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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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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9 00:05: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镜头在2002年夏天水蓝独居的房子里定格。 阳光在小屋的一角鲜活灿烂的开放着,空气温暖。水蓝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她很冷。 “尹雨怎么和别的人结婚了?你们分手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水蓝的女友雾儿打电话来问水蓝,水蓝甚至连眉头都没来得及皱一下,心里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感到钝钝的疼痛。水蓝知道雾儿没骗她,也不会和她开这样的玩笑,可是尹雨怎么就结婚了呢? 早上的时候水蓝洗了尹雨爱吃的水果等着他的电话……可是那个时候尹雨正挽着他的新娘接受别人的祝福。 水蓝与尹雨拍拖三年,一直认真的以为自己会为尹雨而把自己的心静下来,可以停止流离,安心的在N城工作和生活,水蓝一直以为尹雨是那个可以给她一个家的男人,他会给她一个稳健的生活,给她安全感,可是后来水蓝竟是最后一个知道尹雨今天结婚的人。 水蓝没有去找尹雨问个明白,也没打电话责骂他,只是这样呆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越来越来冷。那种从心里透出来的孤寂像一滩死水一样一动不动。 二十几个小时里水蓝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睡觉,也没有吃东西,甚至没喝一点滴水,她没想要虐待自己,只是不想动。 二十几个小时以后,水蓝烧了开水,给自己沏了一杯玖瑰茶,那是昨天尹雨带来给她的。盛满茶的杯子捧在手心里很温暖,水蓝注视着杯子。 这支杯子是水蓝和尹雨的红娘。 水蓝喜欢透明的玻璃杯子,她有很多大大小小形状各不相同的玻璃杯,她把它们从不同的地方买回来,然后摆在客厅的工艺架上。 在此三年前,水蓝去C市看雾儿,那天雾儿临时单位有事,水蓝就在她单位附近的商场闲逛等她。 水蓝在商场的展示架上看到这支杯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支杯子,它都是心形的,它的内壁部满梭形突起,在自然光线下看,像一颗水晶的心。据营业小姐说它是用天然水晶石手工磨刻出来的,仅此一个。物总是以稀为贵,它的标价惊人的高,水蓝是个感性的女子,认为金钱不能用来平衡喜欢的东西,水蓝决定买下这支杯子,可是身上又没有那么多的现金,柜台又不刷卡,她就交了定钱,正要去银行取钱,一个男子就出现在杯子前,拿出了钱包,他穿着灰色的衬衣,同样灰色的裤子,模样很帅,可那时在水蓝看来就像是一堵灰色的水泥墙。 “你不可以买它!”水蓝紧张的不得了。 “为什么?”这个陌生的男子抬起头来来注视水蓝。他有一张在明亮灯光下看起来不错的脸,一双细长的眼睛,细长的眉毛,细长的鼻子,嘴巴抿的紧紧的,像只身材比较魁梧的狐狸。 “我先看到的,而且我交了定钱!”水蓝像个孩子般固执的解释。 “我可以按规定还你双倍的定钱。我付现金,这个杯子我买了!”这只狐狸的不怀好意的朝水蓝笑笑,在水蓝眼里显得极其可恶。 营业小姐说着对不起,把双倍的定金退给了水蓝。 水蓝握着钱望着男子手里的杯子,有种失之交臂的感觉。 “我可以把它送给你的,我叫尹雨。”在水蓝转身要离去的时候,这个叫尹雨的男子把杯子放在水蓝的手心里,一脸微笑显得很有诚意。 “我……我叫水蓝,谢谢。”水蓝笑的像个得到了礼物的孩子。 随着清水被花色染红,杯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满是伤口的心,碎裂的让人心痛。杯子里淡淡飘出玖瑰的香气。尹雨说的话好像也跟着香气荡出来。 “干嘛一直不用它?舍不得啊?”尹雨常这样问水蓝。 “当然了,天下也只有这一个啊。而且……” “而且它是我们的红娘?你想嫁给我吗?”尹雨总是漫不经心的问这样的问题。 水蓝觉得尹雨这样问很怪,于是总是嘟着嘴说:“你想娶我吗?问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尹雨一脸讨好的说:“我想娶你!那你想嫁我吗?” …………… 怎么分辩谎言与爱情呢? 尹雨昨天买来了玖瑰茶,告诉水蓝:“你可以用那只杯子了,你总不用它,它显的很寂寞,就像你不爱它。” “怕它会有了茶渍,有了茶渍,它就不会有这么透明的美了,我很心疼它,也很珍惜它。” “用吧,有时候现实的方式,更能表达珍惜。” 尹雨的话在今天听起来是别有意味的,可是,他是怎么样珍惜水蓝的呢?……该知道的一切,一切都太迟了…… 水蓝把给尹雨洗的水果端在怀里,上面残留的水渍已风干了。拿起一个绿苹果,它还很新鲜,水蓝从来不吃青的苹果,总觉得它还没长成,很可怜。但尹雨喜欢吃,他总说这样的才有味道,就像初恋。 水蓝把苹果捧在手里,狠狠的咬下一口,果汁从牙齿中崩溢出来刺激着味觉,它很涩,感觉就像失恋。 认识尹雨的时候雾儿还取笑水蓝说:“我住在C市这么久,有这么帅气又大方的男子我怎么没找到?你来了只几个小时就遇到了这么一个,真让人嫉妒。” “别那么酸!我知道你身后的追星族可用连计算了。” “唉,比起你来差远了!”尽管是叹息,雾儿也还是把得意的笑挂在脸上。 “你呀,名字听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一点也不人如其名,像个辣椒!” “辣椒也比受气强,我刚来那会被我们单位那几个老女人欺负得惨兮兮的,现在,谁敢呀?再说,你忘记了?我姓曾啊,曾雾儿,去掉儿字,就是憎恶!谁敢欺负我啊?不像你----伊水蓝,听听,多有情调啊,有位佳人,再水一方~~~~” 雾儿说的声情并茂的。 “讨厌,你也没个正经的,说真的,你说,一百四十九公里,是不是太远了?” “可以多了解几年嘛,真金不怕火嘛!以后你就可以常来C市了,以后嫁到这里我还有个伴呢!省得你到处乱跑,要我提心吊胆的,再说尹雨家不是也是在N市吗?你要不想来C城,就让他跟你留在N市,反正他搞广告设计,哪设计还不都一样设计啊?” 一切都变化的太快了,就像没被预言的大火,燃过后一切都成为了灰烬。 水蓝吃掉了盘子所有的水果,可是依然感到很冷,记得妈妈说一个人心里冷,怎么都不会暖和,现在水蓝相信这是句真理。 整整一个白天,水蓝在房间里裹着被子跟着阳光从这块地板移向那块地板,从这个窗子溜向那扇窗口,直到太阳累了,一弯月亮悠悠的爬上了天空来。 水蓝从不知道月亮有这样的力量,它在身上洒下蓝色清冷的光辉,水蓝能感到手心里热起来,丢下了被子,水蓝坐在阳台上,世界似乎格外的寂静。 醉月就常说:月亮是最美的,只是人们总是会把她忽视。 水蓝的生活中与人的交往不多,就是在网络上也是如此,她在QQ里只与一个叫醉月的男子交流,这种交流在她不断流离的日子里也不曾间断。 醉月生活在水蓝不知道的一个陌生城市里,喜欢醉酒和赏月,和水蓝一样的喜欢用文字表达生活。 醉月告诉水蓝他喜欢看着月亮喝酒,从前水蓝觉得那是种娇情的可怜,可是现在站在月光里,水蓝觉得醉月很幸福。对月的人都有一颗寂静的心,那时候水蓝突然明白了醉月的感受。他也是个敏感的有心人。 醉月曾告诉水蓝:月亮它抚摸着伤口,使之停止疼痛,它会用清冷的蓝色月光裹住你,那种感觉总会很温暖,使你不再寒冷。 那夜水蓝睡在阳台上,凌晨的时候水蓝被冷雨打湿。房间里响着剌耳的电话铃。 “你好,哪位?”水蓝的声音有点沙哑。 “不是还没起吧?蓝。”是尹雨,他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新婚愉快吗?这么好抽空给我打电话?”他想骗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呢?水蓝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着,嘴上却很平淡的。 “……”尹雨愣在电话那边说不出话。 水蓝轻轻的甚至有些优雅的挂了电话,转身又钻进被子,冷的有点哆嗦了,迷迷糊糊中门铃响了。 是雾儿,她脸色也不好,一脸疼爱的样子,一进屋就把水蓝当小猫一样照顾。 雾儿是水蓝唯一的一个女友,童年她们有彼此隐秘而艰涩的疼痛,像两个敏感的贫乏的孩子,彼此拥抱,想在对方的灵魂里找一条通往幸福的途径,她们的生命为此充满了纠缠。在水蓝跳跃式的生活里雾儿一直在那个角落里安静的看着。很多时候水蓝和雾儿总是不远不近的呆在两个城市里。这是她们喜欢的方式,用距离对视的方式。 “你发烧呢!傻姑娘,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也是的,嘴这个快!” “我没事的,早上的时候淋了点雨。帮我给单位请个假。” “我是从你单位过来的,都给你办好了,我也请了假,陪你呆几天。我们也好久没有在一起说说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阴雨不断,绵绵的细雨无尽的撕扯着水蓝内心的伤口。 水蓝一直高烧不退。幻觉跟着她,她不肯听雾儿的话去医院。 “雾儿,我觉得我的房子像一个大湖的水底,我像一条游累的鱼……。”水蓝游离的眼神瞟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虚弱的说。 “水蓝,要是你难过,你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一些。”雾儿抚着水蓝的头发,眼里流出大滴大滴的泪水。 “别哭,我都不哭你哭什么?我不难过,只是感到冷。” …………… “雾儿,别给我盖那么多被子,我会被压死的。有月光的那个晚上,我就不冷,外面晴了吗?” “没有,呜~~~~水蓝,我和强子分手那会,如果不是你守着我,也许我就死了,我怕你死了,怕极了,呜~~~” “傻姑娘!你的眼睛肿的连双眼皮都看不出来了,再哭可就没人会要你了。” “那会我怕我没人要了,现在我不怕了。把他忘记了,世界上的男人又不是都死光了,你看我现在……水蓝,你也不用怕的。” “我不怕,没什么让我害怕的,我们都还太年轻,这没什么……醉月说过:既然我们不能死,那就活着吧~~~~~~~~~我们都活着。” 看着雾儿在屋子里忙着,水蓝想起在学校里她们住在一个寝室,上下铺,雾儿和理科班的强子谈恋爱,她学着做很多事情,做饭洗衣服,那双原本细嫩的小手都变的粗糙了。 校园里的爱情都很浅薄,大多经不起现实的碰撞。 有一天雾儿跑来告诉水蓝:“强子不再喜欢我了,他要离开我去别的城市上班,还不要我去,强子和我说话的时候不再看我的眼睛,牵着我的手越来越冷……”那天夜里水蓝看到雾儿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整夜都没有入睡,凌晨的时候把窗子打开,并企图爬上去。 水蓝拉着雾儿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跑到一个叫净土的尼姑庵。 在一块许心石上,雾儿在水蓝的身边泪涟涟的在纸上写:“让爱情一如从前吧。”然后用颤抖的手把它掖进石缝里。后来毕业的时候雾儿义无返顾的去了C城,走的时候她对水蓝说:“爱情其实是一种极其琐碎并令人心痛的事情。可是谁又能逃的过呢?” 雾儿回C城上班去了,水蓝在客厅里安静的坐了很久,接到了尹雨打来的电话,他说:“水蓝,对不起。”然后就挂了。 电话里哼着茫音,听起来就像告别,举着电话水蓝感到心里有冷冷的东西流出来……直到电话里发出恐怖的刺耳尖叫。水蓝和尹雨的爱情结束了,结束的就像是生活的琐事。 以后的每一天的世界对水蓝而言都变的无情的冷酷和苍桑无力,从那时候起水蓝的心如同雨中的花瓣破碎而凄惨的零落在无奈的冰凉中,也从那以后她常常感到无端的寒冷,不知道这颗疲惫而破碎的心用什么才能烘热…… 水蓝打开冰箱把里面所剩不多的食物拿出来,坐在冰箱边上的地板上一口一口的把它们吃完。最后冰箱里只剩下两瓶啤酒,那是尹雨喜欢的,有尹雨的日子水蓝总是在冰箱里准备两瓶啤酒。水蓝把它们拿出来,抱在怀里,走到浴室打开它们,然后静静的把它淋在头发上,脸上,身上,泡沫的液体很凉,水蓝和它们一样都寂寞着,因为没有了尹雨。 水蓝擦着头发坐在沙发里环视着屋子,目光停留在那些杯子上,丢下毛巾,水蓝把那些杯子一个一个的揣在怀里,仔细的看,然后送到阳台上摆好,中午的太阳煌煌的照着,天却是金属的冷冷的白色,水蓝眯着眼睛感觉阳光把身体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支离破碎地摊了一地,那些透明的器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把头探出阳台,风吹起水蓝长长的头发。街道上空荡荡的,好像从不曾有人走过,水蓝拿起一个个透明的玻璃器皿,对它说:“我不想死去,只是每一天的人生的孤寂都会清晰的涌上来,把自己淹没,每一天都听到自己的残喘,能感到心上被截了一个口子,血从里面流出来,很疼…… 大滴大滴的眼泪没有滑过水蓝的脸径直的和那些器皿一个跟着一个的被丢下楼去。 水蓝对自己说:脸上没有泪痕,就不曾哭过。 “它们一个一个的从我手中流逝,它们在阳光里画了一个精美的弧度,然后孤寂的粉碎在街道上。只有我知道它们曾经那么唯美的完整过。”水蓝在网络里对醉月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怎么样,蓝,好好活着吧,粉碎本身是一种残酷和美,在你身上我不想看到。” “流离是因为疲惫和爱情停留下来的。如今它也将为此再一次开始。我不想呆在这座城市,因为它伤心的没有了月光。” “还要流离?” “我的一生就这样走在一条从此到彼的路上,并没有其他去处,有时候想坐下看看风景,可是寂寞突然袭击而来,没法止住脚步。而寂寞的来由是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不在身边,我知道我在一路的找寻,一路的逃避。”丢下这句话水蓝就下线了,她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些衣服,带上笔记本电脑和那只尹雨送她的杯子,还有那些没有喝完的玖瑰茶。逃一样的离开了这座为爱情停留了三年的城市。 