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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只剩下我和王大力了,他向我怒目而视,我心虚得很,不知该怎么着。
此时已是深夜,我们对视着,身边是川流的车辆,王大力指着我,叹口气,欲言又止,隔了很久才说:“算了,你回家吧。”他冲我一挥手,示意让我走。
我望着他钻进尼桑,一溜儿烟似的飞奔而去,居然就这样算了?王大力今晚可是与人为善了,我松了口气,四下找着公共汽车站,老天保佑我能赶上最后一班公共汽车。
我没有找到能直达北太平庄的车,难道一定要打车不成?我开始心疼口袋里的钱,与两个男人共进晚餐,居然没一个肯送我回家,太伤自尊了,学老外看什么芭蕾舞,怎么就不学学人家的绅士作风,这才是精华呀。
今晚这个莫名其妙的约会两个男人没一个领情,被他们吐了一脸的口水,不过是擦了擦,人家便嫌我不够恭敬,不肯唾面自干。
我强忍心痛,准备挥手叫车,忽听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居然是王大力。
“有事吗?王总。”
“到我家去,我想跟你聊聊竞标的事。”深更半夜的同一个男人回家?我有些犹豫,王大力似看出我的顾虑,说:“我女朋友也会过来,她同你做伴儿,我算你加夜班。”
我对男人一直很小心,但对给我钱的男人实在无法小心,我上了王大力的车。
王大力把车开得飞快,一路的霓虹灯急速掠过,我把车窗轻轻摇下,风骤然涌进,狂乱地掀起我的长发四下飞舞,糊得我满脸都是,我还没来得及拂开,身子便随着一个急刹车向前冲去,我的头在撞向挡风玻璃的一刹那王大力用双臂揽住了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霓虹灯不再是飞奔的景致,安静地闪烁在他的眼底,红红绿绿映着两个寂寞的男女。
“你的头发飞进我的眼睛。”王大力说。
在我腰间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很久没有离一个男人这么近了,这样的夜晚,我渴望男人的拥抱。
他轻轻拔开我脸上的发丝,我们的脸贴得很近,他温热的气息隐隐喷在我的面庞上,我觉得酥庠难耐,若是他此刻吻我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到我家去好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点头,他为我系好安全带,又发动了车子。一路无言,深夜涌动着暧昧的欲望,我感受到了本能的呼唤。
他的家漆黑一团,来不及开灯他的身子已经抵住我,他的手夹带着渴求游走于我的身体,我用剧烈的喘息回应着他的热情。我知道要发生什么,从上他车的瞬间我们都感受到了黑夜蕴藏的激情一触即发。他的手掠过我的肌肤,我颤栗着迎接他汹涌的情欲,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我说:“有人来了。”
他说:“是我女朋友,不用管她。”他的手依然在解我的衣扣,我推开他,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随后一个人走了进来
“怎么不开门?”话音刚落灯便亮了。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走进来。她看见我有些意外,但马上便若无其事地对王大力说:“有客人在还叫我来干什么。”
王大力说:“你上楼等我,我马上过来。”
她款款地走上楼去,若大的客厅只剩下我们两人,“她叫林林,我让她过来陪你。”王大力解释道。
我微笑:“是我会错意,我以为是你要陪我,我该走了。”两女一男同处一室很危险,我不想让找机会做某情杀案的女主角。
王大力看透了我的心思,说:“没关系,我做任何事她都不会管我。”
“那你打算在你女朋友面前做什么?”我愠怒。
“我知道应该控制住自己,不能同你做什么,所以才叫她过来。”
我越听越不明白,他是一个有正常生理要求的男人,总不会欲火中烧时想起哪个道德学家的说教吧,在这个处女要从娃娃抓起的年代,这可不象时代青年所为。
“罗衣对我讲过你的事,那个男人就是西龙吧?”他问。
我恍然大悟,只要掏钱女人有的是,他没必要得罪西龙,动西龙的女人等于和钱过不去。
我张大嘴,到底是成功人士,冷静到这份儿上。
“还有别的事吗?”我问。
“以后他若约你出来,你最好大度点。”王大力说。
“怎么算是大度?他请我请一顿饭我就该赠他一夜情吗?是不是觉得买一送一,天经地义?”我问。也不想想妓坐台还要计时收费,难道良家妇女的身价连妓都不如?
