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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 圳 贱 人》[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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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2 16:47: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城已经荒了,你们要各自寻找食粮。 --------题记 一 这是一个比往年寒冷的大年三十。 刘雪婷慵懒地靠在浅绿色布艺沙发上,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搁在圆皮脚凳上,呵欠连天地看着手机里连绵不断的贺年短信,除了几个大学同学发来的短信,其他都是些跟大街上五块钱一份快餐没什么区别的各色男人发来的,有神情萎糜的所谓的IT精英;面孔苍白领带笔直的白领;脸盘大得象大学宿舍里的脸盆屁股小得象上衣纽扣的前男同事;一到深圳嗓子就高八度包里常年历月不忘放免费避孕套的香港人;还有不知是阴是阳说话暧昧神经兮兮的网友;一个自我感觉超好的老男人在短信里说:我在做,好累啊! 刘雪婷回:顶住,别泄了。 有人跳楼啦!突然窗外有人在尖声大叫。 刘雪婷的心“咚”跳了一下,起身趿上软煅面拖鞋跑到窗前,越过小区花园那些四季娇艳的花花草草,看到小区宁昌阁楼前有一个穿着墨绿色衣服的身体,如烂布包般摊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很快,小区里的许多窗户和阳台伸出各种人头来,发出各种于事无补的惊叹,有好事者已经围上去,很快在跳楼人的身边聚了一圈,更多的则是在自家阳台或窗前指指点点,刘雪婷本想下楼看看热闹,但想想自己穿的睡衣,罢了,跳楼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她来深圳五六年,已经亲眼看过四个人跳楼。原因大同小异,不是为钱便是为情。于是便懒懒地倚在窗边,看楼下那团人,听小区阳台或窗里面的人大声交流猜测着,没过多久,救护车过来把女人搬走了,小区清洁工拖了水管清洗血迹,人群散了。 一切又恢复了女人跳楼前的样子,孩子们在小区花园里奔跑玩耍,时不时放一两个鞭炮或烟花,乐得呵呵笑;从外面购物或忙碌的人回来,与三三两两还逗留说笑的人打听跳楼者的事;一个新装修的房间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歌曲声《今天是个好日子》;各裙楼大门悬挂的成对成双大红灯笼睁着热情通亮的双眼,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刘雪婷转身,关上窗子拉下落地窗帘,顺手拿起桌上的紫色发卡将长长的头发拢起,懒洋洋地走到卧室,慢吞吞地打开衣柜,茫然地看着一大柜各色各样的衣服,呆了半响,关上柜门,回首间,看到高大的穿衣镜中自己纤瘦的身子,苍白的脸,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愣下来,陡然记起自己失眠近一周了,这一周来,每天只睡二三个钟。她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失眠,她不缺钱,没有失业,没有失恋,不为生活琐事烦心,没有孩子拖累,没有受到打击,这种找不着失眠原因的感觉让她很愤怒,然而却找不到缺口发泄。就在那会儿,座机响了,是彭一峰,他是别人公认的她的男友,也是深圳一讨人喜欢的公务员,据说喜欢他的女孩子排成排,雪婷不屑。 “出来吃年夜饭吧,”他说,“爸妈都在等着。” “不想动,你过来吧,”她说,“我们好久没做爱了,我想要。” 想做爱的话是临时想到说出来的,就好像贪玩的孩子手上不小心被点着的一串鞭炮的引子,看到鞭炮劈哩叭啦爆裂出美丽火焰来,干脆就欣赏个够。她和他同居三年,他给她的性爱,已没有任何诱惑力,特别是对他千篇一律的调情动作和不善甜言的性格更是感到乏味异常。当初想到接受个老实人好过日子,现在看来和老实人并过不好日子,这个老实人除了让她想生气,发怒及沉默外,再也激不起她任何其它感情了,当然,偶尔有机会从别的男人床上起身时,她对他还是有一点愧疚感,但这种愧疚感丝毫不会影响到属于她自己的快乐。 二十分钟不到,彭一峰掏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抬头看他的时候,他那看似天生富贵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光彩,她朝他笑一下,他也回笑,象往常一样合适的,有分寸的,优雅的笑,就是这一笑让她感到厌恶,他脱鞋,除袜,又对她笑一下,去衣柜拿他的浴巾,进浴室,关门,在里面定住浴室门锁的声音。刘雪婷觉得自己要疯了! 天啊!只要不是这个男人——换成任何一个,任何一个!我都愿意跟他调情做爱,可是,为什么他不可以不冲凉来亲吻我?为什么他一定要脱鞋才进客厅?为什么他不先跟我说几句好听的逗我开心?为什么他进浴室一定要锁门?为什么他总是如此一成不变?为什么他的笑容让我如此厌恶?为什么他不叫我一声Darling或是宝贝?为什么他从来不给我一点点意外或惊喜? 二十分钟后,当彭一峰心满意足地冲好凉,面带平时常带的那种深圳许多有为青年所特有的把握人生的微笑,穿着整齐的睡衣走出浴室时,却发现此屋空无一人,除了他自己。 刘雪婷叫的士司机带着她漫无目地兜了半天,实在是无处可去,开机给留在深圳过年的同学潘渊打了个电话,对方混得还不错,现在是颇有名气的日宏家电有限公司的行政及人力资源部人事主管,说和他的几个单身同事在木头龙的“巴蜀风”吃川菜,叫她赶紧过去。 那是几个精力过剩却无处消遗的男人,更因为别人的喜庆或热闹显出他们的落寞和孤寂来,见到刘雪婷,气氛马上不一样,说黄段子,拼命地灌白酒,互相打趣互相埋汰又互相鼓励,说央视的他们已几年不看的春节晚会,专糟蹋金庸小说的张纪中,公鸭嗓子的周迅,奇丑无比却被外国人奉为中国美女的吕燕,卷士重来的SARS,谈之色变的禽流感,甚至说到某BBS里以全裸出名的某女写手。 