一个人不断的行走,不是因为欲望,也并非因为诱惑,只是她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流离再一次开始,就像从不曾结束。 “雾儿,我在火车上,我要走了,我想去别个地方生活一些时候。”火车上水蓝给雾儿打电话。 “水蓝你真的要走?你还回来吗?别让我失去你的消息!”雾儿在电话那边紧张着说。 “别哭了,我换个环境,找个新工作,会对我好一些。”水蓝强打着精神对雾儿保证着。 “服你了,你总是比我坚强,像一只不死的猫。行,你好我就放心!”水蓝似乎能看到雾儿,嘟着嘴撒娇的样子。 火车停在C城的时候雾儿上了车,她在卧铺车箱里找到蜷缩着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水蓝。 “你还在疼痛。” “我就知道你会来,是送我吗?你知道我不喜欢离别。”水蓝的脸上有了弧度。 “我只想再看看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我到了会告诉你的。你怕我把你丢了啊?” “就是说你没有打算?水蓝,我---算了,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总要去做的,也许远离会使你开心一些。” 说完话雾儿轻轻坐下来把头依在了水蓝的肩上。 水蓝勉强的笑笑,把脸又转向了窗外:“我记得小时候坐火车,你就这样依在我肩上,好像电视里的情节,场景没变,而我们一下子都长大了。” “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雾儿抬眼看了一眼水蓝没有表情的脸,握住她冰凉的手,眼泪又涌出来。 天空开始下雨,像一片汪洋的蓝色的眼泪。 离开自己的城市,水蓝把自己放逐在路上,距离只是一个陌生城市到另一个陌生城市那么简单。脸上有了长期离群索居流离生活的痕迹。 车子一口一口吞进前方无边无际的高速公路,水蓝总是很少吃东西,大部分时间都在凝望窗外的景色,水蓝错过它们,就像别人把她错过一样的淡薄,感觉自己的前面一直是一条走不远的道路,随时可以停留,随时可以离开。 和尹雨一起的那些日子还常在水蓝脑中反复着。只是次数越来越少,情景越来越淡。 水蓝一直坚持做的就是与雾儿和醉月以不同的方式保持着联系。 经常能接到雾儿的电话。怕她担心,水蓝只是笑着告诉她一些新鲜的见闻。给雾儿最多的就是寄照片,在每个城市简单的照一张有笑容的相片,在邮电局的大厅里用公用的圆珠笔在照片后面写短短的话,再买了信封和邮票写了地址寄给雾儿。 在网络里水蓝给醉月的留言: “我带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只杯子,一些破碎的文字和疲惫的心,在不断的流离中,我感受到你曾对我说过的感觉:路上,天空是那样的蓝,仰起头看的时候,感到窒息。走的越远就越沉默。所有的欲望和绝望都被淡没掉,包括离开的人,也只愿意保留着一份记忆,而不想再重温。” “夜晚俳徊在陌生的街头,从熙嚷的白昼到华灯初上,总能见到甜密的情侣,直到只有空荡的车辆偶尔漠然的从身边滑过,却不见半个行人,平日里的孤单和长夜的清冷,还有无处可逃疲惫不堪的无奈,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的在问是爱着还是恨着,只有月光不远不近的跟着……,把生命里的一段时光凝固在路上,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联,但后来明白这也只是个过程。因为激情曾经那样地丰盛和剧烈过,所以,黑暗里面才会有这样如花般盛开的幻觉和回忆,很多记忆因为被埋葬,已经深不可测。” “醉月,暮色迷乱笼罩过来,月光透过路边高磊的梧桐树叶洒在我脸上,空气中有花的香气……我十六岁的时候开始恋爱,和一个高我五年级的男生,他考上了另个城市的学校,我们离别,那天也有这样的月光,空气中也有花香,他第一次拥抱我。他那么用力抱着我,很痛,很痛。我们没有吻过,但是感情是真的,我想跟着他,但不能。说好了等他,整整六年,可他再也没回来,后来我知道他死于一场车祸……成长是这样痛苦的事情,醉月,那时候我总是做梦,他来找我,还是那样纯真稚气未脱的脸,他哭着问我回家的路。那时候我总是想,我什么时候能够有钱,什么时候成够出走,我想去他告别人生的地方把他带回来……,可是时间太久了,我竟把这些曾刻骨的诺言忘记了,在我有钱的时候我去了那座城市,可我没去找回我的诺言,而是开始等着另一个人的承诺兑现,结果愿望落空,象是惩罚……,人生的离别太多了,二十五岁我才有了一个人的生活,有了旅途,不知道这一切来的算不算晚,有时候疲惫,我却能感到幸福。” “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写作,陌生人,旅途,告别还有漫长的孤独,成了我生活。我知道一条走过去的路都有它不得不跋涉的理由,每一颗即将踏上前程的心都有它不得不选择的方向,可是跋涉的艰辛和选择的过程都是痛苦的。它使我的人生与其它人不同,使我沉浸在孤独之中。听着车厢里的寂静,像夜色无边无际,窗外是黑色的田野和零星的灯火,我在深夜中远离尘事喧嚣,而脚下的路还在继续。” 旅途中水蓝看到醉月写给她的文章,用水蓝的网名命名,她喜欢醉月的这篇文章,能感到他是那么用心的一个人。 醉月写:“有一个女子,像我一样,如猫一般的活在阳光下,而我们都来自于黑暗,也总有一天,会回到黑暗中去。” 他写:“我们仿佛是两条曾经在深海中孤独的游了很久的鱼,终于在一个小小的鱼缸中相遇……。” 还有:“蓝,是一种流离的色彩。 醉,是一种自虐的渲泄……。” 水蓝喜欢它们,是因为她觉得这就是她和醉月的生活。像在IRC里醉月对别人说起的那样:“我与蓝之间不是亲人,不是爱人,甚至不是朋友,我与蓝就是彼此。” 水蓝常对自己说:世界上有一个懂你的人,这就够了。 2    水蓝走在一条有落日照耀的路上,街边是高耸的绿树,坠落的太阳充满了从容,夜色即将来临。偶尔有车驶过,行人不多。水蓝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向前望去,路很直很长,尽头是一个下坡,所以望不到边,就像前程。 不由自主的哼起了一首歌。心里荡起离别的一种忧伤。想起爱情,寂寞突然袭击而来。还有比爱情更好的东西吧,水蓝想,那种能够相互信任,不用有太多的言语的关系。不要束缚,不要缠绕,不要占有,不要渴望,不要挖掘,不追问那些注定要落空的东西,应该是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看着这个落寞的人间,或者是对望着,看着彼此老去。 水蓝渐渐喜欢随缘,喜欢奇迹,没有好奇,习惯等待。就像水蓝从来不问醉月在哪个城市里,从来不过问他的名字,他的生活,水蓝是个守规矩的人,有自己准则,认为成熟的感情都需要付出时间去等待它的果实。 远处的广场上看孩子们放风筝,他们像一条条放肆的小鱼,快乐在童年的天堂里。 暮色的天空一片金红,在那一刻,水蓝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么的疲惫,只想安静,想起昨夜与醉月的对话。 IRC里水蓝用淡蓝色的字体对醉月说:“我对面的窗口,能够看到被雨水洗得发亮的树叶,和渐渐沉寂下来的深夜马路。清凉的风大片大片的灌进房间来,房间里空落落的,我和电脑都是过客。” 醉月说:“蓝,我曾经告诉你流离的日子可以拖延至一生那么绵长,但那是令人惆怅的。你总要停下来,给自己一个家,因为我们是那么敏感的人,容易感到疲惫。至少你要给自己一个地方把你心里的故事整理出来,写出来。总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停止流浪。” 是啊,一切都该结束了。 回到宾馆窗外是城市的暮色,玫瑰灰的天边的云层和往日一样的沉寂。水蓝对自己说:去T城,那里也许就是最后的城市。 T城到处是明晃晃的阳光,晚上有明亮的蓝色月光,水蓝渐渐习惯并喜欢这个北方小城,在这里住下来。 家对水蓝来说变成一间租住的小公寓,有铺着干净 棉布床单的大床和光滑的木地板。 水蓝拖着耗尽的精力和体力躲进T城市的角落里,并没有像对雾儿说的那样找个新工作重新开始,她在T城找了一间三楼的居室,把自己关在里面,如同置身在一座孤岛上,尘世嚣声离她异常遥远。生活中唯一没有变化的事情,只是写作。 网络里水蓝对醉月说:“我停下来,没有选择一个大的城市,因为繁华极容易让人感到酸楚,你曾说过,我们是那么敏感的人……,我住在一个陌生的小镇,它平淡所以不会显的短促。我的心里开始平静,有了愿望,开始安静的写作,习惯了离群索居的生活。” 醉月淡淡的说:“当灵魂长出了翅膀,蛹就成了透明的空壳。我们隔着一段距离,小心触摸,要的不是手感,而是温度。蓝,我们无法在与人的关系里获得长久的安全,人要成长,必须经历黑暗和痛楚,它是一个过程,这就是生活。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手里的时间还有多少,我们总会长大,疼痛会过去的。所以,蓝,好好活着。” 除去在电脑前写作的时间,很多时候水蓝喜欢趴在阳台上向下望,风吹起头发有种失重的感觉,那些玻璃杯子粉碎的样子,好像总在阳台与地面之间反复的上演,可是人是物非了。 雾儿小心的在电话里问水蓝:“一切都还好吗。” “半年的流离和T城的简单生活让我感到对尹雨的份忧怨已没有了,没有爱也没有恨,有些记忆,总会变淡的,变的越来越淡。有些想念会随着彼此的消失,渐渐变成空白。” 在水蓝的阳台上能看到街的对面,那里有一家水蓝喜欢的超市,简单的没有名子,那里除了卖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还卖很多种透明的玻璃器皿,那些玻璃杯子摆了大半个屋子,水蓝喜欢那些杯子,可是不敢把它们买回来,只是借买东西的机会去看它们,水蓝知道美丽的东西有时候也许不一定要留在身边,得不到的也许才显的珍贵。 ICQ里醉月告诉水蓝:“我只是厌倦和恐惧这个世界。就像讨厌冬天,有凛冽的风刮过脸颊,大朵大朵灰白的雪花落在身上,还有低低的压下来的天空,灰色的,笼罩着陌生的云层。爱的人一一的离开,我开始讨厌无处不在的自己和无孔不入的寒冷,蓝,我要去南方城市了。也许要避开整个的冬季,也许要避开整整一生……。” 超市里有一个寂寞的女子,她叫周筱,当周筱看到水蓝总是自己一个人,并知道水蓝就住在对面的楼上时,她就把水蓝当成了知心好友,常拉着水蓝陪她呆在超市里,水蓝喜欢这样的北方女子,豪爽的,率真的,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雾儿有玻璃颜色的的笑,透明的,无邪的,流动的。 网络上水蓝对醉月说:“冬天要到了,我买了手套和围巾等待到来的寒冷,多么枯燥的等待啊。” 周筱喜欢水蓝,因为感觉她是那样淡定的一个人,像方燃。 周筱对水蓝说:“他对我就像是全世界,他喜欢天空的微蓝色,喜欢棉布衬衫,宽松的长毛衣。他喜欢的颜色大都是纯白,淡蓝,那种似乎能拧出水来的颜色。他有清亮的眼睛,笑的时候像水里一圈一圈的涟漪……。”周筱说起方燃时的声音总是寂寞的,沙哑的几乎哽咽。 水蓝在心里隐隐看到一个男子的模样:他的眼睛,眩迷的。一说话嘴角就自动的向上弯,浓得化不开,像要把人浸在里头,牵扯不开,他的笑容就像夏日长长的午后,太阳洒落在小河边,那河底半透明的卵石……他是那种清爽不羁的好看。 水蓝明白那种感觉,像那种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锁深秋的感觉。水蓝知道,周筱深深的爱着这个男子。 在ICQ里,水蓝说:“生活还得继续,只要熬过冬天,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吧。” 水蓝喜欢脚踏在雪地上的感觉,咯吱咯吱的声响,证明自己的确的存在。可是,太冷了,嘴里哈出的热气都不能把冻凉的手烘暖,心里就更不用说了。 “真想现在就逃出去啊,我天天对着暖气,可是还是冷的不行。”水蓝用冰冷的手指在电脑上迟钝的敲出一行字。 春节,周筱拉着水蓝一起看烟花。零点钟声一过,雾儿打电话过来兴奋的说:“蓝,新的一年里,祝你快乐幸福。” 周筱也从一边跑来对着着水蓝说:“水蓝,新的一年,祝你幸福!” 水蓝看着周筱手里闪烁的烟花,嘴角微微的一扬:“新年里,也祝你快乐幸福!” 水蓝看着周筱跑去和一群孩子嘻闹,欢乐围绕着她,她真的很像雾儿,是那种容易快乐的人。 “幸福,幸福远吗?”水蓝一直仰着头,看着那些在瞬间开放又消逝的烟花,直到看着眼睛酸痛的流出了眼泪。那眼泪滑过脸庞,没有温度。 春节过后,周筱就天天数着日子对水蓝说:“他快回来,快了吧。” 醉月说:“爱和怨都枉然,生与死都散落。” 4月的天,空气中流着逐渐转暖的风和甜蜜奢靡的气息,好的天气里,早上可以从窗口看见街上的阳光很明亮,傍晚可以看见在迷离的暮里旋出来的一圈一圈浅冰蓝色的漩涡,月亮像薄纸一样透明。 窗外的细雨已变成点点水滴凝结在窗上。 “我的心里很绝望,很冷,我24小时开着手机,守在这个电话旁边,希望能听到他的声音,可是没有。他离开我,我怕他不回来了。我不敢离开,怕一离开了他就会回来,我爱他,没有激动,也没有后悔,只是没有他的日子,我那么单纯的想着他,想他抽烟的样子,冷漠的表情,扬起眉毛说话时的语气,想他美好的下巴,年轻的脸,爱上他是我的灾难。水蓝,你相信宿命吗?”周筱的声音像淅淅沥沥的雨,自天空摔下来撞碎在窗玻璃上。 “信吧,一种注定今生要完成的东西。”水蓝幽幽的回答,游离的眼睛望向窗外。 这时候天不没有黑尽,月亮已经升上来了,星星像是淡黄色遥远的灯,有暮归的小鸟在檐下拍着翅膀。 3 “这个城市开始散发着春天洁净的味道,五月的早花已经全都开了,漫天漫地的花絮,细碎的落在我的唇,上大团大团的树叶阴影,就这么快地掉进我的眼睛里。”水蓝对醉月说。 下午的阳光穿过门玻璃透进来,周围的空气都变成淡淡的金色。门口突然的一黑,一个人从门缝里挤进来,他的脸背向太阳,整个人透明的近乎眩目。他年轻的脸在灯光下没有一丝的阴影,他一手拿着louis.wuitton的旅行袋,另一只手摸出香烟和打火机来,把烟卷衔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他的嘴好像就叼着一枝细长的橙红色的火花,明明灭灭。 他抬起头看水蓝,没有表情的。水蓝突然没来由的想,醉月就应该是这样的模样吧。 “你回来了?”周筱从里面出来,脸上泛起了红晕。 “回来了。”男子简单的回答,依然没有表情,水蓝猜出了就是周筱说的他了,那个周筱爱的人,超市的主人----方燃。 周筱快乐的拉过水蓝的手对着方燃说:“她是我的好朋友,水蓝。这就是这里真正的老板了,我和你说过的,方燃。” “你好。”水蓝微笑着冲着方燃点了一下头。 “你好。”