“也不知你想怎么样,算了,不说这事儿了,天太晚了,你别走了,睡客卧吧。”他边说边往楼上走。
月光洒落到床前,此刻我想要的男人都已在别的女人身旁睡下,我有说不出的落寞,尽管我一再受到他的侮辱,但是不能否认他很有男人味,也许每个成功男人都是有男人味的。
早晨起来,王大力和林林正吃早餐,我略显尴尬地冲他们点了点头,林林招呼我说:“快来吃,要凉了。”
这么小的女孩子竟贤慧到这个地步,真让人心酸。
可能是西龙的面子大吧,王大力对我的态度客气许多,我知道他很想我能够卖身求荣,但是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我与西龙已经三个月没见了。西龙把新房交给我来布置,这是宽大中标的先兆。做为有功之臣,我做人硬气了不少。
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有人送来西龙的结婚照,我一愣,照片上的新娘竟然是丁兰,原来是十年前种下的因,现在终于结了果。丁兰的爸爸很能干,他死后做为唯一财产继承人的丁兰用这笔钱置了个如意郎君,我指挥着工人挂相框,仔细地看着画中的一对新人,一点点接受了我的失败。
西龙在结婚前一天来找我,当时我正在上班,同事说:“外面有人找你。”
出来一看,见是西龙,我尽量大方地说:“恭喜你!我设计的新房还满意吗?”
西龙说:“那么漂亮的房子里面住的却不是你。”他瘦了很多,说话的神情很落寞。
我一直希望有个男人对我深情如台湾爱情剧中的男主角,但不能因为没有,就用别的女人的男人代替。我说:“如果里面住的是我,就没有那么漂亮的房子了。”
西龙很忧伤,但是第二天他仍然如期做了新郎,尽管没有参加他的婚礼,不过我能猜出他一定象所有新人那样,在笑着接受来宾的祝福。
那天的事情毫无预兆地就发生了,我正在吃午餐,王大力叫我:“唇彩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端着饭盒跟在王大力身后问:“吃完饭再说不行吗?”
王大力说:“不行。”
我只好端着饭盒进了他的办公室。
王大力看了看我脸色阴郁,沉默了很久也不说话,我预感到事态的严重,问:“出什么事了吗?”
王大力避开我的目光,说:“你认识丁兰吧?”
我心中顿时雪亮,问:“她找过你?”
王大力点点头。
“她说什么?”我问。
“她说可以同我合作,但条件是要你离开。”
“你不会受一个女人的要挟吧?”我尽力稳住神。
“可是她能改变西龙的决定。”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把饭盒放在老板台上,慢慢地坐在沙发里,我的心情很坏,为了能保住这份工作,我曾经费了多少心血,牺牲了多少尊严,现在想来才发现心口其实早有创伤,原来我用再大的劲,力量也是微不足道的,无论工作还是爱情,她象抢走蚂蚁手中的树叶那样轻易地就夺下了。
王大力看着我,问:“你打算怎么着?”
我说:“我想喝杯酒。”
王大力说:“那我请客。”
我笑笑,说:“那就更要喝了。”
因为开车不能去酒吧,又去了王大力的家里。王大力家有很多酒,我不识货,分不出好坏,只挑了味道甜的喝。
王大力喝的是燕京,我尝了尝,很苦,便推开。
我们喝了很多酒,但是我没有醉,我知道一个女人若是醉倒在男人面前,等于是做性暗示,我不能在最低蘼的时候出卖自己,毫无乐趣可言,而且也卖不出好价。
王大力离我很近,他的手已经搭在我的肩上,我没有靠过去,因为我知道没有人可以依靠。
“从那天晚上起我经常想起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他把唇贴在我的耳边说。
醉后的示爱只是一个聪明人的小手段,一切承诺换都半真半假,仿佛股评家般言词肯切,可风险是信者自负,那股机灵劲儿让爱情索然无味。
“你想我时通常会找哪个女人替代?”我问。
他不答,拉过我的手说:“这是我卧室的钥匙,你拿着。”
“是求爱还是求欢?”我摆弄着钥匙问。
“有区别吗?”
“什么时候看上我的?”我问。
“第一次见到你时。”他说。
早知道他会这样说,我说过他是最没新意的人。
我不喜欢没有爱的性交,从一而终的女人才有权力获取爱情,古训如此,我一直想做一个贞洁美女,即使住在这座大楼里,每天能开着名车出入,无限风光的背后每一份财产上都没有我的名字,豪宅对于我不过是临时宿舍,随时都会被扫地出门,我不想当掉肉体换几日的纸醉金迷,既然想看一场“三高”就要付上百场电影的钱,那么要买断良家妇女如果没有婚姻就该付上千夜嫖娼的钱,行情如此,这个价钱要得理直气壮,童叟无欺,我把钥匙还给王大力。
王大力有些意外,说:“这么正派?你在北京没有工作,没有亲人朋友,怎么生活?”
这的确是我最大的难题,但是我仍然说:“现在还没到卖身求生的地步,你的价开早了。”
因为喝了酒,不肯坐王大力的车,我独自回到住处,刚刚五点钟,罗衣居然回来了。
“今天下班这么早?”我问。
“你不是也很早吗?”她说。
“我被辞退了。”我说。
“哦,是吗?咱们同病相怜啊。”她说。
“怎么你也……?”