刘雪婷懒洋洋地看着他们,这五个人中,只有潘渊是她认识的,提不起兴致与他们交流,只拿出"Salem"烟一支一支地抽,象个遭人冷落却又故作清高的小怨妇,有人敬酒时既不推脱也不主动,笑笑便把酒干了,其他几个大男人有心想讨好刘雪婷,想法变换话题来迎合她,可是见她总一副懒散的样子,干脆就不理她了,潘渊在旁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张电脑打印纸递给刘雪婷。 《沁园春》 何谓衷情,何谓痴心,何谓系怀。 尽词中寻酒,酒中寻梦,黄梁一枕,青杏空栽。 昨日风光,经年岁月,淡淡苍烟去又来! 谁曾念:那倚天霞紫,可是灵台? 忍将这副形骸,共珠老残阳附雪埋。 看释迦拈叶,摩呵抿笑:恍如海市,惚若蓬莱。 倦了追逐,穷乏欲望,管甚谁人相度猜? 非关我,这芸芸阡陌,俱是痴孩!! “谁写的?”刘雪婷看了一遍,面带喜色问道。 “不知道,今天上网无意中在一个论坛看到,我想你可能会喜欢,便打印下来了。”潘渊说。 “是不是情书啊?”潘渊右边坐着的一个二十三四岁老是喜欢翘起小指拿东西的同事伸过头来,刘雪婷笑笑递给他,电脑纸依次递转,一个看起来在深圳混了多年却象被天神在脑门上盖了“倒霉”俩字的男人,喷着臭哄哄的酒气说:我一离开学校到深圳就再也不看这些腻腻歪歪的诗词啦!这是有钱有闲人玩的东西,哪是咱们这些打工一族所能享受的起的啊?说完拿起酒杯在桌沿上随便逮个人碰杯仰头灌了下去。 “老大,看你一副历经世事的样子,你有没有经历过爱情?” 翘小指的男人不怀好意地问。 “爱情?”倒霉相男人说,“何谓爱情?世上根本就没有爱,‘爱’只不过是金钱与相貌的衍生物而已,所有的爱情其实都是在扯蛋,一旦金钱没了,相貌没了,所谓的爱便烟消云散……” 刘雪婷不在意地笑笑,扭头斜眼看潘渊,眼前这个往日熟悉得如同邻家大哥的同学似乎比平时帅气高大许多,借着酒劲,假装不经意地把手软绵绵地搭到他大腿上,他愣了一下,然后稍带试探地用手轻盖上她的手,有些颤抖。 晚上陪陪我吧,去我家?他侧过身轻声说,眼睛看着别人。 不行。 去你家?他问。 不去。 那? 我不想回家,随便到哪里休息一晚上吧。她轻描淡写地说。 酒残菜余,大家各自寻找大年夜的节目,潘渊带着刘雪婷出了饭店,打电话订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她微微依着他,脚步好像有些飘忽,脸色极诱人,粉红而且柔和,在的士上她一直乖乖地依靠着他,象只温顺的小猫,潘渊控制不住想去吻她,终于到了酒店,半拉半抱地带她进了房间,轻轻把她放到沙发上,转身去换拖鞋。刘雪婷眼神迷乱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如果他抱我进套房卧室的话,我就什么都随他,如果他不抱我进去,我得在沙发上睡一晚。 酒精是罪恶!或者说酒精使人最快地走向罪恶!一位小说家说。 潘渊在洗手间放了一泡因灌多了啤酒和白酒而憋胀了很久的尿,带着慌乱而兴奋的面色走出来,看到刘雪婷因酒而显得红扑扑的小脸,因酒而显得比平时轮廓更柔软更诱人的体态,也因酒而显得更娇媚和性感的样子,没有犹豫,大踏步走近,弯腰用力抱起她,把她抱进卧室的床上,边吻她边看她的表情边为她除去衣物,饰品,鞋。 “你爱我吗?”刘雪婷边躲避他的吻边迷朦着眼睛暧味地问,虽然她跟不少男人上过床,但从不跟他们接吻。 爱你,你知道我一直都爱着你。她的样子让他很快便冲动起来,迫不及待地进入她的身体,又是那么一瞬,空虚如潮水般袭来,欲望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忧伤和孤独,还有越来越浓的茫然和无助,闭着眼冷冷地感受他带着酒意兴奋地做完,她厌恶起来,自已和他及身旁的一切都让她憎恶到极点,还没等他说什么,她一把把身上的他掀到一边,潘渊有些意外,略感受伤地爬下床去到洗手间弄干净了自己,试探着想亲吻刘雪婷,可是刘雪婷假装酒意发作,咕哝着一脚把他踢下床,于是,这个大年三十的夜晚,潘渊在酒店的地毯上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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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6: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我也在想你! 何韵给李钊回了最后一个短信,关掉手机,这是大年初一,虽然不快乐,但是也要表现得开心,她拼命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对着镜子前的自己深呼吸,堆上了看不出破绽的笑容后,走出了卧室,她的老公,一个大她十五岁的叫曾家远的香港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的香港翡翠台。 四个菜已经做好了,粟米红萝卜排骨汤也已熬了五个钟,香港人喜欢把主料汁都煲出来,只喝汤不吃渣,这几年的生活关于她对自己的记忆便是一煲一煲的靓汤,一碟一碟的菜肴,一趟一趟的超市,以及一桌一桌的麻将。微笑着把汤,菜一样一样的端到餐桌上,摆好汤匙,佐料碟,筷子,诱人的饭菜香让她自己也陶醉了一下,昨天晚上他没有回家吃年夜饭,今天这顿就当是年夜饭和初一大餐吧,所以一定要表现得开心一点,她再一次嘱咐自己。 吃饭罗!何韵笑咪咪地对曾家远说。 曾家远面无表情地坐到餐桌边,象个只会动手动脚的老木偶,拿起已乘好汤的碗,喝汤。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汤碗愣了一会儿,伸长脖子打个饱嗝,又低头喝汤,喝完,起身到茶几下方拿份香港出的《东方日报》,回到餐桌边坐下,边看报纸边吃饭。 “汤还不错哈!”何韵笑着说一句。 曾家远把报纸翻了个面,没有回答一个字,继续边吃边看。 于是,除了偶尔翻报纸的哗哗声,汤匙碰碟的清脆当当声,象牙筷子碰到碗的叮叮声,喝汤的哧哧声,吃饭的叭哒音,以及窗外时不时传来的小孩子放零星烟花和小区来往行人的说话声,这个房子里,还有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沉默和渐渐腐烂的声音。 我吃完了。何韵笑着对曾家远说。她说的时候曾家远也吃完了饭,放下碗筷,把报纸抖了抖理了理,叠得整整齐齐地放进茶几下层,然后坐到沙发上,拿起电视摇控,换到香港明珠台,又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表情与吃饭前雷同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看到桌上的杯盘狼藉,看到女主人因吃饱饭而略显困倦的脸,你会怀疑他有没有动弹过。 