方燃说话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地闭着,眉峰轻蹙,干净的笑容在脸上闪现,然后凝铸。水蓝感觉到方燃是和自己一样冷漠的人。 “我要先回去了。”水蓝向他们告别,她知道周筱一定有很多要对方燃讲的话。出门时,水蓝看到方燃将一只琥珀色精致的杯子,从口袋里拿出小心的放在桌子上,动作异常的温柔。 晚上的时候周筱过来向水蓝告别。 “我要走了,水蓝。” “去哪?”水蓝把给周筱倒的水放进周筱手心里,专注的看着周筱的脸。 “其实我早就托朋友帮我在美国找了一间条件不错的医学院,现在我准备过去美国学习。”周筱低着头,把手心里的杯子,反复的握着,转着。 水蓝清楚的看到周筱眼里晶莹的闪动。 “我本来在方燃回来之前还在考虑要不要去,可是他回来了,我等到了,可还是那样冷漠的一个人,方燃是我的毒药,让我欲罢不能,我怕再这样呆在他身边,我会死去的,水蓝你明白吗?”周筱放下水杯,一脸痛楚的拉过水蓝的手,激动着说着。 水蓝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周筱,她握着周筱的手,感到周筱的手心里发出来阵阵的冷汗。 没有人能够预计到心碎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周筱走的时候站在水蓝的台阳向着超市的方向,远远的望着,好久,好久。 “他喜欢抽烟,他一支一支的抽烟,那些淡青色的烟雾就在我们身边无声无息的荡漾啊荡漾,让我觉得我们的距离永远没办法接近。”周筱丢下这句决然的离开。 水蓝注意到方燃有一只脚是跛的,大多时候都呆在柜台里,很少出来走动。他是个温暖干净的年轻男子,他高大清瘦,眼眉里有模糊的忧伤,有落拓的英俊。常穿着一条洗旧的牛仔裤,光着脚穿一双木屐,他是有一双干净脚趾的男子,手指的指甲也剪的整齐干净,尽管他常常表情冷漠显的颓废,但水蓝觉得方燃应该是那种不会轻易表露感情,有自己的标准。是个有节制的男子。 方燃的店里常放一些歌曲,听起来清清淡淡的,不容易被人注意,但水蓝注意它们,有时候在傍晚,方燃放着一首叫《黄昏》的歌,那个唱歌的男人时常能让水蓝想到醉月,醉月也喜欢这首歌,他在语音里唱给水蓝听,是那种寂寞男子的淡淡忧伤,但仍然带着坚强。有时候水蓝觉得方燃和醉月都是一样的男子,温暖而冷漠的活在这世界上。 晚上的时候水蓝的屋子里只有电脑屏幕映出的蓝光,和着外面蓝色的月光,世界是寂静的,不能言说。 休息的时候水蓝喜欢趴在阳台上,月亮每天都是新的,鲜活的悬在半空中,那么帖近,能清楚的照亮街上的事物,使大片的绿树在街面投下斑驳的阴影,有风,使整个城市的倒影破碎分散,水蓝惊奇的发现,街对面的超市里也没有开灯,屋子里黑黑的,只有星星的一点光,一闪一闪的,是方燃在抽烟,他在黑暗里独自抽着烟…… 水蓝想:每个人也许都活在自己的苦恼里,方燃的冷漠背后,应该也有一个能痛至神精的故事吧。 天空开始发亮的时候蒙着一层灰的郁蓝,整个城市变成了一个蒙在微蓝色丝布下的潮湿的玻璃容器,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随着丝布一点一点的被掀开,真到天色完全发亮,天际那一抹玫瑰红的天色,随着太阳渐渐的闪现而淡没。 因为长时候的面对显示器,水蓝的眼睛感到干涩和疼痛,关上了电脑,在厨房,给自己煮一杯牛奶,在冰箱里拿出点心,趴在阳台上把它们吃完,然后脱去衣服,睡下。 下午一点的时候水蓝才起床,在房间的小浴室里洗头发。然后在阳台上取下昨天洗净的还带着阳光味道的白色棉布裙子穿在身上,水蓝在阳台上养一种不知名的植物上,它开一种很妖艳的蓝色花朵。水蓝总是习惯在冰箱里储存两瓶新鲜的啤酒,用它们浇灌阳台上不知名的植物,使它开的更妖艳。做完这些,水蓝就光着脚着穿一双人字拖鞋,慢慢走下楼,去超市买食物和啤酒。 街上泛滥的物质色彩和气息,服装的专卖店,盗版的CD摊子,酒吧,咖啡屋……那些苗条时尚的女子,笑容总是如水一样荡开然后平复。还有那些水果摊子上的菠萝,火龙果,芒果,青的苹果----像恋爱一样的水果……阳光细碎的在叶片间洒落如雨。 可是这些都与水蓝无关,她径直的走进方燃的超市里,不动声色的缓慢的走过那些玻璃杯子。水蓝几乎知道那些杯子的位置,知道它们哪一个被人刚刚买走。在食品架上她简单的拿了几种习惯吃的食物,走向收款台的时候顺手拎了两瓶啤酒,然后把它们堆放在收款台上。 方燃还是平时的样子,洗旧的仔裤,光着脚穿着木屐,脚边的地上有几个空的啤酒瓶子,烟灰缸中昨夜方燃抽的烟蒂还没来得及倒掉,水蓝抬头看到方燃的侧脸,她想起醉月说: “我每天喝醉,可是我说不清什么样的生活叫做醉生梦死。” 出了超市,水蓝对着街口的喧嚣说:“也许这就是那个鱼缸。我们在一个小镇子相遇了。随缘,就是生活。” 网络里水蓝给醉月讲一个故事:一只猫和一条鱼同住在一间房子里,猫对鱼说你知道吗?我有多想品尝你的美味,可是在这里,在这个城市时,要找一个朋友有多难,我每天出去的时候,最掂记的就是你,一条我朝夕相处的鱼,我那么害怕你突然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尽管这有点可笑。我们都被主人宠着,却不被理解,我们彼些理解着却又在另一方面敌对着。生活孤单又疲惫,这就是城市生活。 醉月说:你会越来越少的意识你的孤独。 水蓝收到周筱在美国的来信: “水蓝你好: 相识相知相爱相恋也许不能太久,因为无法承受。梦醒了,缘尽了。抗拒不了他绝情的冷漠,背负不了太多的等待。水蓝,我依然能想起他的模样,可是情景越来越淡。有些事,是可以遗忘的吧,至少我能够面对我现在的生活。 水蓝,我嫁人了,他是我读医大时的同学,他已经追了我整整七年,我决定嫁给他。祝我幸福吧!” 水蓝似乎能看到周筱咬着嘴唇,冷着面孔说话的样子。水蓝想:嫁一个不爱的人,会幸福吗?人与人面对失去的爱情选择真的是不同的。 水蓝给自己买了一双木拖鞋,在路边的摊位上随便吃了晚饭。 回家的路上,夜色停候在翠绿的树桠之间生长,带子般无声地纠缠,长长的剪影在里面晃动,那一块特别明亮的月亮在微蓝的天空里摇曳,偶尔被云遮住,露出羞涩的小半边脸。 水蓝听着的木拖鞋敲在水泥路上的声音,天空中有明亮的月光,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侧耳倾听。那声音像敲在心房上一样清晰,那淡蓝色的月光,抚在赤裸的皮肤上,有软软的轻柔的感觉。 水蓝想:“雾儿应该睡下了吧,醉月也许在对着月旁喝着酒,新婚的周筱,还有抽着烟的方燃,还有被月光温柔抚摸的我,都应该心存感激,因为我们自由着幸福着。” 回到家里没有开电脑,水蓝光着脚走上阳台,月光皎洁,洒在阳台上像倾倒的河水。 这一晚水蓝睡的很早。 4 收款台上的高大玻璃瓶里插放了一整瓶的向日葵,那硕大的圆形花朵,在阳光下蔓延出一片浓烈的金色,华丽的让人心悸。 金黄的光泽晃着方燃眯起了眼睛,他漫不经心的把水蓝选的东西一个一个的打在计价器上,再一个一个的装进袋子里。 水蓝看着正午的阳光,一点一点地,从树阴的缝隙间透过窗口的玻璃转移到方燃的手背上,使他的皮肤渗出细密的汗水。一只长的很丑的猫闯入水蓝的视线,它从地上跳上台子上,它眯缝着眼睛漠视着一切帖站在方燃的手臂间,表示着它对方燃的亲昵,它很瘦很脏,背后的脊梁上有醒目的一块丑陋扭曲的伤疤。它像是方燃在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流浪猫,水蓝看着方燃不嫌弃的将这只瘦得脸都尖尖的猫抱在怀里疼爱的样子,想起自己给醉月讲的那个猫和鱼的故事。 水蓝友好的拍了拍方燃怀里眯着眼睛打着呼噜的猫的脑袋,抬起头坦然的迎上方燃直视的眼睛,那目光就像是那冬天的一轮月亮,照射在荒蛮原野上那般半明半暗的灵光,那般*人的锐气。这是他们第一次的对恃。 次日,水蓝的阳台上就多了一个鱼缸,清透的水里寂寞的游着一条紫蓝色的热带鱼。看到方燃店里的流浪猫时,水蓝就决心养条鱼。像故事里那样。 水蓝一直坚持用笔给雾儿写信。 太阳被浓重的云层遮住,留下的只是一片逐渐被暮 色吞没的城市。水蓝趴在阳台上给雾儿写信: “秋天来了,每天来拜访的是穿梭进来的午后阳光和清凉的风,鸟群飞过天空,能够听到鸟声和树叶落地的啪啪声…… 我在鱼市里看到一种鱼,它们长的很漂亮,有长而宽的尾巴,颜色娇艳的像盛开的孔雀,但它们被一个一个分别的单独放在瓶子里,卖者告诉我说它们生性好斗,所以叫它们“斗鱼”。为了保持它们的美丽,只能让它们自己单独呆着。 我曾在一个瓶子里看到一只被撕咬的遍体鳞伤的斗鱼,那么惨的样子,谁会想到它曾经是那么漂亮的一条鱼?它们的样子看起来那么柔美,谁会想到它们有那么糟糕的坏脾气?它们的生活为期待而延续着,为失望而忍耐着,如同我们。也许世间唯美的只有月亮吧!它就是残缺的时候也那样的唯美……我带了一条斗鱼回家。” 醉月说:“寂寞的不是独处,是没有对手。我们的爱情之所以寂寞,也是这样-----因为没有对手。” 水蓝关了电脑,趴在阳台上,天空湛蓝,大群的飞鸟在空中掠过,空气中都是植物和阳光的气味。 “我们的爱情之所以寂寞,是因为没有对手。”水蓝反复的把它重复,寂寞的,反复的,重复……… 在一个暴雨的午后水蓝收到雾儿的回信,她说要来看看水蓝,因为她们彼此想念。 水蓝寂寞的等在出站口旁的房檐下,像一条独自游在鱼缸的斗鱼,人很多,但她只听见雨声,寂寞的,反复的雨。 太阳被浓重的云层遮住,留下的只是一片被灰色吞没的城市。北方的秋天总是多雨,水蓝的牛仔裤被雨水打湿了,粘在皮肤上。 接到雾儿的时候,雾儿一只手举着一把很时尚的伞,一只手指捋了一把水蓝鬓角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就知道你不会打伞来,一直都这样。瞧我,聪明吧?” 水蓝笑笑,淡淡的,但是很开心。 雾儿涂着透明的粉底和紫红色的唇彩,穿着布制的白色衬衫,只扣三颗纽扣,那露在外面的两根麦色锁骨很是诱人,烟灰色的及膝裙下露出的光滑笔直的小腿,略带点妖媚和风情,远看近看她都是那种均匀的美人。 雾儿的脸色红润,不像水蓝总会熬夜,衣着得体,看样子坐的时候也很精细,裙子上没有一点过份的褶皱,不像水蓝这样简单随意。水蓝喜欢精细的女子。但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 路上,雾儿一直拉着水蓝的手。雾儿穿着一双很高跟很女人味的凉鞋,趾甲上仔细的涂了和凉鞋一样颜色的指甲油。雾儿从不会像水蓝一样过太简单的生活,她总是懂得如何让自己快乐,伤心的时候也不会忍耐着眼泪……,不是像水蓝一样的方式,雾儿是那种让男人见了就会喜欢的,想要亲近的女子,而水蓝不是,水蓝的脸上总是有种淡淡的冷漠。 起床的时候已近中午,雾儿就已经去过菜场,并做了午餐,但水蓝已经习惯起床的时候热牛奶喝。 夜里刚下过一场雨,空气很湿润,天空有灰红色的云层,太阳还没有充沛的力量冲破云层,只在云缝间渗漏出橙色的亮光。水蓝在阳台上喝着牛奶,发现蓝色的花朵在秋风里开始颓败,心疼的清理了败叶,然后去冰箱取啤酒,想像平时一样用啤酒浇它们,可转身发现雾儿已把两瓶啤酒喝完,正哼着歌戴着皮手套刷碗。 水蓝回到阳台上,想起和尹雨在一起的时候,冰箱里一直为他存放着啤酒,这个习惯竟一直都没改变。 雾儿在厅堂里对水蓝说:“对面超市里有个酷哥呢!” 水蓝向超市望去,发现方燃的那只猫正坐在窗子里,呆呆的望着她的阳台。 “你去过超市了?” 雾儿脸红的像苹果一样,鼻尖慢慢冒出来细细的汗珠,拉过水蓝的手说:“你知道的,我我喜欢那种类型的啊。” “是!英俊得不得了,颓败得不得了,高高瘦瘦的,听嘈杂的音乐,有一双好看的手,有一副好看的抽烟姿势,迷恋激烈的人生!”水蓝笑着背着雾儿从前说过的话。 水蓝知道方燃并不是雾儿想像的那种人,他不适合周筱也不会接受雾儿,他应该有一段伤感的故事,他听伤感的音乐,而且,方燃显然不是迷恋激烈人生的那种人,他对生活有他自己的看法。 雾儿整个人在屋子里来回的窜,一双白玉般的小手用力的绞在一起,开心的说:“我买了要用的东西,不过家里没有啤酒了,我们去买啊,你知道他的名子吗?” 水蓝被雾儿拽出屋子,外面没有下雨,是个艳阳天,阳光有点刺眼,感到短暂的眩晕,进入超市的时候水蓝看到方燃的猫还呆呆的坐在窗口望着她的阳台,水蓝回头也望向自己的阳台,看见那条斗鱼在水里寂寞的游着。在凸起的鱼缸外看那条鱼显的很大,很漂亮。 超市里收款台上的向日葵泛出憔悴的黄色,和水蓝阳台上开着的陌生蓝色花朵一样,由于开的太纵情,已经慢慢的开始枯萎。 雾儿打趣的笑到:“呵呵,你们俩的衣服像情侣装呢。”水蓝惊讶的看了一眼雾儿,又转向方燃看去,他穿着一件埃及蓝的T恤,配上他的平头看起来清清爽爽的,水蓝穿着一件海蓝色的T恤,样子真的和他很配。 迎上来的是方燃直视的目光,安全的,静静的,没有暧昧,没有好奇,水蓝觉得方燃和她是一样的人,对生活给予的一切都一样的淡定。 看的出来,雾儿已经和方燃很熟了,她开心的提很多问题给方燃,方燃不冷不热的和着。 出生在3月的雾儿,性格也一如耀眼的太阳,雾儿走到哪里,哪里都会像阳光一样的随和的明亮起来,而水蓝呢,就像是一阵淡淡的风,不会带来改变,它只是轻轻的走过,很轻很轻,只是过客。 看着雾儿对着方燃正聊的起劲,水蓝就把从架子上拿的啤酒放在收款台上,然后轻轻的走到那些杯子面前,把它们一个一个的仔细端详,握在手里的时候能感到它们的身体冰凉,但水蓝相信它们是有生命的……她想起自己箱子里的杯子,这么久,她一直把它放在那里,还有那些茶,它们一定很寂寞。 5 雾儿从方燃那里回来就说:“方燃的脚破了呢!” “干嘛这么大声?又没有人*着你嫁他。”水蓝皱起了眉头,心里莫名的有些发酸,感觉像有人揭了自己的伤疤。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雾儿红着脸嘟起了嘴:“我也没嫌弃他,只是有点吃惊而已嘛……。” 深夜里打完文章休息的时候,水蓝还是没有开灯的习惯,借着电脑的蓝光,在箱子里把那玫瑰茶和杯子拿出来,烧了开水冲上,捧在手心里,趴在阳台上。 方燃的店里依然没开灯,烟蒂上的星点火光依然一明一暗,月亮斜斜的照进他的屋子,房子并不很暗,能看到方燃收款台里面的小桌子上有三维的屏保在纠缠。水蓝猜到方燃会有一台电脑的,所以并不意外。   方燃的怀里有一双幽蓝色的光望着水蓝的方向,水蓝知道是那只猫,方燃把它照顾的很好,它有些发胖,身上的杂色皮毛也开始有了光泽,可是它似乎并不喜欢雾儿,今天在店里的时候雾儿想亲近它抱它一下,都被它强烈的拒绝,甚至雾儿讨好的给它火腿肠,它连嗅也不嗅,搞的雾儿有点尴尬,回家以后直骂它不讨人喜爱。但是水蓝知道它只是习惯了流浪,习惯了漠然。像自己,像醉月都不想花时间在妥协和消磨的过程中,这一直是没什么安全感的生活,和社会也很疏离。 回到屋子里,看到醉月在OICQ里对她说话: “今天网络里有人问我: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吗?我说:再坚硬的石头时间久了也会被风化,一敲就碎了。