她点头,我心里很难受,我知道一定丁兰是恨她窝藏西龙的情人。
“我明天出去找房子,我会替你向丁兰解释,在北京就你这么一个朋友,我连累你,我很抱歉。”我说。
罗衣看着我说:“你不用难过,我当初帮你只是想讨好西龙,他是我的上司,如果我知道会得罪衣食父母,就不会管你了。”
我拉着罗衣的手笑了,说:“我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走,或许可以当作家,现在有很多有毅力的人,坚韧地忍受着打字的乏味,日复一日地打着豪无乐趣的话,只要要求不高,攒到了十万百万的字也会有成就感,这样以苦为乐,然后昧着良心说写作令我充满激情,反正激情这东西谁都看不到,总不能愣说我撒谎吧。
或许我也可以干这个行当,趁年轻貌美,身边又没有男人拖累,完全是大众情人的条件,没准儿混个美女作家当当,每天不用上班,偶尔出来一下让记者拍照,谈谈成功的感受,多么惬意的人生啊!
林黛玉是睡醒了就哭着写诗的有气质的女人,因为消化不良而不太食人间烟火,每天靠与白马王子贾宝玉谈一场捉迷藏似的恋爱打发日子,虽然现在的美女作家们已经进化到用身体写作的地步,谈起性爱巾帼不让须眉,但是我一直逆改革潮流而动,非常固执地喜欢这种亿万富翁加纯情美女的爱情故事,我可以写我和老板们的多角恋爱,虽然这样赤裸裸地描写金钱加爱情有些恶俗,但两个赤贫的生死恋毕竟没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一向是个出乐尔反尔的女人,第二天醒来,当美女作家的宏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看的书不多,从来没写过一千字以上的文章,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的。现在只有王大力那儿欢迎我,看来这才是我的长项。
我拎着行礼直奔王大力家,林林为我开门,王大力正要上班去,见了我略显惊讶,我厚着脸皮说:“你能不能给我一把卧室的钥匙?”
王大力看了看林林,说:“我这儿有客人,你走吧。”
林林点头离开。
王大力看着我很高兴,说:“你还是来了。”他递给我一串钥匙和一打钞票,说:“我该上班了,你出去买些日用品,等我下班回来。”
我收了钥匙和钱,心里有稍许的安定感。
王大力走后,我给丁兰打了电话。
“我是唇彩。”
听了我的名字,丁兰有片刻沉默,问:“你有事吗?”
我说:“十年前我或许有值得你嫉恨的地方,现在你抢走了西龙砸了我的饭碗,你犯不上降低身价跟一个没有男人和工作的女人斗。”
“不是我跟你斗,我同西龙已经结婚,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要搅得他心神不宁。”
这是哪儿的话,自古男人儿犯了什么事,就会有人骂他身边的女人,说美女破舌,他已经是成人了,就算他对我旧情难忘,也不该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呀。
“你怎么不说话啦?”她问。
“你知道我在哪儿给你打电话吗?我在王大力家。”我说。
“你在他那儿干什么?”
“我没了西龙也没了工作,罗衣怕受连累,不敢收留我,为了生存只能找一个男人开房,是你逼良为娼啊。”我说。
“呵呵……我没想到你的境地会这样。”她说。
“你不会以为我是百万富翁砸个把饭碗只当来北京体验生活吧?别逼我,真到非找西龙的那一步,咱们可是两败俱伤。”
“只要你不去破坏我和西龙,我会尽力帮你。”她说。
我并没的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第二天,罗衣已经官复原职,我知道她不再同我作对。
与王大力同居三个月后,一天,他忽然向我求婚,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只是觉得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放着这么好的条件给自己套上枷锁呢?
迷迷糊糊地同意了,一直觉得是个玩笑,不敢当真。
直到丁兰打过电话来,我才醒悟过来,灰姑娘真的要嫁给王子了。
她说:“恭喜你。”
我问:“你怎么知道?”
她说:“我是大媒,当然知道。”
原来丁兰同意与王大力合作,前提是合同要在我与王大力的婚礼上签定,尽管王大力没想过结婚,但我长得还算平头整脸,不太讨厌,所以这个条件还不算为难他。我当然明白丁兰的用意,便答应她:“我不会再同西龙见面,我会珍惜这一切。”
她说:“为了各自的家庭,这样最好,我们今后互不干扰。”
我没有钱没有房子,需要婚姻,这是我脱贫致富的最佳途径,一个月后我同王大力结婚。
婚后他有各种理由不回家,我猜他外面另有女人,但我从不多问,林林教会了我怎样做王大力的女人,既然他给了我们足够的金钱,我们就该给他足够的自由,我的婚姻很安全,因为我知道王大力对任何女人都不会爱到结婚的地步,我们的婚姻是个意外,其他女人不会再有我这么好的运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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