何韵也不在意,她已习惯了他对她的这副样子,一如习惯了无名指中的那只结婚戒指,洗碗的时候,家里电话响了,是同学刘雪婷,她说她现在不想回家,想找个人一块坐坐聊聊。何韵本想拒绝,但一转眼看到如死人般的曾家远,马上答应了,她想逃离,哪怕是大年初一。马马虎虎洗好碗碟放进电子消毒柜,稍稍整理了下头发,笑着对曾家远说:雪婷叫我陪她坐坐,我出去啦!然后假装不舍实则迫不及待地逃离了这冰窖般她生活了五六年的家。 你不要怀疑,这是真实的生活,何韵和她的老公,同住在一间屋子里,已经九个多月没有交流过片言只语了。 这是一个异常寒冷的春节,起码对于深圳人来说如此,深圳电视台的八个频道都在电视屏幕右上角打出了黄色寒冷警告信号,据报道,这是五十年来此地的第二个寒冬,当然,对于此信号,许多北方人是感到如此可笑和不可思议。滨海大道由于节日车流减少的缘故,显得比平时更宽阔更干净,进入红树林的那条路依然有三三两两的人来来往往,何韵表情复杂地坐在的士里,想到即将见到刘雪婷,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情绪在流动,除了雪婷,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现在身处何种状态。 想到雪婷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大学同班同学,她有一种复杂的感情,对于雪婷的滥情——因为她在有了未婚男友后,还跟好几个男人有过多夜或是一夜情——关于这事,雪婷从不避讳,好像那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情,但也非炫耀,就象她买了一件新衣一只新包向朋友说一声一样自然。何韵鄙视她,可就是这种她看不起的行为深深吸引了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们除了有过共同的大学生活,再也没有任何的共同点,但生活给她展现的道路却总是若隐若显缠缠绵绵地与雪婷的交叉重叠在一起,我要是有她的勇气和自在就好了,想到这里她吓了一跳,也一下子想起自己已经与老公两年整没有床第之欢了。 的士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车价表上是:58块,她拿出了50块钱并告诉司机自己只有这么多便不管不顾地下车了,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没有公车了,她是绝不会打的的。站在玫瑰咖啡厅门口,眼前各商铺张灯结彩,一片繁华,心里不由感慨,如此美丽的日子,谁会相信两个有自己男人的女子会互相厮守以求温暧?刘雪婷一脸落寞懒洋洋地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上,看到她,浅浅地笑一下,不热烈也不显得冷漠,她一向如此。 黑咖啡?雪婷问 好。 “我昨晚和潘渊做爱,然后一脚把他踢下床了,好没意思噢!”刘雪婷懒懒地说,白嫩细长的食指和中指慢慢地夹起一支烟,点着,姿态优雅,眼神迷离。 何韵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说:既然你不爱他,为什么要跟他上床? “不知道,可能是生活太平淡了,也可能是太无聊了吧。”她吐出一个烟圈淡淡地说,咪起眼笑看着何韵,她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刚才坐在这里——不,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那都是在和不爱的男人上床之后的感觉,她不爱他们,可是还是跟他们上床,甚至有时候还是主动去诱惑勾引他们。她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她不喝酒,她永远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一丝那种肉体上的冲动,可是一旦喝多点酒,很多男人都可以轻易成为她的床伴,甚而至于,在酒醉的时候有某些瞬间她以为爱上了他们。 跟你老公还没说话?刘雪婷在烟灰缸边轻轻地敲掉长长的烟灰,看它们在烟灰缸里折断,散开,她突然想起了小区里昨天那个跳楼的女人。 是啊! 你应该找机会跟他沟通,或是好好刺激他一下,雪婷说。 “怎么沟通?怎么刺激?”何韵苦笑一下,关于这件事她和雪婷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每次都是老生重谈毫无进展,“他从不打我手机,甚至没问过我的手机号,我回去晚了他从不问我为什么,我已经尝试过三次坐在他面前真诚地与他说了两三个小时,说得我自己眼泪汪汪的,他却无动于衷,有一次我哭得差点断气,可是他依然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好像我是透明人,我做好饭他就吃,我不做饭他也无所谓,静悄悄地出去吃完快餐又静悄悄地回来。不管冷热他雷打不动地睡沙发,晚上不回来既不会给我打个招呼也不会给我任何解释,昨天晚上,他就是夜里十二点过才回来的,冲完凉就在沙发上睡了。今天大年初一,一切依然如故,我甚至有时想是不是带个男人回去,可是看他那样子,我想就算我和别的男人当他面做爱,他也可能视而不见……” “是不是他在外面有了女人?”刘雪婷问。 “我也怀疑过,但不象,如果有了女人他应该总有一些改变吧?可是发现不了一点异常,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何韵说。 “离婚吧,我还是那句话,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耗下去?”雪婷说。 离婚这话从雪婷的口中说出来好几次了,在这之前,她从没认真想过这话的意义,而此时,在这本应合家欢庆团聚的时刻,想到自已刚刚逃离的那冷冰冰的家,活死人般的曾家远,“离婚”象一颗流星般在脑际划过,让她麻木的脑袋有片刻的光亮和希望,但也只是那么一刹那,她又强迫自己甩掉这个念头,不行,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她对刘雪婷坚定地说。 “如若报恩,你给他的也足够了,虽然他给了你经济上的支持,帮你买了房子,给了你一份安定的生活,但你最年青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不是无怨地奉献给他了吗?