人生无非如此吧,轰轰烈烈的爱了,然后再咬牙切齿的恨了,最后一切都灰飞烟灭,那些好日子过去了就不再回来,如今都若无其事的活着。看过失乐园吗?有一天要是死去,就要那样的方式。” “死在你怀里的女人会是谁?一个你爱的?还是一个爱你的?” “一个与我对视的人。” “不是爱情?” “世间哪有永恒的爱情?” “也许依然有爱,它只是沉淀成心里一个小小的纹路,只是无法回复平整,但它一直都在……有人说:当你以为你已经忘了那个曾经让你倾心的人时,不是你不思念了,而是这份相思已经入骨。” 水蓝在打这些字的时候心又痛起来,眼前是尹雨似笑非笑的脸。 “这就是命吧,与一个人纠缠在一起,然后轮回,宿命,撕裂,阴郁,死亡,这些都是命定的东西,注定了要承受一辈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力改变什么或留下什么。我们选择前程,然后等待结果。” “是吧,如果生活中流动着尽是绿色和白色,云淡风轻的日子的时候,通常就会出现些意外。所以生活里的幸福和灾祸都会出现,然后过去,只有记忆和疤痕是永久的。” 天空是灰暗色的平静。 …… 桌子上的茶凉了,脱了衣服躺下,寂静里能听到雾儿微微的鼻息,睡的那样的酣甜,月光树影斑驳地在窗台前摇摆,好像生活从来没有开始过,也不曾结束。 水蓝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醒来。午后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泻进来,一缕一缕地晃动。CD里放着雾儿喜欢的乡村音乐,不见雾儿,水蓝想:她一定是去了方燃那里。 水蓝光着脚去冰箱里取牛奶,看到那两瓶啤酒空空的被放在冰箱边上。用冷水洗了头发,喝着牛奶打开电脑,这时候电话响了。 “水蓝,是我。” 听出是尹雨,而那一刻水蓝的血都滞住了,她突然想起那句话:当你以为你已经忘了那个曾经让你倾心的人时,不是你不思念了,而是这份相思已经入骨。 “水蓝你说话啊,我是尹雨,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是我是爱你的。水蓝,水蓝?……要不是我一直求雾儿,给她打电话,她都不会告诉我你的电话,你在T城?你在什么地方?我想你,水蓝,原谅我,我是不得已的……” 拿着电话,水蓝东望西望的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接着眼泪就涌出来了,把电话放在桌子上,让尹雨一直说着,说着。 水蓝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去,在楼口处水蓝被秋天的冷风迎面抱着,闭上眼就像是睡在梦里,门被突然打开,自己被吹醒,走到街上。 阳光就泻在水蓝的脚边,在她身旁拉开一个平淡而美丽的影子。水蓝用手抚了一下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眯着眼看着太阳。四五米外雾儿在街对面喊水蓝的名子,并向她挥着手。 雾儿乖巧的眯缝着她细长的眼睛,她那淡麦子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微的光晕,脸上的酒窝小小的兜起来盛着她一脸的灿烂。 走进方燃的超市里水蓝才发现自己光着脚,方燃的猫从台子上跳下来,坐在水蓝的脚上,毛茸茸的感觉很温暖。 方燃嘴角勾上去一个弧度:“呆呆很喜欢你。” 雾儿则大声的叫:“天!水蓝,你怎么光着脚出来了?秋天了,很凉的。” “呆呆这个样子,很舒服啊。”那一刻水蓝的心里突然的幸福涌动。 雾儿坚持要回去帮水蓝拿鞋子,回来的时候有点委屈的看着水蓝,水蓝知道她一定是看到了桌子上的电话,就对雾儿说:“没关系的,要来的迟早要来。” 水蓝坦然的微笑着,然后转身把怀里的呆呆递给方燃说:“我回去了。” 呆呆拉着水蓝的衣服不肯放。 “它一直看着你的鱼,想吃它呢!”方燃看着水蓝说。 “它一直都不肯要我抱它!今天晚上我买鱼回来做,你带呆呆来家里吃,我就不信我收买不来它。”雾儿一副执拗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爱。 晚上,雾儿做好鱼,就下楼去找方燃,人还没到,水蓝就看到呆呆从门缝里转进来,喵喵的招呼着,蹑手蹑脚的绕向阳台,跟着它,看它跳上阳台,盯着斗鱼的眼睛对到了一起,样子有点滑稽,看水蓝没什么发应,呆呆把爪子伸进了缸里。 “呆呆!”雾儿及时的叫了呆呆的名子。“你不能相信它的,它只是只猫。”雾儿责怪的看着水蓝说。 水蓝抱歉的笑了,笑自己的天真,猫的本性就是吃鱼啊,自己怎么能那样天真的相信一只猫和一条鱼握手言和呢。 “方燃不肯来!” 雾儿嘟着嘴。 “他有他的习惯和自己的理由。”水蓝想起了方燃的脚。 “能有什么理由嘛?” “别孩子气了,如果他不拒绝,我们可以去那里吃。” “哦,对!”雾儿也想起了方燃的脚。 在方燃的超市里,灯光被稀释成琥珀色,沉沉的挤满了房间,水蓝打翻了一杯咖啡,淌了一地。 雾儿懂事的帮水蓝去厨房拿碗筷。方燃极不自然的坐在柜台里看着两个女人忙着。 饭局里,方燃和水蓝都没怎么对过话,倒是雾儿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活跃着气氛。 饭后水蓝站在那些杯子前面发呆。 “你也喜欢杯子。”方燃目光一滑,眼光灼灼地直盯水蓝看杯子的眼睛。 “水蓝在N市的时候有很多的杯子呢!是水……”雾儿接过话来回答方燃。突然发现自己说到了水蓝的痛处,马上就止住了。 水蓝推拖说要看书,回了楼上。呆呆跟着水蓝上了楼。其实水蓝很想再看看那些杯子,可是她知道雾儿喜欢方燃,雾儿是敢爱敢恨的那种女孩,她和水蓝不一样,她是输的起的那种人。 回到屋子里,水蓝就拿出杯子给自己泡了玫瑰茶,呆呆没再去阳台而是团成团睡在了沙发上。 是电话的铃声把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水蓝惊醒,她猛的抬起头,看到沙发上的呆呆正眯着眼睛抬着头看着她。 “是我,水蓝。”电话那边尹雨有点小心的说。 “尹雨,你好。”水蓝的声音很坦然,但心跳的厉害。 “对不起,水蓝,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伤害了你,我想见你。水蓝……” “尹雨,我很好,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一切都过去了,婚姻是件认真的事情,要好好的对她,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再见。”水蓝打断尹雨的话,一字一字清晰的说着。然后挂了电话,最后把电话线剪断,就像关上了一个装着妖怪的盒子。 呆呆在沙发弓起腰又前后的伸直身子,然后懒洋洋的跳下沙发,走到门跟前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水蓝一眼,最后从门缝里转出去。 6 雾儿几乎天天晚上回来睡觉,而整个白天都呆在方燃的店里,可没看出方燃对雾儿有多少热情,生活并不会因为任何人有所改变,雾儿的到来没有给水蓝和方燃带来不适应,也没有改变什么,方燃还是每天开店卖东西,水蓝还是每天晚睡晚起对着电脑,而雾儿在楼上楼下之间没感到寂寞和陌生,人与人不同。 可是尹雨的电话并没有因为水蓝剪了电话线而告终,无数个小小的冷冷的不安,像铃铛一样在水蓝的身体的每一部分摇着,摇得她心烦意乱无所适从。  开始的时候尹雨的电话打在雾儿的手机上,雾儿把手机交到水蓝的手里,最后尹雨竟来到了T城。在T城尹雨下了车就给雾儿打电话。 听到尹雨来T城的消息水蓝没有感到意外,她接受尹雨见她的请求。 坐在咖啡店靠窗边的木头椅子上,水蓝的注意力全然被眼前的一些灰尘,这无数颗细小的在慢慢亮起来的阳光中作金色飞舞的灰尘吸引住的时候,水蓝感觉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寒冷。接着,她看到尹雨穿着风衣从街对面向这边跑来,他还是留着精短的寸头,脸上有些憔悴,看得出一夜都没有睡好。 也许是水蓝的安静让尹雨感到局促,这个曾在他怀里呢喃的女子如今极具个体的坐在他的面前,安静的让他心惊,水蓝坦然的把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尹雨一个人怅然若失在咖啡店里。等尹雨明白的时候,水蓝已经在他的视线里变成一个点,尹雨在心里想:对这个女人,自己的确是亏欠的太多了,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解脱,但是自己是爱她的,这发自于内心。 桌子上的咖啡已经凉了。 在电子信箱里收到尹雨写给水蓝的信,水蓝没打开,也没删掉,只是让它呆在那里,她每次打开信箱就能看到它,就像看到自己对尹雨的感情一样。 IRC里看不到醉月,水蓝想这几天他定是没时间上网,因为上网是要一个人安静的在屋子里,需要个人的空间。 水蓝留言给醉月:“想念总会比痛苦和遗憾来的柔软,已厌倦了感情游戏。生活渐渐变成一朵棉花,让人沉沦,淹没掉尖锐的痛苦。我像很多人一样看上去已没有伤口。已不容易陷入平淡的爱情,也许是因为不相信了。醉月,流离,也许一直是宿命摆下的一个局,永远不会终止,只是它用不同的方式。” 夜里的时候醉月上线给水蓝回了信息:“生活已把我们磨的半死不活,爱情在时间里变的面目全非。不用再重复了。” “没有爱情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两只沉入海底的大船,像两俱残破的尸体,两滴混浊的眼泪,像两句没有意义的谎言……” 雾儿的假期已满,她显的有点失落,很明显,她和方燃还没有什么进展。 雾儿靠在水蓝的肩上问:“水蓝,你知道红玫瑰和白玫瑰吗?我太过激烈,就像是红玫瑰,每个男人心中都会有一枝白玫瑰对吗?我知道方燃他并不爱我。” 水蓝抚雾儿的头发:“爱情总是被吞没,压在生活背面。白玫瑰过于淡泊。生活是需要激情的,每个人心中都有隐晦的东西,只是怕受伤害,我们才彼此接近或者远离。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吧。” “方燃要是女人的话,他也是白玫瑰,中看不中用的那种,没劲!” “这么快就放弃了?服了你了。” “青春太短了,我用什么去等呢?想问他的即问不出口又问不出结果,不放弃,难道当烈女啊?你还要走?什么时候?” “喝完这些茶就走,放心吧无论到哪我都会给你写信。” 黄昏的太阳跃过阳台照在她们的眼睛里。 水蓝最一次后去方燃那里的时候,方燃正对着窗坐着。 方燃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像水蓝一样守着平静的日子和挥之不去的落寞之情。一个纤细的打火机在方燃的指间越转越快,像被什么缠住一样。呆呆趴在他的腿上,盯着方燃的手指。 还是那首《黄昏》,水一样的在空气中流淌,轻轻的撒了一地…… 水蓝把尹雨送她的那只杯子,轻轻的放在架子上和其它的杯子放在一起,然后在架子上拿了两瓶啤酒。 水蓝没对方燃告别,她只是认真的看了看方燃的脸,然后说再见。很淡泊的那种。 有些人彼此间不需要太多语言。 临走的时候水蓝收到信,雾儿的笔迹在信封上用钢笔工整的写着“伊水蓝”收,水蓝把信握在手心里,回头看这个陪她过了整整一年的屋子,它因为空荡而显的没有一点可以依赖的感觉,穿堂而过的冷飕飕的风,探头进来的几缕明媚的阳光,都显的陌生。 在火车开动以后水蓝坐在窗边展开雾儿的那封信。 “水蓝: 其实我相信生命里每一次轮回,都有一次美丽的色彩,只可叹时光那么短,那么短,又那么难得……我总是怕日子会荒着,种下的种子不会收获。并不是我舍不得将我的黑夜说出来,其实我只是害怕寂寞。 在T城后来的那些日子里,我突然明白了很多。我其实我只想多贪点时间,多换点感动,只是没找到更好的方式。所以,水蓝原谅我无心时对你所做的一切。 很多时候感觉自己像一条不知疲惫的虫子,对爱情不知道厌倦。离开T城后,我爱上了一个画家,一个和我一样激情的人。生活像海,我们相爱,他像是上帝的恩赐,着着亮色,又不会太过于刺眼夺目,普通平凡又不会默默无闻,他会让我浮在海面上清楚的望天,忘记往事中伤痛的角色。 水蓝,他的画布是水蓝色的,他画画用的底色永远是海水蓝,那是我喜欢的颜色,像你。 水蓝,其实投入爱情很美丽,你和方燃是很像的两个人,珍惜缘份吧。” 看完信,水蓝想起了阳台上的鱼缸,那条美丽的斗鱼在水里寂寞的游着。 有些人永远都不会断了联系,无论身在哪里。爱情的永恒也许也就是失去。印迹留在心里,走在哪里距离多远,都在对视。 太阳已下山很久了,天边只模模糊糊地留下一片亮色,像被谁用粉色水彩在上头扫了那么一笔。 在流离的路上,水蓝打开电脑,看到醉月的留言: “假如你我都是海,我们的距离就永远靠得很近,很近。假如你我都是岸,我们的距离就永远相隔很远,很远。” 像从前一样,水蓝在宾馆或者网吧给醉月留言。 “我看着车窗外,阳光很好,每棵树都明媚着绿色,街上站着的一个女孩子的裙子里灌满了风,我在路上,我错过她,彼此错过……” “乌沉沉的风夹着卷着白茫茫的雨迎扫过,一阵比一阵急,那雨点被挤成车轮大小的团,被车灯一照一晃眼就像白绣球一样滚动在眼前,周边山绿树也被吹的折了腰,树冠绻成一大团,也像绣球一样满山地滚……醉月,那时候我觉得我也被这雨这风吹的滚起来,我离开了,不知道要到哪里去。生活就像一场天气。” “月亮从明净的天空里探出头来,黄黄亮亮的。醉月,你那边的月亮呢?昨天我梦到从前的邻居,我和他会在一起,他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那忽明忽暗的烟头,淡青色的烟雾就在我们身边无声音息地荡漾啊荡漾。这让我想起,在从前的那个城市的冬天实在是很冷。也许也是因为这样吧,我才在冬天来之前逃了出来,我要去上海了。其实我已经知道在那繁杂的人群里生活一定会厌倦,但是我必须在那个繁华的大都市里过完冬天。” 上海像一座无法平息的海洋,暧昧的上海话交织在一起像是海面上刮过的微风。 水蓝喜欢这种用红色砖头砌起来的老房子,墙面斑驳,攀爬着绿色的藤青植物,潮湿,灰暗,阴郁,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有灰色的鸽子擦过天空。窗户都是古旧的,有古色古香的红漆窗棂,颜色虽然已经从那种抢眼的猩红退成了忍让的酒红色,但是仍不失风度地在演绎着上世纪初奢侈迷梦的华丽。 水蓝依然习惯夜里的生活,不同的是上海的夜晚并不安静。 水蓝在网上说:“我们在不停的告别,路就在脚下,我们用生命把它拉长,使它没有尽头。生活到哪里都一样,华丽,局促,繁华,荒凉。人的寂寞走到哪里也都是一样。” “华灯初上,四周都是耸立的石头森林,城市的华丽和空洞凸显得如些清晰*人。