脸庞在眼前渐渐清晰,她柔情无限地看着我,伸手在我脸上缓缓抚摩,轻轻地说:“别睡了,起来给儿子换尿布。”我看见自己满头大汗地在地上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一个小孩子躺在襁褓中哇哇大哭,他在哭什么?是不想来到这个世界吗?还是觉得人生活着太累了?我们当然不知道,只知道幸福地看着他的小脸,依偎在一起,微微地笑着。   忽然林艺和孩子猛地消失,迷乱间我看见米兰泪眼朦胧地向我奔来,披头散发地大声叫喊:“韩笑,救我!韩笑,救我!!!”我向后一看,只见她的父亲和丈夫正拿着两柄铁锹,追上之后狠狠向她身上砸去,一股热血猛地喷出,溅了我满满一脸。米兰的声音渐渐微弱,伸着柔弱的双手向我抓来,嘴里呢喃说道:“韩笑,韩笑……”我从梦中陡然惊醒,看见昨天晚上的那个姑娘正伏在我身前,说:“先生,天都亮了,要不要再试一次?”   我伸手抹一把额头的汗水,跳下床就朝隔壁跑去,门被大开,里面安静依然,只是杨错和百合不知去向。我掏出手机来给杨错打电话,里面却一个劲地是“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用其它方式联络。”我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几下,又给杨错家打电话,响了长长地几声后有人接起:“谁呀?”正是杨错。我心里猛地一安,张口就骂:“操,走也不叫我一声?!”杨错懒洋洋地说:“忙着呢,别烦我。”   我正要挂电话,里面传来百合的声音:“再来一次,就更舒服了。”我笑了一下,回头问姑娘:“几点了?”姑娘千娇百媚地看着我,把胸脯往我身上一凑,说:“着什么急呀,还早呢,再试一次吧,保你满意。”我微笑着看看她,掏出钱来:“再见,我得回家了。”姑娘的脸上笑开了花,一个劲地说:“下次来了记得找我啊,我想死你了。”我心里却突然一阵厌烦,回头骂:“滚吧,贱货!”说完大踏步下楼,听见她在后面温柔地问候着我妈。   出门后找了一个小摊点往嘴里胡乱塞了几根油条,看看手机已经7点了,昨天的酒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脑子里仍旧是一片混乱不堪。街边的行人络绎不绝,满大街都是行色匆匆的人群,他们精神抖擞,他们活力无限。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每天忙忙碌碌,每天辛辛苦苦,但同时又无不感到满足、幸福,而现在,那一切就象那些老胡同一样,随着岁月轻轻地漂流,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对着人流默默的发了阵子呆,心想,应该回家睡觉了。   到家时,远远就看见门口似乎蹲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我的视线之内逐渐清晰。我瞪着眼睛使劲观察也没有看出来,硬着头皮过去一踢他,粗着嗓子喊:“谁?!”人影一抬头,把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是高小三。一个多月没见,他变得异常苍老,胡子拉茬满脸,眼球里净是血丝,说不出来的憔悴。我一惊,蹲下去喊:“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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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7-25 12:41:57 | 显示全部楼层
35   生活其实就是场游戏,一场分分合合的游戏,我们在其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穿行在各个不同的场合,逢场作戏。当我们兴高采烈地浓装艳抹、粉墨登场时,才发现镁光灯下的自己都是对方眼中的一个生活傀儡,或者仅仅只是供观众取乐一个木偶,木偶而已。   高小三特别欣赏一句话,他常说生命其实不过只是场骗局,当哭喊着来到这个世界时,我们就知道被骗了。剩下的时光,就是在努力欺骗自己活下去的同时,骗骗别人,争取让自己活的舒适或者开心一点。可惜,等我弄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连欺骗自己的能力都所剩无几了。在高小三面前,我一直活得象个白痴。   