最主要的是,你从来都没爱过他。” “雪婷,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重感情的人。”何韵苦笑着说。 “可是光有感情没有爱情,生活有什么意思?”刘雪婷问。 “爱情只是个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它到底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我不会象你那样过着虚无飘渺的日子。”何韵说。 “懒得管你了,哎,好烦人,真想和彭一峰分手。”雪婷点燃了何韵来到后的第三支烟。 “你跟他分手能再找到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又条件优秀的男人吗?况且你也不小了,女人越大越不好找男朋友,”何韵问,“人要学会知足。” 知足?雪婷鄙夷地掀起迷人的嘴角笑了笑,那神情犹如百万富翁被人当成乞丐施舍了一个硬币般的不屑。她和何韵永远谈不到一块来,她们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爱情观完全的不同,可奇怪的是,两个人却是最要好最知根知底的朋友,刘雪婷有时候想到原因,之所以喜欢和何韵交流,不仅是因为她们是同留深圳为数不多的大学同学之一,更因为她那奇怪的爱情和她那让人难以接受的生活状态吸引了她,这就象一个聋子会和一个瞎子成为好朋友一样自然,双方从对方的畸形和缺陷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及找回自己的自信。 “我的一个网络情人,”雪婷扣下手机的时候对何韵说,脸上突然有了一点笑意,“他说给我惊喜,没想到现在在深圳了,他从北京赶过来的,陪我过大年初一,一个钟后就会来这里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女人永远不会对自己过多知道别人的隐私的事感到介意,犹豫了一下,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我给李钊打个电话试试,看他有没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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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6: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紫葡萄色夹克上衣,蓝色牛仔裤,天然略带卷曲的黑发,当嘴角带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的范之勋出现在刘雪婷面前时,她诧异了一下,她没想到他的外型如此出色,他跟大家打招呼,声音深沉又带有磁性,然后很自然地坐到刘雪婷的旁边,就好像与她相识已有百年。何韵和李钊是早就认识了的,倒也没有多大激动,两对年青人略略适应了一下开始的冷淡气氛后,谈话渐渐火热起来,从天气扯到政治,从深圳说到上海,从国内扯到国外,从海归说到海待……范之勋话不多,但字字珠玑,咖啡厅快打烊时,范之勋动作麻利掏出钱包买单。 大方的男人不一定全都讨人喜欢,但讨人喜欢的男人毫无疑问会比较大方。刘雪婷不是个计较物质的人,但是她很看重男人掏钱的魄力。看着他站在气色灰暗的何韵和不善言语的李钊旁边那种淡定自在却暗暗摄人的气势,隐隐有种说不出的自豪和舒畅感。 何韵牵着小她三岁的小情人的手先离开,刘雪婷跟着范之勋走出玫瑰咖啡厅,他用手轻轻地扶她腰,绅士但不暧昧,她本能地抬头目测了一下他的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七到一米七八之间,她很喜欢这种距离,她一米六五。 “我订了威尼斯酒店,”他轻松的说,“你现在有节目吗?如果没有,去那里坐坐?” 一夜情!这是刘雪婷首先想到的词语,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明确回答时,范之勋已招手叫了辆的士,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钻进了车内。到酒店有二十几分钟的车程,两个人除了似乎是心领神会的笑笑,没有开口讲任何话。 “你很意外吧?我没事先打招呼便杀到深圳来了。”进了酒店的套房后,范之勋关上门,转身轻拥住刘雪婷,自然亲密得象久别的情人,眼中有一种令人舒服的温柔火花在跳跃,刘雪婷心跳得历害,看对方的头俯下来,微微地闭上眼,却不料对方只是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这让她大感意外。 我现在觉得再也没有哪两句你喜欢的口头禅更适合你的了。范之勋说。 哪两句? “无所谓和随便,你全身散发着这样的一种懒懒诱人的气息。”范之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疼爱地笑着说。 刘雪婷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你先用浴室还是我先用浴室?他在她耳边轻声地问。 你吧,她说。 这一晚,让刘雪婷更加意外的是,当她冲完凉回到房间时,发现范之勋已在另一间房里睡下了,象个大哥哥般地对她说:雪婷,我有些累了,先睡啦!剩下刘雪婷一个人在右边的卧室里对着电视发傻,弄不清状况。 何韵坐在凄冷的荔枝公园的一条长椅上瑟瑟发抖,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似乎是诚心虐待自己和李钊这个年青男孩,她痛恨自己,特别是面对着对一切都表现得无所谓却拥有优越条件的刘雪婷时更是如此,好像那种自虐的快感可以平衡她与刘雪婷之间先天条件和后天条件的距离。自己出生在湖南的一个贫穷山村,而她家庭富裕受尽宠爱;自己是别人见了一百次也记不住样子的普通女子,而她是九四级本校有名的系花;同届毕业的自己在深圳求职四处碰壁,而她一毕业便有学长为她引进深圳一家知名的公司,拿一份优厚薪水;自己为了不再回到那个贫穷的老家而嫁给一个香港老男人,而她只是轻松的一句玩笑话,她爸妈便急巴巴地送钱来为她付了一套百多平方米房子的首期款;自己除了老公外再也没和其他男人上过床,而她不光在学校有惊人故事踏入社会一样信手拈来大把男人;自己委曲求全地面对着一个现在极其讨嫌的大自己十五岁的男人,而她却在昨晚一脚把自己暗恋多年无法接近的男人踢下床,并让他在地毯上过了一夜。 