我像是森林里的一只小鸟,这里就是我的窝,外面的世界清晰而不真实,有时候感觉它的繁华会突然像海市蜃楼一样凭空消失。只有自己是真实的。” 水蓝对醉月说:“我的窗边有一小块特别明亮澄清的月亮,被天映成微蓝色,水银一样的泻进屋子,在楼层下,还有一个半废置的花园,有青草和黄色的甘菊在疯狂的生长。有时候我想念我曾经住过的那个北方小镇,甚至想念那里的冬天:窗外飘着雪,一个女孩在暖器旁给我讲她的爱情,我的手里捧着一个装满热水的透明的玻璃杯子,我被她的故事感动……我甚至想念邻居家的一只猫和大束的向日葵……想念那些过去的日子。醉月,我想其实我是爱北方的.是什么让我这样的逃呢?” 7 水蓝看着自己的电脑显示屏变成了三维的屏保,突然的想起方燃,想他在黑暗里抽烟的姿势,他超市里架子上的玻璃杯子,还有水蓝留在他超市里的杯子……阳台上斗鱼寂寞的游着,它也会想念那只邻居家叫呆呆的猫吗? 上海的冬天是阴冷的,水蓝为自己找了一份在写字楼里的工作,水蓝想让自己忙碌起来,虽然这对于晚睡晚起的水蓝很不习惯。水蓝每天早上都匆忙的起床洗漱,不吃早饭,穿着高跟的皮鞋和很窄的套装坐着地铁穿越半个城市去上班,在中午的时候喝一杯牛奶,晚上下了班回到自己的小屋,就像卖了一天的苦力一样,,蓝常常一进屋子就丢了鞋子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有时候就这样睡着了,半夜饿的胃痛再起来去冰箱里找食物。 在单位里,水蓝算是个另类,因为水蓝本身的姿质在刚去的时候大多的女同事都热情的与她攀谈,而后来她们发现水蓝的冷漠和独立,发现她与她们的不同:水蓝对时尚的杂志不是很感兴趣,身上的套装虽然质地考究,价格不斐,但款式简单,只有两套,是淡淡的灰蓝色和乳白色,水蓝不爱与她们讨论新鲜事物,工作的时候太专心认真,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做完她们一周做完的工作,水蓝没有男朋友,也不见有女朋友,从没有人来找过她或打电话给她…… 很多时候水蓝自己也感觉和这里格格不入,她不在乎同事们怎么对她,她只是做公司要求的事情,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工作本身只是一种方式,在长期的流离生活里,水蓝感觉自己已经不懂得如何在这样特定的环境里像其它人一样抽时间协调关系。 水蓝的同事们渐渐的疏远水蓝,排挤她,找机会难为她,在领导那里挑她的毛病。可是水蓝对于发生的一切都漠然的对待,她甚至对于她们的恶意诽谤没有一点的气愤,而且从不解释。她只说有或没有,做了或者没做。 相互喜欢的和相互理解的人在一起,相互不喜欢的和相互不感兴趣的人可以不相面对,这就是水蓝的方式。 水蓝在半夜里醒来对挂在线上的醉月说:“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是一片阴郁的灰黑色的平静,没有人知道更高的云层里还在酝酿着什么,不知道它们是否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就轰然而至。生活就像一场天气。我看着它的变化,不是等待。” 水蓝每天上班都会在那个地铁站口与一个男子相遇,他们有同样的习惯:都站在一个贴着环保广告的柱子下等地铁,他们坐往同一个方向,在同一个站下车,前后走出站口然后各奔东西,晚上的时候他们不期而遇,又会回到这里坐同一班的地铁回相同的站口,然后再一次各奔东西,相同的情节一天重复两次,不同的是一早一晚,一东一西的方向。水蓝注意他常穿着白棉的衬衣,黑色的风衣,干净恬淡,身形高大,神情冷漠。 水蓝每天下午的期盼是快点过完漫长无聊的午后时间,早点回到家里喝杯牛奶,打开电脑。渐渐的由此转变成为每到下午做完手里的工作,水蓝就希望快点下班能在地铁站里看到那个陌生的男人,然后在拥挤的人群里坐一班地铁回各自的家。 水蓝依然用笔在信纸上给雾儿写信。 雾儿: 我开始喜欢这座城市,它的小资情调,它的故做高雅,它的媚俗矫情。 坐着四路的公交车,在夜色横行的时候穿过上海最美好的马路,那些粉碎在眼的霓虹灯光,一幕一幕铺天盖地的潮水一样地涌过来,再延展开去,让人招架不及。 巴黎的春天里有很多普通人无法承担的梦想,在上海它发出来的清香就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有一种甜蜜奢靡的味道,像是宿命里诱惑的味道。相信你来了以后会掏空你的钱包只为了买一条裙子或是一条饰链,因为你是那样时尚的女子。 有时候走在落满了梧桐树叶的沉静的小街上,透过梧桐树的阴影,能看见一对对情侣在模糊的暗淡中相互紧靠。我一直以为自己蔑视很多东西,包括推敲不得所谓的爱情。可是那一刻我竟突然的想起磊,你还记得他吗?那个与我承诺过青春的少年,那些年我一直认真的以为是他背弃了我们的约定,可是后来才明白背弃的一直是我,那辆车把他的躯身撞碎,可他的手中还紧握着给我写的信…… 年少的那份青涩的爱情都沉在生活的底部,要过很多年,经历很多坎坷才会明白?曾经那个少年手里握着的一支玫瑰多么珍贵,那些好日子啊,过去了,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如今我关心别人的故事,因为自己没有。 你问我到底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也认真的想过这样的问题。做一个附着的攀藤植物?还是要男人赐一个家才有归宿?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服,在晚上追着看电视剧,一过十点就上床睡觉,与人打开的话题永远绕不出菜市场和邻居琐屑么?我想我做不来,所以我的生活一直走在路上,别人的故事都在银幕上上映,而我就是那个坐在一旁看着哭着笑着的人…… 你来信说你要和画家出来旅行,记得你一直都说不要走太远的地方,因为看到我的流离你就会心碎,但是有爱在身边的时候你还这样想吗?每个人要流离,都有自己的理由。乐此不疲…… 另外,我已没有方燃的消息。你总说我与他是那样相似的人。其实雾儿,当你经历的多了,你会发现相似的人与物很多,很多,只是他们没有相遇罢了,缘聚缘散,只是随缘。你一直追求的东西也许一直都在你身边,是我们自己骗了自己而已。每个人都用不同的方式。 我在路上错过爱情就像错过风景。” 水蓝第一次与地铁站的男子交谈是圣诞节的那一天,晚上水蓝来到地铁站,他像往常一样站在那里,水蓝走到他身边,他轻轻回转过头:“圣诞快乐。”他说的极其自然就像是对着认识很久的老朋友说。 “圣诞快乐。”水蓝轻轻的微笑。他们都是寂寞的人,平安夜,逛欢夜,无论哪一天他们都在同样的时间里孤独的出现。 “我喜欢你的名子,伊水蓝,听起来就很安静,但有时候想想好像会凭空的消失。”陆黎伟在回去的路上对水蓝说。 “妈妈起的名子,她知道我将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水蓝脸上有淡淡的简单的微笑。 以后的每一天里,水蓝与陆黎伟还是同样的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地铁站,他们像平时一样站在那个有环保广告的柱子下,不同的是他们相遇的时候会彼此点头微笑,分开的时候会对视一眼。 情人节的晚上。 “我送你的礼物,今天也是节日。”在出了地铁站口水蓝要离开的时候,陆黎伟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裹叫住她。 水蓝站在路边撕开那海蓝色的包装纸,一个精致的杯子出现在她眼前,那一刻,水蓝觉得自己心头竟然忽的一热,四周的人流车辆似乎也在那一刻都静止。 陆黎伟说:“喜欢吗?玻璃的杯子,装了热水可以温暖冰冷的手指。” 水蓝站在路边,看着陆黎伟的眼睛,他们的头顶上是清澈的,水一样的月亮。 在那个情人节有一个叫上海的城市停止了喧嚣。 情人节以后,水蓝与陆黎伟在离开地铁站以后会常在一起去吃晚饭,逛超市,看电影,但他们只在节假日的时候才相约陪伴,因为那些日子在上海一个人很难排遣孤独。 陆黎伟在大部分的时间里神情严肃,酷的邪气,但笑的时候很甜美,像个大孩子。他与水蓝除了名子以外,对彼此一无所知,只是两个孤独寂寞的陌生人相互陪伴。水蓝与陆黎伟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她都会想到醉月,感觉上,醉月与陆黎伟,是那样相像的人,陆黎伟说话时语气很像醉月,甚至有时候他会重复醉月在网上说过的话。还有就是他习惯叫水蓝---蓝。 水蓝在IRC里第一次问醉月: “告诉我,你在哪里?” “现在吗?” “当然。” “在上海。” “你在哪” “在你身边。” “上海不错。冬天的上海,阳光在建筑物的狭窄缝隙里移动,行人步履匆促,天空很蓝, 阳光很淡,它的繁华和没落,它的风情万种,我从未曾见过比它更冷漠更华丽的城市,它高耸的楼群。” “是啊,我从不知道上海的冬天也会有雪的,但是它的雪很快就化掉了,就像有很多的人的影子在我眼前闪过。” “是的,无论在哪里,我们都是过客,也许久了,就遗忘了家的感觉。” 水蓝在网上用流离蓝的名子与醉月相识,他们都是那种太隐晦的人,不会从网上走出来确定彼此,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事情,他们都是过客,终将分开。水蓝似乎可以从屏幕的后面看到醉月和她一样的微笑的脸,他们太相像,他们已经相遇了,不是吗? 8 水蓝去陆黎伟的单身居室过春节。 陆黎伟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屋子里有大的书橱,放满了书籍和杂志,光滑的红松工作台,桌上放着电脑,打印机和扫描仪。一边的墙上有很多的相框,木质的,相框里面有黎伟小时候和父母的相片,还有和其它人的一些合影相片。 陆黎伟走近水蓝的身边:“这是我姐姐,十二岁的时候死于车祸。” 水蓝看着那个相片里的女孩,她在花从里笑的很阳光,有一张和陆黎伟很相像的漂亮的脸,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朵金黄色的花朵。 醉月曾说过: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手里的时间还有多少。 “这是我初恋的女朋友。”陆黎伟从墙上拿下来一个他和女孩子的合影相片,认真的看了看又说:“我们从小长大,她住在我家隔壁,我还很小的时候就认为她是上天为我准备好的……都过去了。早应该拿下来了,爱情很难再找到对手。” “所以我们都寂寞。”水蓝平静的看着陆黎伟惊讶的抬眼望着她。 “我渴了。”水蓝四下里看着黎伟的屋子,她没找到她想象里应该出现的玻璃杯子,黎伟的家里竟全是质地和花纹很考究的陶瓷杯子,它们能温暖到手指。可它们并不精透。 “我从前也喜欢玻璃的杯子,但渐渐的发现那种太过璀璨明媚的东西都太容易伤心,它一样可以温暖到手指。”陆黎伟好像看透了水蓝的心思,边说边把一只盛满热水的棕色陶瓷杯子递到水蓝面前。 厨房里陆黎伟在煲汤,他说:“我们都需要营养,可是没办法好好的自己照顾自己。” 水蓝明白,一个人的饭做起来很没心情,但是两个人总要为对方做点什么。孤独太久了,水蓝不知道她能为陆黎伟做点什么,因为看起来陆黎伟要比她懂得生活。 水蓝坐在陆黎伟的窗口,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屏幕,头发从一侧散落下来。醉月不在线,也没有留言,水蓝轻轻的在键盘上敲:“新年快乐。” 天空突然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陆黎伟的电脑屏幕保护是:“我们将在一个小小的鱼缸中相遇。” 门铃突然的响了。陆黎伟在厨房里说:“蓝,帮我开一下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时尚女子,她看到水蓝的那一刻显的有些惊讶,好半天她僵在里。 “找陆黎伟吧,他在厨房,我帮你叫他。”水蓝平静的脸上浮着薄薄的笑意。 “谁啊?” 陆黎伟从厨房里转出来,腰间还扎着围裙。 显然陆黎伟的样子让红衣的女子很吃惊,她自己进了屋子关了门,并且换了拖鞋,边要往屋里走边要说话,可一抬头看到陆黎伟腰上的围裙,就半张着嘴吧停住了。 “你在做什么?”红衣女子用上海话怏怏的问陆黎伟,好像突然间没了心情。 “煲汤。”陆黎伟和水蓝站在一起愉快的看着红衣女子。 “她是谁?”红衣女子挑剔的上下打量着水蓝。 “伊水蓝,蓝,这是张小楠,我从前的房东,也是朋友。”陆黎伟微笑着说。 “你不是上海人吗?”叫张小楠的女子一直在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水蓝,说的依然是上海话。 水蓝迎着她的眼睛用普通话说:“不是。” 小楠的眼神马上变的松懈起来懒懒的哦了一声。 水蓝看的出来张小楠并不喜欢她,由其是后来她发现水蓝并不会说上海话时就明显的表现出上海人特有的傲慢,那种上海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没多久,张小楠就告辞了:“我没什么事,今天是春节,本来以为你一个人在家的,给你送点饺子,正好够你俩吃的。”张小楠这一次说的是普通话,她从包里拿出饭盒,虽然脸上挤着笑意,但嘴里仍然冷冷的说话。 张小楠离开了,走的时候没回头,样子像在怄气。 “她就这样,不过人挺热心的。” “我知道,可你的汤还在锅里。” 陆黎伟的房子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纯实木的,而且着着原色。陆黎伟说:“我喜欢木质的东西,有种原始的感觉,不似石头的冰冷,铁器那般坚硬,它们是有生命的。” 醉月从来没说过他喜欢木质的东西。人与人这间无论怎么样的接触交往,总会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也许他觉得没必要说,或者是不想说,又或者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水蓝收到雾儿的来信。 “蓝: 你和我一直都是不一样的人,可是我们又是那么要好朋友,想想也许是因为我们身上有对方没有的和欠缺的东西,所以我们一直在一起对望着,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 我的画家要带我去看大海了,我从没想过要离开北方的城市,从前在你身上我一直觉得旅行是那么坚苦的事情,曾经想这一生也许都要看着你才能够完成。所以我一直乖乖的守着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美丽,用自己的方式找寻爱情,如今真的爱了才知道拥有本身就是一个虚幻。