但白痴也是人,用刀在白痴身上砍一下,他或许嚷不出疼痛两字,可身上的伤口同样会流出汩汩鲜血。高小三用麻木和冷酷在我对他的无比信任下狠狠地捅了一刀,但我不能怪他,他有保持拒绝的权利。我只是恨他在怜惜自己鲜血的同时却无视我的痛苦,这不公平。   我坚信没有任何的感动会一如既往的永远存在,同样,也没有任何的错误是绝对不可原谅。所以,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冷酷到底,而真正见到他时,也没有什么勇气来让我再一次的冷硬心肠。我知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在他高小三的心里,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高小三眼窝深陷,把自己蜷在门后的角落里,象一只受了伤的耗子。我大惊失色地跑过去把他拉起来,问:“怎么了你?”高小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那天医院中的一幕,我咳嗽了一声,感觉心中瞬间即逝的那份焦急和担心已经逐渐坚硬如铁,冷冷地说:“我还有事,改天吧。”高小三一把拉住我,颤着嗓子说:“韩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说:“别了,兄弟,我陪你玩不起,”说完转头就走,快出楼门时听见高小三在后面怪叫了一声,我猛地回头,看见他的手里抓了一把小刀,手腕上的鲜血正潺潺而流,清脆地滴答在地上,溅起了阵阵血花。我奔过去一把将他按倒,骂:“你丫疯了?!”高小三突然把手高高抬起,象被电击了一般地把我猛地一脚踹倒,声嘶力竭地喊:“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下午我陪高小三去了一趟学校,他无比留恋地在校园里转了又转,一会要去图书馆,一会要去足球场,一会让我给他拍照,一会自己又哭又笑,惹得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学弟学妹们不住地回头,以为学校里来了两个疯子。   走到当初我们的宿舍楼前时,高小三泪光闪烁,望着它不住地感伤叹息,脑袋微微一点一点地,在一起多少年了,我第一次感觉他是这样苍老。我拽着他离开,高小三一把将我拉住,哀求地说:“让我再看一眼吧,求你了。”我鼻子一酸,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忽地涌出,蹲下身去大声地哭了起来。高小三慢慢蹲下来看着我,许久才说:“韩笑,我真的,真的不愿意离开你们。”   吃完饭后我带他回了家,高小三躺在沙发上,神情忧郁无比,象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他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这本应该是一个轻松的夜晚,但在这样的一个时候,这样的夜晚或许已经成为了对生命的一种考验。高小三说如果现在他默默地走在街上,谁也猜不出他从哪里来,要到什么地方去,或许根本就没有人去猜,因为在很多人的视野里,他根本就不存在。他说他也已经习惯了冷漠。   我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烟头扔满了一地,脑袋里仿佛空空荡荡,又好象乱成一团糟。墙上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屋子里一片寂静,我的头上却是轰然作响,高小三那句清晰无比的话似乎还在耳边不住地震响:“我得的是艾滋病,已经两年了。”一想到这里眼前就是一阵漆黑,我恐惧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高小三,不知道躺在那里的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慢慢挣扎着起身,抓起电话就想给杨错打电话,被高小三一声暴喝制止住:“干嘛呢你?!”我看了他一眼,无比伤感地说:“咱们哥几个在一起的时间,还会多吗?”高小三缓缓地垂下了头,说:“你别告诉他,我已经丢了不少东西,不想再失去更多。”我猛地跳起来大骂:“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告诉我们,一直瞒了整整两年?!你以为说出来,我们就会抛弃你?!”