想到这些,她就止不住颤抖,心疼得好像无法呼吸一样,然而,更悲哀的是,她是自己最好最知心的朋友,无论自已怎么掩饰和怎么逃避,在深圳,除了潘渊,她最贴近最关心最在乎的人便是刘雪婷了。 “我们找个酒吧去坐坐吧,”李钊的声音因为寒冷明显地哆嗦起来,但为了表示绅士风度,也或许是为了取暧,把并不保暧的西装右襟往她的背部裹了裹,“要不去我宿舍?” 不。何韵语气坚定地说。她觉得还有许多思绪没有理清,唯有在这如冰刀般切割人皮肤的寒风里,在这凄冷的公园里,才能思考和回味一些平时不敢想也不敢整理的东西。你看我同学刘雪婷漂亮吧?她茫茫然地问。 “一般。”李钊说,“她没有你漂亮。” 你真虚伪! “真的,我说的是真话,我看她对一切都无所谓且懒洋洋的样子就非常不喜欢,我就是喜欢你,也许——也许我不该说,我就喜欢你身上那种朴实的感觉,你简单的穿戴,我觉得你和我一样,有一颗积极向上追求美好的心,你眼中就时常露出那种灼人的光茫来,你同学的眼神是迷茫且灰暗的——虽然她外形非常光鲜,而且我认为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太太,她肯定不是,真的,对于一个太容易跟男人上床的男人,再漂亮,男人只会跟他偷腥,很少会愿意娶她做老婆。我要找的是老婆,不是情人,我没有钱玩情人,况且——就算有钱,我也不会找情人,没什么意思。”李钊辞不达意,混乱而急促地表达着自己。 女人的风情万种或是拙笨朴实在男人面前有时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遇上合适的人。 自卑的女人往往无法准确为自己定位,但旁人的眼神或言语若用得恰当就足以给她一种力量支撑她暂时去修复失衡的心,李钊这些话真实性暂且不考究,何韵真的被感动了,也好像从这些话里间接证明了自己暗藏多年而未展示的价值,就好像丑陋的蚌里的珍珠,突然间被他给发掘出来摆上台面,显得格外光彩夺目,不由自主地身子软和了,更深地陷进对方的怀里去。李钊一激动,忍不住去吻何韵,第一次,何韵没有生硬地抗拒,慢慢地迎合他的唇,萧瑟寒风中,她那冰冷了近两年的唇第一次有了一丝女人所特有的柔软温柔的气息。 你知道吗?我们认识这么久,虽然常常牵手散步,相拥,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感觉到你对我有一些爱意,我之前总是感觉你不太喜欢我,就算有一点点喜欢,也没有爱上我。现在我不担心了,我感觉到你接受我多了许多。这个小男生象电视里的主角般在她的耳边呢喃细语,虽然无情冷风吹过来,把他的话吹得微微发抖变调。 何韵在心里轻叹了一下,这个敏感而细腻的傻男孩儿,如果他知道当她听到自己深爱多年的男人被自己女友象踢臭虫般踢下床并让他在地毯上睡一夜后她的心是多么无奈凄凉,对他的暗藏期待的有可能回报的爱变成了一种鄙视和恶心的情感而报复性地找寻其他安慰时,他会不会转身走开?会不会还象现在这样耐心对待她?一个电话便从凄风中飞奔而来?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便让他立刻转身离去?那时候,她压根没想到过自己的老公,而是那个静静占据自己心灵多年的叫潘渊的男人。她闭上眼,眼泪莫名地流了出来,开始主动疯狂地吻他,象垂死的病人拼命的呼吸保命的氧气,并在狂乱的吻潮湿的眼中,看到各种交叉飞舞的画面,赤身裸体被踢下床的潘渊;在学校图书馆里的一角静静欣赏刘雪婷的潘渊;在校门口醉痴痴装作看花实则等待刘雪婷路过的潘渊;在深圳同学聚会中眼光总是情不自禁跟着刘雪婷的潘渊;在火石山那头偷望这头和同学们说笑的刘雪婷的潘渊;在校园内的名人纪念亭装作等人实则为了看一眼经过的刘雪婷的潘渊;在公共课上时不时转身偷望刘雪婷的潘渊;在假期同学们组织短期旅行总小心翼翼守着刘雪婷的潘渊;……当李钊的手终于有些颤抖地摸索着到达她那柔软的胸部时,何韵情不自禁呻呤了一下。李钊狂热的声音带着极力的压抑感,颤抖着说:我受不了了,到我宿舍去吧,今天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她面红耳赤心跳得历害,但还是这样回答。 然后,在小湖旁渗透着远处暧昧灯光的几棵树的阴影下,在四周可能没有的人的眼光里,在何韵脑海中千万幅来回交错着潘渊的身影里,在李钊集聚已久情难自控的欲望中,在大年初一的寒冷的荔枝公园,在这个被许多人为了理想冲进又惧怕人情冷漠而冲出的叫做深圳的城市里,他们互相占有或者说拥有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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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你到底想要什么? 当大年初三送走了范之勋回到自己的家里,看着手里精致的LV包,贴身柔软舒适的VERSACE上衣,闻着CHANEL.N’5在自已身上隐约散发的香味,刘雪婷感受着自己莫名其妙焦燥的心理,不住地追问自己! 幼稚园的时候,她想要邻座胖姐姐漂亮的头饰,她回家向妈妈哭,她得到了;初中的时候,她想要精装的《红楼梦》和全套的红楼梦人物剪贴画,爸爸在北京的同学帮她寄来了;高中,她梦想考上自己向往已久的全国闻名的大学,不懈的努力和刻苦用功后,她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大学时,校蓝球队的第一帅哥让她暗恋了一个月,还没来得及向他开口,他就向她表示爱意了;临毕业时,她在一次闲谈中说自己想去深圳,一个几乎没有任何交往的学长带她顺利地进入了深圳一家知名公司;上班后,在同龄人还在为是租房还是住公司宿舍而苦恼时,离婚后各自组织了家庭的爸妈听说她想长留深圳便不远千里每人凑了十多万元送来深圳为她付了首期和装修款。 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雪婷把LV包拎起来狠狠地看了一眼又狠狠地扔到沙发上,沮丧得不知如何是好,思绪象怒涛般在脑海里翻腾,难道我要的是这些吗?她问自己,和一个莫名其妙的所谓的好男人结婚,生一个莫名其妙的儿子或女儿,天天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按月计算着多久可以把房子按揭还清,哪一年可以去买车子,做着三年或是五年计划以便看起来生活得更象个幸福的人,然后在日渐苍老而模糊着明天和昨天的日子里慢慢老去慢慢闻着死亡的味道直到生命结束。 