有一种灵魂的东西,穷一生都追寻不尽。 每个人的选择是那样的不同。我的病人说今天买的好衣服,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穿上,所以就是在睡前也要穿上感受一下,人啊,一定要走到那一步才能明白,我想也是一种悲哀。 现在我为了自己的爱情,放弃掉身边的一切,不知道算不算错,可是我依然觉得是那样的幸福。 水蓝,你不想念方燃吗?总觉得你们会在一起。” 收起信,水蓝去阳台上喝了一杯水,水蓝看到自己手里握着的木质杯子,想起陆黎伟在情人节送她的杯子,水蓝在柜子里把它找出来,放在床边的台子上,愣愣的看了一会,然后关了灯,躺进被子里。 水蓝想起在T城的小镇里,那个叫方燃的男子,水蓝曾经的爱情信物被摆在他的售货架上,现在也许已经被当成普通的杯子买掉了。而现在另外一个新的杯子放在她的床头。 上海的冬天其实很冷,阴冷的那一种。 “晚上没事我们去吃火锅,一个北方的小店。”陆黎伟看着水蓝,脸上没有表情。 “好。”听到北方两个字,水蓝的心头一动。 晚上水蓝到地铁站的时候陆黎伟还没有到,水蓝注意到站台柱子上的环保广告被换成了救助失学儿童的广告,画面是黑白的。 水蓝看着那张公益广告里面短发女孩子澄清的大眼睛出神,没注到陆黎伟已站到了她的身边。 火锅店并不大,只有四张桌子,但很干净,店主是一对北方的年轻夫妇。店员是两个北方的孩子,一男一女,十八,九岁的年纪,对视的时候眼里有羞涩的爱意。 “我也是北方人,在一个小镇子里出生。”陆黎伟不经意的说一了句。 火锅店里变的热气腾腾,水蓝和陆黎伟像平时在一起时一样都没怎么说过话。 除了水蓝和陆黎伟没有其它的客人,店主回去里屋,两个小店员留在外面趴在同一张桌了上对视着低声说着情话。 月亮半隐在云层里,没有星星,天空是灰蓝色的。 春天的上海总是下雨,软绵绵的悄无声息,使温度变冷,天空颜色很淡,像水粉般的模糊。 陆黎伟说:“蓝,去我家里坐坐吧,我给你煲汤。” “我累了,想睡。” “你可以睡在我的床上,我睡沙发,像春节那天一样。” 水蓝躺在陆黎伟的床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到累,枕头,被子,还有床单都散发着清清淡淡的陌生男人味道,它们像海水一样把水蓝轻轻的抱住,水蓝觉得自己像条柔软的水草,她沉沉的睡去。 水蓝醒时陆黎伟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给你煲的汤你都没有喝,你睡的很沉。” 水蓝起来看到,陆黎伟的薄薄的嘴唇上叼着一支烟,他穿着柔软的丝料长衫,长裤,光着脚盘坐在沙发里,头发有点零乱,被子还没叠,乱乱的堆在沙发的一边。 水蓝微着说:“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大孩子。” 陆黎伟手细长的手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睡的不太舒服,明天我去你的床上睡,你睡沙发。” “我没有沙发。” 早晨的阳光在空荡荡的地板上,一缕一缕的晃动。 陆黎伟站在水蓝的门口向里望,突然的沉默了。 水蓝的屋子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墙角有一个简易的衣橱,除此以外就只是空荡荡的地板。 水蓝的屋子里没有暖气,空气很冷。陆黎伟和水蓝都坐在被子里。 “蓝。”陆黎伟突然的说。 “什么?” “你的屋子很冷。” “是。” “你几乎没什么东西。” “是。” 长长的沉默以后陆黎伟突然的说:“蓝。” “怎么?” “我希望你能搬到我那里住,那里有暖气,我们可以彼此照顾,我把床让给你睡……。” “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也会很快过去的。很快就暖和了。”水蓝打住陆黎伟的话,要放弃孤独有时候也需要勇气。 从那以后,陆黎伟在下班的时候常约水蓝去他的住所吃饭。他的要求很强制,总是肯定的说:“去我那里吃。” 水蓝渐渐习惯。但很多时候没等陆黎伟把饭做好水蓝就睡着了。 憋了好几天的雨突然停了,而且有了阳光,虽然稀薄而冷,但天空突然明亮起来,而且有了斓斑的云。 陆黎伟对刚刚醒来的水蓝说:“蓝,嫁给我吧,我希望能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 水蓝愣愣的看着陆黎伟,她对自己说:“天,又在做梦,难道自己真的很希望有个家吗?”她偷偷的在被子里掐了自己的大腿,很疼。 水蓝的手机突然的响。 雾儿在电话里说:“蓝,我在上海了。” 水蓝在宾馆里看到雾儿和她的画家。 “蓝,这是海子。”雾儿拉着一个蓄着长发的英俊男子从里间出来。 “你好,蓝,雾儿常和我说起你。你比照片里漂亮很多。”叫海子的男子,脸上有和雾儿一样的朝气,是个容易快乐的人,同样容易感染身边的气氛,健康的爽朗的。 丢下海子,雾儿要水蓝带她去水蓝的居室。 “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你没有更多的东西,你还是要走的。”雾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盯住水蓝的脸。 “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 “可是,蓝,我知道你的T城的时候很快乐,甚至你在那里的冬天很快乐。是我打乱了你的生活,蓝……” “雾儿,别傻了,生活只有我们自己去改变它,还没有开始的故事,就结束,这并非是不好的事,谁也不能预知到比这更好的结局。” 听完水蓝的话雾儿变的安静,她坐在水蓝的被子里,依在水蓝的肩头,像小时候一样,她们安静的坐了很久。 晚饭前陆黎伟给水蓝打电话问她晚上想吃什么。雾儿鬼灵精怪的在水蓝身边问是谁,是谁,雾儿强烈要求见见这个照顾水蓝晚饭的男子。 9 吃饭的时候陆黎伟一直与海子和雾儿说笑,水蓝从不知道陆黎伟是一个这样善于交际的人,水蓝一直看着,几乎没怎么吃东西.面前的陆黎伟是另一个人。 她们一起在晚饭后去外滩走走,雾儿被海子拥着,慢慢的向前走着,陆黎伟和水蓝走在他们不远的地方,陆黎伟握住水蓝的手说:“蓝,你应该像雾儿一样快乐的。” 次日清晨雾儿和海子就要离开上海。他们走的时候陆黎伟和水蓝一起去送他们,雾儿悄悄的对水蓝说:“要把握哦,很好的男人,他会让你快乐的。” 水蓝和雾儿一起望向陆黎伟和海子的方向。一边陆黎伟与海子在交谈着什么,然后大声的笑着。 雾儿一边拉过水蓝的手一边抚着水蓝的脸庞,一脸认真的说:“我曾经以为你和方燃是那样相像的人,应该在一起,可是,蓝,你说过,生活是需要激情的,你需要人来好好的照顾你。陆黎伟应该是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蓝,安定下来,停止你孤独的流离吧,你的流离让我心痛。” 送走了雾儿和海子的火车,在站台上陆黎伟拉住水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锦绒的红色心形的小盒子,水蓝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她呆呆的看着陆黎伟把里面的铂金戒指拿出来套在她的手指上:“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女朋友了,等选好了日子我们结婚,我会选一个钻戒戴在你的无名指上,相信我,我会好好的照顾你。”陆黎伟轻轻的把水蓝拥在怀里。水蓝把这一切都抱在怀里。水蓝想着雾儿刚刚才她说过的话,她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午后温暖的阳光穿过干枯的树杆,照在陈旧的路面上,疏散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下午的时间对水蓝来说就像是某种浪费,一边女同事们挤在一起讨论着时尚杂志里服装的新款式。水蓝在窗前站着看风景,想着与陆黎伟的事情。水蓝不知道自己对陆黎伟是什么样的情结,她不讨厌陆黎伟,相反,更多的时候希望和他在一起,可是她从没认真的想过要与陆黎伟生活在一起,为他放弃流离。事实上水蓝在心里是希望自己会为某个男人停下来,只是她一直认为那是因为爱情或是别的什么……水蓝不清楚她对陆黎伟的感觉是哪一种。 电话响了。 “伊水蓝,电话!”同事厌烦的叫了一声水蓝的名子就又挤到人堆里:“有个女人找她呢……” 是张小楠,她那清脆的女高音在电话里就像是一把尖利的银制小刀,漂亮极了。水蓝不知道张小楠怎么知道她的单位和电话的,她约水蓝晚上去酒吧坐坐。 那一天晚上,水蓝没有在地铁站出现。 张小楠的脸在酒吧的灯光下像一幅五彩斑斓的油彩画,她摇晃着玻璃杯里的深蓝色液体,装着很现代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跟水蓝说:“我从小在上海长大,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你和黎伟是在地铁认识的吧,因为只有那里才是你们的交差点。” “你要我来就是想让我知道你很聪明?”水蓝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事实上我没权力干涉黎伟的事情,只是我喜欢他,对他感兴趣。”张小楠扬起下巴,用眼角打量着水蓝后面墙壁和上的画。“黎伟刚来上海那们会租住在我妈妈家的阁楼里,那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我在一家日资公司做秘书,双休日的时候常去看他,在那里吃水果,看电影,我们总是相安无事,他坐在电脑前上网或者写东西,工作,你知道的,他是有自己的公司,我看着他成就,他事业成功,他一招手就会有无数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 水蓝并不知道陆黎伟是做什么的,但是水蓝依然安静的听着张小楠,她突然的想念周筱,离开那个小镇以后就与她失去了联系。人生就像一次黑夜里的旅行,只能在光明和温暖里做短暂的停留,要告别很多东西,很多风景,很多人。 张小楠不断的把酒倒在自己的喉咙里。水蓝坐在一边看着张小楠的嘴一张一合,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脱离出来飘荡在酒吧的上空,她可以在上面看到酒吧里的喧嚣:灯光昏暗,空气污浊,艳装女子的眼波流转,男人们的视线肆无忌惮,某种暖昧的气息在人流之间轻轻的逡巡。水蓝看着自己的躯体和张小楠对面的坐着,她甚至看到自己身后面挂着的画……水蓝突然的感到厌倦。身边的一切都太不真实。 “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知道他喜欢你。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都会得到什么,可是对黎伟我无能为力,我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们是一样的人,你们的眼神,你们的语气。我对你也无能为力……我知道他想照顾你,他说你的时候眼睛里有很深的柔情……”张小楠醉意朦胧的把整个人挂在水蓝的肩上,哭的一塌糊涂。 在水蓝与张小楠坐在酒吧的时候,也就是平时水蓝与陆黎伟一起坐的那班地铁发车的时候,陆黎伟打过一次水蓝的手机,水蓝没有接。 那个夜晚很抒情,没有月亮,星光很温柔,宛若情人的眼眸,夜色浓重。 水蓝把张小楠送回家,水蓝倚在车里,车子经过许多地方,外面有不同的明暗和不同的声音,但都好像在另一个世界,水蓝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惆怅。 回到家里。水蓝打开了电脑,醉月刚好在线。 他说:“我们选择自己的前程,然后等待着结果……” “一直记得你这样的一句话:当灵魂长出了翅膀,蛹就成了透明的空壳……我们无法在与人的关系里获得长久的安全,人要成长,必须经历黑暗和痛楚,它是一个过程。这就是生活,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手里的时间还有多少,我们总会长大,疼痛会过去的。”蓝觉得键盘很冰冷。 “是的,会过去的。” “曾经有一个和我一样流离的女子说过:城市的寂寞如同深海。” “我们不惧怕孤独只是偶尔会感觉寂寞,这两者不同。” 水蓝知道她和醉月都各怀心事。 水蓝辞了自己在写字楼的工作,每一天面对着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环境,和浪费大把的下午时间,这让水蓝厌倦了。 地铁站里,陆黎伟正漫无目的四下里看,他的目光忽的一滑看到水蓝,然后就灼灼的盯着水蓝看。水蓝与平时上班时不同的是她穿着一件奶白色的毛衣外套,里面是灰蓝色的连体短裙,裙下露出笔直的小腿,脚上踏着一双黑色的短靴,乍一看去像邻家的女孩。 “我只想确定你没事,昨天你没来地铁站,我以为你有事,你不接电话,我很担心。“陆黎伟盯着水蓝的眼睛,像要望穿灵魂一样。 “我没事,和一个朋友出去坐了坐。”水蓝无聊一样的四下里看着。 “朋友?”陆黎伟从来不知道水蓝在上海会有朋友,听到水蓝说这两个字,莫名的感到奇怪。 水蓝转身看着陆黎伟身后柱子上面的广告画,随意的说:“我把工作辞了。” 陆黎伟先是一愣,然后温柔的把水蓝揽在怀里说:“那样好,我一直觉得你在那里做的不开心,这样你在家里安静的写作,我可以放心的照顾你。我喜欢现在你的样子,孩子一样。” 水蓝把头埋在陆黎伟的脖子下面,感到陆黎伟身上发出的热量,她相信这个可以给她安稳的男人用他的一切爱着她,可是水蓝总是觉得自己对陆黎伟的感觉里少些什么东西,是什么呢?水蓝说不清。也只好拼命的挣扎着不去想,她总是对自己说:“这样就很好了,很好了。” “华灯初上,四周都是耸立的石头森林,城市的华丽和空洞凸显得如些清晰*人。我像是森林里的一只小鸟,这里就是我的窝,外面的世界清晰而不真实,有时候感觉它的繁华会突然像海市蜃楼一样凭空消失。只有自己是真实的。就像是做了一个梦,醒在了不相适合的空间,我又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这样对我来说是种消耗。”水蓝在IRC里对醉月说。 陆黎伟打来电话。 “蓝,你没睡?” “没有。” “出来走走好吗?” “去哪?” “外滩。” “好。” 外滩的夜很迷人,似乎是情人的天地,一对一对的情侣相依着望海。水蓝看着外滩黑蓝色的海面,迷进去一样。 “蓝,我想你能时刻在我身边,我想能多照顾你,你不要自己住在那里了,好吗?” “我猜这里下雨的时候一定很美。”