高小三抬起头来看看我,说:“杨错要是知道我的病,他是绝对不会再理我的。”我苦笑了一声,说:“也许吧。”   高小三操起桌子上的啤酒,仰头猛灌了几口,说:“韩笑,你能在最后陪着我,我死了都感谢你。”我身子猛地一震,说:“你不是那么没骨气吧?你要是死了,我绝不会去给你烧香。”高小三微微一笑,说:“等有来世,咱们还做兄弟。”我盯着他平静的脸,心里腾地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恐怖。   在凉飕飕的风里,我睡不着,他也一定睡不着,除非我们已经有几天几夜未合眼了。往常的我们此时大脑一定清醒,正在忙碌,为了能活到明天忙碌,为了明天的早饭忙碌。忙碌到疲惫时,他也一定会去追忆一下过去某个幸福的时刻。   这个时刻可能是在童年,也可能是在现在刚刚逝去的某一天。可能是幸福的躺在母亲的怀抱,也可能是某位女孩对他不经意的一笑。想到这些,他会暂时抛弃一切烦恼,憔悴的脸上会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而此时,远方的明天正在快马加鞭的往这里赶来。明天,明天,他的生命渴望见到明天的曙光。可是生命一旦到了明天,又会有多少个痛苦的煎熬在等待。   夜在向终点延伸,我的目光,我的思绪,都已疲惫。只有灯光依旧,星空依旧。梦,新的梦,悄悄走到我的身边。我合上眼,乏力的思绪在苍茫的梦境里摊开。但愿明天还会有希望和动力挤进来,我在心里默念。   三年前的今天,高小三在电话里大呼小叫,激动异常。杨错对此不屑一顾,拿着电话骂:“当个小经理有个屁用,早让你回来大家一起干,你要不走,现在就是经理的大爷!”高小三笑得前仰后合,大骂杨错不求上进,我现在仿佛还能听见他那爽朗的笑声。三年后的今天中午,他却无比平静地告诉我:“我的血不能给别人,韩笑,下辈子再还你吧。”   乍听到他说“艾滋病”三个字时,我象被人往脑袋上狠狠地抽了一棍子,说不出来的困闷。我拼命地摇头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三儿你丫别逗我玩了,”高小三微微一笑,把手里的啤酒喝干,说:“哥哥,我是真他妈盼望,这是逗你玩儿。”我偷偷瞥他一眼,看见一行清泪正轻轻挂在他的脸上,摇摇欲坠。   一幕幕的往事如闪电般地在我脑海中瞬间显现:他不肯谈恋爱、从深圳突然回来、没日没夜的挣钱、越来越大的思想压力、远赴山区圆梦……这些让我和杨错大惑不解地问题在这里一一找到答案,在他眼泪象自己的信心一样摔在地下裂得粉碎时,我从他眼中读懂了他的内心,也仿佛看到了所有的结局。   我沉着嗓子问:“那个姑娘呢,怎么回事?”高小三所有的冷静顿时在瞬间崩溃,一张脸灰得吓人,瞪着血红的双眼说:“她被那个杂碎强奸后,和我又住了一晚,”我咬着牙问他:“那个杂碎就有艾滋病?”高小三眼里一片死灰,沉重不堪地点了点头。   天堂和地狱只有一步之遥。高小三临走前,我和杨错要是能狠下心来拉着他不走,等到现在,迎接我们的,就绝对不会是冰冷的绝望。他去深圳的前一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伸着手胡言乱语,谁都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我还是想起了他无助的双手,他在召唤幸福吗?还是在想摆脱宿命?   一晚上我们都没有再谈这件事情。有些伤痛绕过比面对更能加深痛苦,可我们还是选择绕开,或许,我们内心深处都存在着自虐的本性?高小三深深绝望的眼神让我感到一阵阵害怕,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假如今天患病的是我,我究竟应该如何面对?能象坚强的高小三一样,平静自然的生活整整两年吗?   喝到最后,我结结巴巴地问他今后打算怎么办,高小三笑了笑,说:“还有今后吗?”我说:“操,这可不象你,没有过不去的河,你要是也倒下了,我就失去所有意义了。”高小三似乎已是心灰意冷,不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似乎要彻底的忘掉现实。我说:“过几天我打算找份新工作干干,一起去吧。”高小三笑了笑,没当即表态,过了半天等我快沉沉睡去的时候忽然幽幽地说:“等我死的时候,不希望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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