她焦燥不安,象只困兽般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所有人都在过着这样的日子,进取,攀爬,播种,收获,生儿育女,买房买车存款,和同阶层的人比较,或艳羡或鄙夷跟自己不在同一个阶层的人,心安理得地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在这之前,准确地说,在见到范之勋之前,她对一切都无所谓,那些该怎么样活才算不枉来这世上,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的问题偶尔也会烦恼她,但很少,她这样对自己说:虽然没有目标,跟着大家走就不会有大错误。 然而,现在,在范之勋面前,在他挺拔的身影边,在他淡定的笑容里,在他幽默睿智的谈话里,在他和来电话的朋友轻松而风趣的对话里,在他优雅吐出的烟圈里,在他细心地吻她的甜蜜里,在他开心地帮她选择服饰诚恳地给她意见大方地帮她付钱的动作里,在他若有似无地说起自己的梦想里,她觉得自己是那么贫穷而庸俗,低下而平凡,她想起了张爱玲形容初见胡兰成的心情时说,觉得自己很低很低,低到泥土中去,却又从泥土中开出花来。她便是!在这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用这样的一种姿势看着一个男人,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还可以如此害羞,如此害怕又喜欢看一个男人的眼睛,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跟多个没有感觉的男人上过床之后而在这个自己很有感觉的男人面前矜持起来,她和他同居酒店两个晚上,没有做爱。 然后,她象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似地跳起来,翻出自己的几张银行卡。在这之前,她从来没关心过自己钱袋。在范之勋随意陪她逛西武或地王或友谊国际名店时,她跟着气定身闲的他走得心惊胆颤,以前从来没觉得名牌有什么重要,但走在这些名店里,她只有一个感觉,自己是个穷人。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穷人,只有把头抬得更高,装作对这些名牌不屑一顾。当他轻松地刷卡为她付了LV包八千多的款子时,她就开始为回报他什么而头疼,他好像什么也不缺,钱夹,皮带,领带,公文包,这些能想起送给他的东西一样一样看起来都那么老土又恶俗,最后她咬咬牙买了一条BURBERRY驼色格纹围巾送给他,听售货员说是限量版的,品牌不错,价格当然也不坏,8880元人民币,她不想给他留下一个不懂回报贪图钱财的印象。 卡里面的钱算出个大概,一下子沮丧起来,这些漂亮气派的银行卡里面,有的只剩一千来块,有的甚至根本只有五十块钱。可能谁也不信,月薪八千单身的她居然到现在存款不到一万。每月按揭要去掉二千六,水电等要去掉一千,午餐和全月打的去掉一千,和朋友泡吧以及有时吃饭买单的钱最少两千,用在服装和化装品上的钱倒是不多,但平均每月也要花一千,而过年的奖金和双薪,从来都是为一年一两次的国内旅行准备的,上班这几年来,她已分别去了杭州,上海,海南,西安,厦门等几个城市。 想到她答应他的情人节去北京看他的事,又想想自己瘪瘪的钱包空空的卡,刘雪婷哀叹不已!恨不得蒙上面去抢银行。 何韵轻轻抽出钥匙推开门,用眼角瞄了一眼曾家远,后者坐在沙发上看碟片,面前放着一杯白水,和他并排坐着的是几本香港出的《便利》杂志,杂志上照例是那些千娇百媚但却恶俗的美女靓照,她进门,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好像压根没有进来一个大活人一样,何韵进门前的愧疚心理瞬间烟消云散,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她就来气,可是有气也没处发,不声不响地换上拖鞋进房间,轻轻地拉开梳妆台前的抽屉,三千五百块人民币。分文不多,分文不少,跟六年前第一个月他给她的家用一模一样。这些钱里的每一块钱她都会好好计划,八百块用来交水电等等费用,七百块用于两人一个月的伙食费,或者有时候两方面哪一方面失算,就在另一方面去收缩平衡开支。其它两千块,就算死了人她都会每月五号去银行定期存起来,她是一个极其节约又会打算的妻子,对于一个年青的女大学生来说,勤俭持家是多么可贵的一种品质,对于一个嫁给家乡人人羡慕的香港人的女人来说,在深圳一个月用一千五百块开支出家庭所有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有时候也会因为从来不在同学聚会或是朋友聚会中买单而有一些难为情,但更多的时候,她会为自己而自豪,为自己拥有这种居安思危未雨绸繆的想法而自鸣得意。 嫁给曾家远六个年头,她存了十七万多块钱,这些钱里不仅有每月家用里存起的两千块钱还包括其它方式敛聚来的人民币,比如说有一年她回老家,曾家远给了她一万块,她回去只用了两千五——当然,她会告诉曾家远她用光了;有一次她把旧手机偷偷卖掉而告诉曾家远她去市场买菜手机被小偷扒了,曾家远给了她三千块,她买了一只一千五的手机,把剩下的一千五和卖旧手机的八百块一起存起来了;有一次在爸爸强壮无比的时候打电话给她,而她转身忧伤地告诉曾家远爸爸病得奄奄一息而弄到五千块的“看病费”。生活中不乏意外的智慧和惊喜,就看你有没有心。对于这些小智慧,她认为自己用得恰到好处且灵活非凡,对于刘雪婷的高薪,她也会羡慕,但她更相信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自从初来深圳求职受打击,这些年在曾家远的庇护下,她连去工作的想法都很少冒出来,她知道自己太平凡,不适合在竟争激烈的深圳找工作,只适合做曾家远的妻子,做这个老男人的妻子,她不需要年青,不需要化妆品,不需要漂亮的服饰——所以直到现在,她穿的依然是五年前曾家远新婚前后为她买的那些衣服,也不需要激情——就算曾家远九个多月不跟她说一句话——就算她千方百计也根本弄不懂曾家远为什么九个多月不跟她说一句话。 然而,到了这个初五,她没有存钱,确切地说她还在犹豫,她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眼角几条已有些明显的皱纹,她需要买一瓶眼霜,雪婷早就叫她好好地爱护自已,但她从来不置可否,现在看来它那么触目惊心;她还要合适一点的润肤霜或晚霜什么的,这几年她一直只用价廉量足的大宝,她的皮肤看起来又黄又糙;她还需要一套或两套合身的内衣,雪婷跟她讲她的几百块钱一套的内衣都是穿了一个半月就要扔掉的——因为内衣的正常寿命是两个月,洗变形的内衣容易使身材变样,她的内衣从来都是在夜市的地摊上买的,不超过十五块钱一件的胸罩,两块到三块钱一件的内裤,而且从来都是在穿过一两年之后变形变色得惨不忍睹才买新的来代替;李钊说她穿裙子肯定好看,因为她的腿非常匀称又修长;李钊还说她的指甲非常漂亮,如果她凃上那种透明的亮亮的指甲油,当她伸出手来时一定非常诱人。