水蓝转过身去看对面的建筑,修的整齐的风景树,还有她自己嘴里呼吸出来的冷空气。 这时候陆黎伟的手机响起来,在冷冷的空气中显的突兀。 “蓝,是张小楠,她喝多了,要我去看她,我们一起去好吗?”挂了电话陆黎伟对水蓝说。 “我累了,明天还要交稿的,她想见的人是你,你应该去看看她,也许她有话要对你说。” 挥手叫了辆的士,水蓝坐在车里把手按在车玻璃上对陆黎伟示意着再见,她看到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烁出冷冷光,它很凉,水蓝觉得整根手指都冻木了。天空突然飘起了雨,细细小小的飘在四周,痒痒的依在车窗上。 很晚的时候醉月上线。 “醉月,上海的夜在下雨,那些雨很凉,把我的头发弄湿了。” “蓝,你一直是个让人心痛的女子。” “有些人总会让人心痛,喜欢的或不喜欢的,怎么取舍呢?” “蓝,很多事情没办法圆满,我们珍惜,为了避免伤害。” 早上,电话把水蓝吵醒,厚重的窗帘让水蓝分不清时间。 “你好。”水蓝的声音有点慵懒还停留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摸索着打开台灯,眯着眼睛看表,九点四十五分,这个时间对水蓝来说还太早。 “蓝,是我,雾儿。” 陆黎伟是从不在这个时间给水蓝打电话的,他是那样细心的一个人,他知道这个时间水蓝不会起床。这个时间给水蓝打电话的也只有编辑和雾儿了,因为他们是生活的那么正常的人。 “我怀孕!水蓝,我怀孕了!”还没等水蓝反应过来,雾儿就兴奋的在电话那边叫个不停。 “啊,啊!?”水蓝突的完全醒了。 “都三个月了,我才知道。” “真好。”水蓝抱着电话微笑着。 “是啊,我和海子都乐坏了,我们现在在云南,本来要去西藏的,海子怕我有高原反应,再说我们也没心思再去别的地方了,蓝,海子要带我回家了,我们要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蓝,到时候你要来啊,我让孩子也叫你妈妈……。”雾儿兴奋的一口气不停的说着,水蓝抱着电话微笑着流着眼泪。 挂了电话,水蓝穿上衣服简单的洗了脸就跑去陆黎伟那里,在上海,水蓝找不到第二个人分担她的欢乐。可是她出了门又想起陆黎伟这个时候应该在单位,就给他打电话,可他关机了。水蓝想起陆黎伟给过她他的钥匙,水蓝就跑回家去取,然后就跑到菜市场买菜。水蓝想:一直以来都是陆黎伟在照顾自己,今天想给他一些惊喜和补尝。 水蓝提着菜,来到陆黎伟的家。屋子里像平时一样的整洁,空气中有男人的气息,这个男人的一切自己都要学着习惯。水蓝轻轻的穿过屋子来到厨房。水蓝洗了菜,切好,看看表,还有四个小时陆黎伟就会回来了。水蓝坐在陆黎伟的书架前找书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睡着了。 敲门声把水蓝吵醒,水蓝开门,张小楠在门口,看到水蓝愣了,水蓝也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水蓝刚想把张小楠让进屋,张小楠就狠狠的转身走了。水蓝回到屋子里,闷闷的一个在厨房炒完菜,见陆黎伟还没回来就穿上外套,准备离开,刚关了灯陆黎伟就进来了:“蓝?” 水蓝又打开了灯。 “我在下面看到灯亮,就猜是你,怎么?你要走了?哦,对不起,我回来的晚了,今天公司有个会……。” “先吃饭吧。”水蓝脱了外衣,走进厨房,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吃饭的时候陆黎伟一直夸水蓝的厨艺好。水蓝知道他只是想逗她多说话,可是水蓝就是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什么,突然想到了雾儿的事:“雾儿打电话来说她怀孕了。”可水蓝说完就觉得干吧吧的,对陆黎伟说这个似乎没有一点意义。 “哦,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水蓝没抬头,能感觉出陆黎伟迎合她的快乐。 “今天早上来的电,,三个月了。”水蓝突然知道她与陆黎伟之间少什么了,她从不知道陆黎伟喜欢什么,这一刻水蓝觉得她与陆黎伟之间的平淡让她感到窒息。生活也许本来就是这样。 水蓝听着陆黎伟在厨房涮碗的稀碎声。“我想回家。”水蓝看着陆黎伟从厨房出来。 “蓝,今天不要走了。”陆黎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水蓝。 “我想回家,想自己走回去。”水蓝依然看着陆黎伟执意的说。 “蓝,你好像不快乐,是因为我回来的太晚?还是雾儿的事?”陆黎伟在水蓝身边坐下,认真的看着水蓝。 “没有,早上起的太早,没睡好,雾儿的事我很开心。”水蓝微笑的有点疲惫。 “让我送你吧,蓝。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黑夜里走。”陆黎伟坚持着。 水蓝盯着陆黎伟一脸的诚意,沉默了好一阵说:“算了,我不回去了,你也累了,今天我睡沙发。” 陆黎伟没同意水蓝睡沙发,他在黑暗里抱着水蓝说:“蓝,我们结婚吧。” 有时候水蓝觉得自己对陆黎伟也许是有感情的,因为有些时候她觉的陆黎伟给她的感觉就像黑暗中自己抱着自己,那感觉是真实的。可是水蓝忘记了,那感觉里还有孤独。 “我想给你一家,你会像雾儿一样的幸福,我们会有自己的小孩,它一定要长你一样的眼睛,有你一样的才气……。”陆黎伟不停的说着,水蓝像听童话一样的睡在他怀里。 连绵的雨天就像谁的心事,欲说还休的忧郁着. 10 水蓝在电脑前一个字也没敲出来。 醉月上线对水蓝说:“蓝,你寂寞吗?” 水蓝说:“寂寞,你呢?” 醉月说:“我亦如此,但我们都无法对别人言说自己的寂寞,只能任由寂寞变成火焰般的把自己灼伤。” “我们都如黑夜一样的静得让人觉得可怕,我理解你的感受。” 雾儿来信说:“蓝,我能感到它在我的身体里动,我不知道它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孕育它让我感到幸福,我希望她是个女孩,当然海子希望他会是男孩,我希望她会像海子一样有一双海一样的眼睛。海子说只要他会画画就好,对生活要懂得表达,要会照顾人,像我一样的细心……蓝,你和陆黎伟怎么样了?给自己一个家吧。” 深夜的时候,水蓝关了灯,在黑暗里躺了很久,并不是很口渴,而她却突然想喝杯水。开灯时水蓝不小心把陆黎伟送她的杯子碰倒了,水蓝听到它粉碎的声音在黑暗中显的分外的清脆,甚至水蓝听清了它每一个碎片分裂的声音。水蓝就那样保持着那个姿势在冰冷的空气停留了很久,最终打开灯,把它们一片一片的拾起来,那些碎片在水蓝的手中闪着冷冷的光。 水蓝的手机就响,是张小楠,她说她在水蓝的门外。 水蓝开门,张小楠一身酒气的堵在门口,张小楠的脸这会就像是一张水粉的朦胧画,那些眼泪把她的妆都破坏了,她不进屋,只是拽着水蓝的手臂裂着嘴反复的痛苦的说:“没了黎伟,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把他还给我!” 最终水蓝还是把张小楠拽进屋里,张小楠醉的不像样子,水蓝把她安稳在自己的床上,张小楠朦胧的重复着一句话:“你要把他还给我,没了他我什么都没有了。” 水蓝蹲在地上拾那些碎片,大滴大滴的眼泪打在那些碎片上,水蓝的手指有鲜血渗出来。 “我在地铁站等你,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水蓝坐在地铁站里给陆黎伟打电话。 水蓝和陆黎伟还去那家火锅店吃火锅,店里的三张桌子都满了,很热闹的样子,他们在靠窗子的桌子坐下,水蓝与陆黎伟低头安静的吃饭,其间一句话也没说。 回去的路上陆黎伟把手蓝的手握在手心里。陆黎伟轻轻的问:“蓝,你有心事?” 水蓝吱吱唔唔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我要写一个长篇的故事。” 陆黎伟没再说话。进了屋,陆黎伟轻轻的把水蓝抱起来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你的眼睛像一个深深的潭子……告诉我,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蓝,你也知道我和张小楠什么都没有……。” 水蓝把手指放在陆黎伟的唇上阻止他说话。陆黎伟的CD里唱出一首歌,当音乐从CD机里流出来时,水蓝把脸转向窗外,那里的雨水透过黑黑的夜暮爬在窗玻璃上。CD里唱的是那首《黄昏》。 水蓝闭上眼就看到方燃的台子前那一大束的向日葵。那一个晚上他们睡在一起,没有欲望。黑暗里他们紧紧的抱着。整整一夜水蓝都在反复的想:要不要离开。要不要留下。躺在她身边的男子睡的很香,他微微的鼻气扑在水蓝的脖子里,水蓝无法确定这就是她要的男子。 醉月说过:“我们隔着一段距离,小心触摸,要的不是手感,而是温度。” 晨光透过窗帘照在木色的地板上,屋子里显的空荡荡的。 张小楠的妈妈给陆黎伟打电话说:张小楠自杀未遂。 “你要好好爱她。”医院的门口水蓝背对着刚刚从里面出来的陆黎伟说。 “可你知道我爱的是你啊,蓝。”陆黎伟的声音在水蓝的背后痛苦起来。 “我只是个过客,对这个城市,对你。”水蓝的声音轻的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故事有时候是这样的,还没有开始就突然的结束了,总是有些心情是不甘愿的。”在离开上海之前水蓝给醉月留下这样的一句话。 其实水蓝只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她联系了一家旅游公司,要再向南走。 陆黎伟送水蓝去车站那天的天气非常好,金色的阳光似乎能够穿越冰冷的胸膛。在站台上陆黎伟对水蓝说:“蓝,让我再抱抱你。” 陆黎伟的下巴抵在水蓝的头发上,水蓝能听到他的心跳.站台上行人匆匆,他们像静止的图画,旁若无人。 水蓝对自己说:我真的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我也是需要爱的孩子。 陆黎伟梦呓一样的说:“蓝,为什么不能停下来?为什么要不断的流离呢?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早点回来好吗?答应我。” 在陆黎伟的背后水蓝看到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不知道说什么好。再次感觉生命的空虚。 水蓝在路上收到陆黎伟的邮件。 “蓝:我二十岁的时候来上海,那个时候我一无所有,如今我有自己的房子和车子,我以为我只是在等一个女孩。车子送去保养的那天,我去坐地铁上班,看到你站在那个柱子下垂着长发打电话的样子。你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眼睛上投下淡淡的暗影,我能感觉得到你低垂的眼帘下面宁静而忧郁的眼神。蓝,你知道吗?你的声音很特别,很轻很轻,仿佛怕惊醒了谁的梦一样。也许我就是那个被你惊醒的人,我觉得你就是我要守望的那个女孩,所以我每一天都在你出现的时候去坐地铁。圣诞节的黄昏,天空蓝得几乎透明。我等在地铁站,我想如果你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出现,那么我要与你一起过圣诞节,然后你真的就出现了。我带你去安静的茶座,感觉里你应该是茶一样的女子,可是到了茶座的时候又觉得茶座与你相比显的俗了。又带你去DSG,人群里你看起来像条深水里的鱼,你坐在高脚椅上,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仰着脸望着头上的彩灯,表情单纯。后来我带你到教堂,看到你安静的望着耶稣虔诚的样子以为你是个教徒,可是出来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没有信仰……最后,我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你应该属于哪里。情人节,我把买好的水晶杯子送给你,觉得你是像水晶一样的女子,因为透明才显的让人迷惑,当你打开包装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眼睛一亮,然后就暗下去。 蓝,当你抬头看着我的时候,我竟会莫名的感到你的心里有泪在流淌。蓝,你是那样一个让我心痛的女子,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生活,我只想静静的守着你,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蓝,我喜欢你这样安静的女子,可是有时候感觉你是那么不真实的一个人,就像你的名子。你与身边的环境格格不入,你安静的脸上有淡淡的冷漠,有一种与年纪不相符的淡定。你是那样郁郁寡欢的女子,但又从不犹豫。 你离开的那个清晨,在站台上我们拥抱然后你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再看我一眼,没有再看上海一眼,一如你每一次转身离开那样从不回头。你知道吗?你决然的样子就好像你从不曾留恋,每一次我都怕你不会再出现了,由其是这一次,我怕的不得了。 你有很多地方与其它女子不同,我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可是,究竟是什么让你一路的逃去呢? 蓝,如果你说张小楠没有了我,就一无所有,那么你呢?你呢?你还拥有什么呢?如果说张小楠没有了我就一无所有,那么我呢?我呢?没有了你,我才真的一无所有了。 蓝,回来吧…… 每一天我都想念你,那种感觉像在沙漠里思念一个苹果,蓝,我等你回来。” 水蓝静静的看完它们轻轻的说:“我一直都一无所有。” 水蓝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封信出现的,只是陆黎伟用的ID是莫言。 水蓝离开陆黎伟的那个早晨,她带走了陆黎伟那张有《黄昏》的 CD碟片,水蓝把它放在电脑里,那个叫小刚的男子唱:“……感情的世界伤害再所难免,黄昏再美总要黑夜,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昏暗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割断幸福喜悦,相爱已经幻灭……。” 水蓝的泪在黑暗中悄悄的湿了被子。 她想念磊,那个给她承诺的孩子,他一直没再回来,可是水蓝没办法怪他,她只怪自己。 