而她自己更想买一对漂亮的鞋子,除了两双五年前买的皮鞋因聚会的需要偶尔穿出去,她只穿拖鞋和一些地摊买的便宜家常鞋。 所以,初五那天,她推脱了小区内跟她一样状态的一个小女人要她打麻将的要求,在银行门口犹豫了一下,坐公车到了华强北商业圈,在创景名店坊转了转,只是暗暗地咋了下舌头又出来了,到紫荆城也走了一圈,但比到创景名典坊呆的时间更短,到华强路的商业一条街走了走,因为价格的不可承受而两手空空,然后到了女人世界,那里的摊主开价之高吓坏了她,虽然有一两件她看着顺眼的衣服,终因一件砍价太低被人骂另一件因感觉上当受骗而临时拒付款又被人骂而逃之夭夭。最后,她在自已家附近的海雅百货为自已买了一瓶小护士润肤露和一瓶眼霜。并暗下决心,第二天一定到东门去买两套合适的内衣和漂亮的衣服,如果价格可以承受,鞋也是要买一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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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6:51:1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刘雪婷的公司是从事通信系统集成、计算机软件、信息服务的高科技公司,她的职务是产品总监。新年第一天上班,市场部经理师景明正在给他的手下发利是。看到她,张大嘴笑:新年好啊! 她也笑答新年好!用眼瞟了一眼一个员工的办公桌,发现有三封利是,不用说,其中一封是董事长叫会计发的,一封是总经理的,一封就是师景明刚刚发的。关于发利是的事,她有些尴尬,自己被老总挖过来,是因为她行业的过人触觉对产品的独到眼光以及对市场一份把握,初来公司,她只管产品策划,名为市场部经理而实管一切的师景明管了信息部的所有部门,对于此,她本无意争权夺名,甚至可以说是极满足于这种轻松惬意,逍遥自在的日子。后来因为产品构思,技术开发,平台测试,销售广告……等等环节的僵死和沟通不力以及师景明的重外(市场部)轻内(策划和技术开发)而导致公司在几个大产品上的失利。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次会议上与师景明口角,当着董事长的面争得面红耳赤,公司的人当然知道谁对谁错,可是师景明是总经理的心腹,跟他汗马多年,谁也不好为了一黄毛丫头得罪一个在公司根深蒂固的人。好在董事长也不是老糊涂,在那次争吵后把信息部的权力分了两半,指出:为了更好及时有效地推出新产品,策划部,设计部,技术开发部广告部都要配合刘雪婷的工作,客服部运营部和市场部还是归师景明来打理。实际上,按道理来说,刘雪婷应该象师景明一样给这几个部门的人发利是,可是,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有实无名的情况下做这种傻事?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摆上台让人宰割和玩笑吗? 节后一般公司都不会太忙,坐在办公室不过是装装样子,大家忙着谈最近流行的禽流感,异国他乡的脑膜炎,假借正义之名的莫名其妙的战争,刘雪婷坐在电脑前发呆,思绪恍惚,尤其想到范之勋,心里既甜蜜又期待,想到情人节去北京的事,忍不住给对方发个短信:Missing you。 对方很快回:Me too。 刘雪婷看着短信,忍不住笑咪咪地亲了手机一口。 这是一个多情而迷人的时节,虽然少见的寒冷笼罩住了年青的深圳,却无法带走快乐的刘雪婷那美丽的心情,在路边的报摊买了一本《瑞丽》杂志,打的回家,哼着歌儿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刚一放下公文包,看似守候多时的彭一峰满脸神秘带笑地问:雪婷,你猜我有什么要送给你? 刘雪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后悔不该在去年把家里钥匙给他,这个长得好看工作不赖的公认的好男人,此刻看来让她如此郁闷。彭一峰也并不真的等她的回答,已快步进书房拎出一只漂亮的笔记本,脸上带着那种刘雪婷一表现惊喜和回赠他笑容他就装作不在意的矜持表情,没想到刘雪婷看了看,无动于衷地说:笔记本啊?很贵吧? 彭一峰的表情有些意外,也有些受伤,用钱一向小心谨慎的他对于花近一万四千块钱买的IBM 5GC 笔记本还是很肉痛的,虽说深圳的公务员薪水最近又提了一点,但毕竟不同于做生意或是爆发户类的。公务员培训的时候培训官曾讲:在深圳,象你们这样的公务员如果不能一次性贪污受贿五百万,那就千万不要尝试伸出这只手,因为已经有人计算过,你们这样的一个公务员一辈子领的薪水及福利补贴乱七八糟加起来可值五百万左右。对于他这种行事谨慎靠拿月薪生活暂时也没机会贪污五百万的人来说,这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这次,要不是刘雪婷年夜时不声不响地把他丢在家里走掉,要不是连续几天找不到她的人让他抓狂,要不是这几天的思来想去让他明白自己是极喜欢刘雪婷这个事实,他是不会痛下决心去买这玩意儿来讨好她的。这几年来,他送给刘雪婷的礼物仅限于鲜花,卡片,巧克力,衣服等等,也就是说他还从没送她超过一千块的礼物,当然,这跟刘雪婷自己的自立和高薪也很有关系。 “谢谢你了,你自己拿去用吧,我不要。”刘雪婷说。 “你不要?你不是一直想要买这样一只笔记本吗?我要来干什么?我家里有,上班办公室里也有。”他诧异地说。 “我也是啊,我家里有电脑,公司也有电脑啊!你退回去吧,要不送给别人。”刘雪婷依然淡淡地说。 彭一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极其失望,本来买这笔记本是想让自己和她的关系有一个质与量的飞跃,没想到她这副表情,很是让他郁闷,气呼呼地说:反正我是买来送给你的,你不要就扔掉吧!说完到门口穿上鞋,用力关上铁门和防盗门,走了。 