水蓝想念尹雨,那个她曾认真爱过的男人,但如今她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水蓝想念陆黎伟,那个可以给她幸福的男人,可是幸福是什么呢?水蓝无法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幸福。那么幸福还远吗?很远~~~~~ 在海口,水蓝在一条船上看日落,她想,生活是多么美好啊,可是她却依然无法停止自己的悲伤。 她在网络里对醉月说:“我出门旅行,旅行有时候可以使我忘记不快的事情,把一切都忘记掉。” 醉月说:“蓝,你真的能够忘掉一切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走呢?” 水蓝无言以对,她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为什么她都不知道,在东方她去了一个叫天尽头的地方,因为那个名子,她站在一块石头上,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根本没有尽头,快乐没有,悲伤也不会有。所以水蓝说:“我背着我的一切在旅行,快乐和悲伤,我把它们放在每一个地方休息,它们会消失的,它们会和我一起变老,变成尘土。” 在济南,水蓝一大早就去了趵突泉公园,因为太早,公园里人还不多,水很清,可是那个叫趵突泉的泉已不喷水了,只是有很多的鱼,白的,红的,灰色的,很清楚就能看到。 水蓝坐在一块石头上照相,要寄给雾儿,相片里水蓝笑的很单纯。 醉月在IRC里说:“有些时候,我会拼命的抽烟,让自己在烟雾中变得飘渺,黑暗中会有一丝火光在忽明忽暗的燃着,像生命,又像未来,它让我无所适从,我孤独的看着烟灰缸里面的烟蒂在燃烬后堆积在一起,它们燃烧了自己,却换来了相逢。” 水蓝感到自己手指的凉:“我曾在趵突泉公园里看到有许多鱼在自在的游着,它们相距很近,却从不接触,只是与彼此擦肩的游过,然后又孤独的远去。” “如果我们生活在喧嚣的水中,我们势必孤独,而只有燃烬了自己才能相聚,生活于理想总是背道而驰,有些痛,无法言喻。”醉月的ID后面是一行浅蓝色的字。 11 水蓝在离开济南前去了邮局,她把自己在趵突泉公园照的那张相片给雾儿寄去,算算时间,自己离开上海也有四个多月了,雾儿应该快生了,水蓝在相片的背面写了祝福的话,然后就去了泰安,她打算去过泰山以后就回去看雾儿。 在一个阴暗的寄存处,水蓝把她的笔记本电脑存在那里,寄存处的人重手重脚在把它扔到木架子的最高处,他们把水蓝的心都给扔痛了,可是她没敢告诉他们那是笔记本电脑。 在中天门的大巴士里水蓝和几个学生一起等到天色暗淡下来,可人还是坐不满。车不能开。水蓝下车给自己买了一瓶矿泉水,她想今天就上泰山,她走到红门,那时候天已经全暗下来了,并且开始下雨,水蓝给自己买了一件雨衣。 雨一直下,在这座空无人烟的深山里,水蓝听到自己的声音,心跳的声音,血流动的声音,呼吸的声音,还有沙沙的雨的声音。 水蓝抬头望着这座山,在雨中的深夜里,它很美,很美。 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学生的样子,穿着旅游鞋,蹦蹦跳跳地越过水蓝,在水蓝的视线里消失,雨越下越大,风也大了起来,水蓝身上的雨衣很薄,而且很短。水蓝手脚变的冰凉。 水蓝走过无数的旅游纪念品的小店,水蓝不进去,因为她什么也不能买,因为她要腾出手爬山,山路太滑。水蓝的薄雨衣已经完全破了,有无数小裂口,雨水从那些裂口里钻进来,冰冷的粘着水蓝的皮肤上。水蓝在经过一个牌坊的地方有一个人出来检查门票,他提着灯照着水蓝,水蓝的头发乱了,脸上都是水,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上是一件满是小裂口的破雨衣,里里外外都是水。 他说:“你应该多穿点,会感冒的。” 水蓝抚了一下脸上的水,对着他笑笑。 他给了水蓝一件和山下卖着一样的雨衣:“换一下吧。” 水蓝看看他:“谢谢。” 水蓝换上雨衣心里突然的感到温暖。走的时候他说:“你不应该一个人来的。” 水蓝来到一个大的宫殿前面,抬头看上面写着中天门。水蓝在那里冷的全身哆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半夜三更的来这里,她懒得问自己,因为问了也不知道。水蓝给自己要了一间房,服务生给她打了很多的热水,在水蓝喝热汤面时候,她的手机开始响,可是她接的时候却没了信号。水蓝有点紧张,是C城来的电话。 水蓝站在最空旷的地方看到自己的手机有信号了。 “水蓝,是我,海子。”电话信号不稳,海子的声音在电话里断断续续。 “你好,有事吗?”水蓝感觉电话里海子忍着悲痛说话。 “是雾儿……她……。” “她怎么?海子?雾儿怎么了?”水蓝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要见你。”海子的这四个字说完电话就又没有了信号。 水蓝急急的又打过去:“怎么了?” “她难产,她要见你。”海子在那边仿佛就要崩溃了。 水蓝挂了电话,水蓝草草的收拾东西就跑出来,她要下山。 凌晨1点,天空飘着小雨。舔在水蓝的肌肤上,她穿着单薄的衣服被雨水浸透了,空气很冷,夜很黑,雨水和泪水挡着眼前看不清路,山路很滑,很陡,好几次水蓝摔倒差点就滚下山去,好几次她都想:生命在这样的黑夜里结束其实是种幸福。可是现在不可以,她要去见雾儿,那个与她一起长大的女孩子。 水蓝没看到云海也没看到松涛,没看到著名的泰山日出,水蓝所感到的泰山就是在大雨滂沱中那个走也走不到尽头的阴影。 水蓝在早上的时候来到山下,她全身冰凉,没来及吃上一口饭就去车站坐车回济南,水蓝在车站的卫生间里换下了被身体捂的半干的衣服,然后不停的打电话问有没有今天飞C城的飞机。 在机场,水蓝打电话给海子。 “她在浴间里滑倒……孩子的一只脚先出来的,她出了很多的血……。”海子在电话那边哭着断断断续续的说着。水蓝抱着电话泣不成声。 飞机在飞行的时候,水蓝不停的祈祷,她爱着雾儿,那是她唯一的朋友。 雾儿脸色苍白的躺在白色的病房里,很多的仪器在她的身边。雾儿看到水蓝时,眼睛亮起来。 “她出了很多血,还没过危险期。少让她说话,别让她太激动。”医生走的时候留下这句话。 “你看到她了吗?是个女孩子。”雾儿低低的说,脸上微笑着。 “还没,瞧,时间过得真快,你都已经做了妈妈了。起名子了吗?” 雾儿微微的摇摇头,闭上眼,很长时间才再次睁开:“你看起来也很疲惫,蓝。” “我没事……。” 医生进来打断她们的谈话:“病人要休息了。” “我去看她,你睡一会。”水蓝微笑着。转过身的时候一大滴眼泪掉下来,狠狠的砸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 海子站在大玻璃前面呆呆的望着里面,水蓝在他身后站住,看到一个小小的婴孩躺在一个透明的小箱子里。 “它还太小了,医生说不一定会活下来。”海子轻轻的说。 “一切会好起来的。”水蓝轻轻的抚着海子的背,安慰他也安慰自己,眼泪再次的落下。 雾儿在见过水蓝之后就一直昏迷着,两天后的夜里她悄悄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海子已没有眼泪了,下巴长出了密密的胡碴,整个人瘦了一圈,天天在那个玻璃前守着他和雾儿的孩子。 “雾儿其实很想叫她佟海蓝的。”海子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小小的婴儿,似乎怕它一下子就消失了。 水蓝明白海和蓝都是雾儿今生最爱的人。 “生活于理想总是背道而驰,有些痛,无法言喻。” 在雾儿离开的第三天,保温箱里的孩子也安静的死去了,不在母体中的时候,她是那样的脆弱。海子整个人都都垮下来。 葬礼的那天晚上,水蓝打开电脑,里面什么都没有,她花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旅行,一个字也没有写,她现在也不想写,因为她什么也写不出来。 “醉月,我猜想自己需要一种平静,远离后的平静。心一直有一个黑暗的洞穴,为此我颠沛流离不断反复,却不能确定我想要的就是我寻求的,从前我以为爱的人都不在身边自己是悲哀的,可是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悲哀,就是当你想回头去找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了。” “蓝,人总是要在不断的找寻中成长的,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黑暗的洞穴,只是每个人用不同的方式填补它,你要安静下来,让所有爱你的人也都平静下来。” 陆黎伟给水蓝的电子邮件被水蓝堆在收件箱里。 “蓝,什么时候你才能停止流离呢?我总是痴痴的等在地铁站,那个柱子上已经换过很多的公益广告,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会看到你在下面站着,对我说,你累了,要停下……。” “蓝,四个多月了,你不告诉我你的新号码,也不给我回信,不给我你的消息,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蓝,你寄放在我这里的鱼死掉了,它总是像我一样希望你能回来陪着它,或带它走,可是你没有消息,它太寂寞了,它什么也不吃,最后死掉,蓝,回来吧,我也将死在想你的寂寞中。” 站台上,海子说:“你要常给我你的消息,你也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你有什么打算呢?”水蓝看着海子下巴上的胡子。海子把它蓄起来修剪的很有型,戴了一个深茶色的眼镜,像极了CD碟片上的小刚。 “我要带着雾儿和海蓝去西藏。雾儿一直希望看到那里。”水蓝认真的看着海子眼前的深色镜片。那后面是雾儿喜欢的眼睛。 海子走了,带走了雾儿和他们的女儿。 水蓝回到雾儿和海子从前的住处,一进门一张画映在水蓝的眼里,那是海子画的,背景是淡蓝色的天,雾儿坐在阳光里,笑的单纯。 “空荡的房间寂静像蔓延的湖水,而我是一条无法呼吸的鱼,心情就像外面欲说还休的雨,我一直希望会有一个家让我不再流离,有一个胸膛能够包容我的忧伤。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最终把一切都丢了。”水蓝在发高烧的时候在网络里对醉月说。 “爱情是不可以随心所欲的,还记得月光吗?它会抚平所有忧伤的,蓝。” 水蓝听到窗外沙沙的雨声,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外面的黄昏,天空颜色很淡,像水粉般的模糊。今天,不会有月光的,有月光的地方在哪呢? 水蓝病在床上熬过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水蓝清醒的时候一种莫名而来的疼痛让她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再逃到哪里?她想回家,可是家在哪里呢? 水蓝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农场里,父母都是知青,水蓝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四处的搬家,小学六年换了四所小学。 水蓝呆的时间最长的就是N城,她在那里读完大学,几经周折后又在那里工作,与尹雨拍拖。与尹雨分手后就再也没回到那里去。 C城一直是她守望的城市,因为那里一直有雾儿在,而如今雾儿死了,水蓝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家对水蓝来说其实一直就是近似于候鸟一样的生活。要去哪里呢?排在车站的售票口水蓝还在反复的想着这个问题。 “去哪的票?”售票员的语气冷冷的没有一点感情。 “T城。”水蓝突然说出这个地名,吓了自己一跳,随即,她想起了方燃那张俊朗却淡漠的脸。  
我喜欢出发,喜欢离开,喜欢一生中都能有新的梦想.千山万水,随意行去,不管星辰指引的是什么方向. 我喜欢在夜里写一首长诗,然后再来在这清凉的早上逐行逐段地检视,慢慢删去每一个与你有着关联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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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3-15 09:44:4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用3 个小时看完了它,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觉得我和她很象~!~!可以告诉我在那里找到的它的吗??谢谢!~!~!
小的时候很喜欢吃糖蛋儿,甜甜的,酸酸的~长大了,还是很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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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3-15 23:47:5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在163。COM找到这篇帖子的
我喜欢出发,喜欢离开,喜欢一生中都能有新的梦想.千山万水,随意行去,不管星辰指引的是什么方向. 我喜欢在夜里写一首长诗,然后再来在这清凉的早上逐行逐段地检视,慢慢删去每一个与你有着关联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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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3-28 13:28:4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了一点,看来真的要看好久哟。
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风风雨雨都接受,我一直会在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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