刘雪婷坐在沙发上呆了半响,想想还是自己不对,不管怎么说,人家的父母都见了,自己是他公认的未婚妻了,大年夜半个字没留象扔抹布一样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也没生气,新年几天不开机他也没说自己,反过来买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自己,对于这样一个条件不差的男人来说能表现得这样还是不易的,于是逼迫自己给他发了一个信息:你吃过饭了吗? 鼓一峰马上打来电话说:我们一起吃饭吧。 周六下午两点。 “我在威尼斯酒店。”范之勋说。 刘雪婷正和彭一峰在看《罗马假日》,听到手机响顺手抓起来接听,没想到是他,意外得差点把手机给扔掉。昨晚彭一峰陪她去洒吧喝了两瓶红酒,半醉半醒地回来把彭一峰当作范之勋亲热良久,这会儿彭一峰正满面春风地守在自己身边,自己也看他不是那么讨厌,不料范之勋现在来到了深圳,对方轻轻地加了一句:我挺想你的,所以没告诉你就来深圳看你了。 彭一峰看了一眼刘雪婷惊慌的表情,转过头去,很认真地看碟。 刘雪婷扣好手机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上海一个同学来深圳了,我们早就约好一起聚一聚,我现在要出去了。说完装作甜蜜地亲了彭一峰的脸颊一下,出门坐上的士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把北京来的人说成是上海来的,也弄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动情之举,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主动亲热地吻过彭一峰。 刘雪婷一进范之勋定的酒店房间,一大捧妖艳诱人的红玫瑰便呈现在面前,跟着范之勋从花团边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调皮的男孩那种又邪恶又纯真的笑容看着她,刘雪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接过花想说谢谢,却被范之勋的吻轻轻封住,刘雪婷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便消融在他那浪漫而多情的吻里,玫瑰花坠落到地上,静静地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看这尘世男女如何缠绵交汇。 天气已经慢慢转暧,何韵口袋里揣了几百块钱从人潮汹涌的东门这头晃到那头,从步行街到贸业百货,依然是一无所获,不用说,看得上的衣服之价钱让她心理难以承受,承受得了的衣服实在是看不过眼,适合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衣服倒是不少,花里胡哨,前卫时尚,可是穿在她一近三十岁的家庭妇女身上实在是不合适,也有些失身份,买这些衣服不如穿自己那些虽过时但牌子不错的旧衣服,她对自己说,正在这时收到刘雪婷的电话,吵闹的商品市场让她差点晕过去,大声叫嚷了半天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彭一峰打电话给她,就说她和自己在一起与老同学聚会,如果晚了,晚上可能不回家了。 彭一峰收到刘雪婷说和同学们相聚的电话后,极其生气,可又不敢发作,咬牙切齿却故意情意绵绵地说:好啊,你玩开心点吧,我等你回来! 说完他便真的冲凉换了睡衣,边看碟边等刘雪婷,就算呵欠连天也不爬上床,似乎这屋子里有谁在看着他打个什么极有价值的大赌或是做一个什么伟大的证明,实在撑不住时便去泡杯速溶咖啡,洗把冷水脸,他就想试试,当刘雪婷在半夜三更回家看到他这副样子时会是一副什么表情,会不会面露愧色心存愧疚。事实证明他这做法是极其愚蠢的,因为直到天亮,刘雪婷不仅没有回家,甚至压根就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彭一峰的倒霉男人在她家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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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已婚女人的情欲就象爆了口的火山岩桨,喷薄出来势不可挡,和老公一起生活多年,何韵形容两人的床上事是:摸两摸,捏两捏,搞两下就完事。至于潘渊,纯粹是她一人的精神之恋,“地毯事件”之前,她如珍宝般把他藏在心底最深最软处,固执认定他是自己的,他高大,纯洁,英俊,聪明,高不可攀而且威风凛凛,随心所欲在心里为他的形象添枝加叶,并毫不怀疑他身上所有优良品质都是为了她而存在的。但是那之后,他变得缈小,龌龊,丑陋,低俗不堪而且委琐无能,更重要的是——他是刘雪婷的,而且还是刘雪婷鄙弃和不屑的,这种古怪的感情混合起来,她不仅可怜潘渊,更可怜自己。 很多时候,女人喜欢在心里放一个男人,或远或近,或真或假,或存在或虚无,潘渊在她的心里竖起的偶像轰然倒塌后,她把这种想要的感觉不知不觉转到李钊身上了,这种肉体和精神双依恋的情感让她开始有些失控。 李钊长着一双男人少有的温情脉脉的大丹凤眼,和一双软绵绵的女人手,是那种大部分中国高等学校教育模子里滚出来的一个七八年生的男孩,很明显地打上了这个年代人的烙印,没有信仰也不特别祟拜谁;对女人的兴趣超过对国家大事的兴趣;喜欢享乐却不怎么去冒险;相信奇迹但不相信会降落到自己头上;做不了管理者又不安份低级员工职位;想留深圳看不到发展想回内地又有点不甘心。除了偶尔买彩票盼望中大奖激动一下之外,只好在做好本份工作之余潜心研究武打,黄色小说和低级碟片,以及上网勾搭女人,有几次成功哄到几个妹妹见面,却不料是一个比一个更有科研价值的恐龙,而不是适合谈情说爱或上床的尤物,这让他很悲愤。可以说,一离开学校,他的光辉岁月就宣告结束,性生活更是困扰他的大难题,找妓女吧,一来怕有病二来费钱,这对于一个月薪才三四千块的年青人来说可不算妙事;想找个同居女友,除了同事没有任何其它机会,而那些月挣几千块钱的女同事长得不成人形,眼睛却跑到头顶去了,非有车有楼的她不干,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办公室不谈爱情! 一次哥们聚会,几个大男人说起深圳漂亮女人的事,顺便也扯到了二奶,一个脸上象抹了猪油的长发男人一脸得意地说起自己的猎艳经验:上沙,下沙,新州,沙嘴,皇岗,这些都是有名的二奶村,这些二奶姿色不差,安全可靠,容易上手,至于湖贝新村,东海花园那边出入的一些二奶,是真正有钱人的玩物,叭哒叭哒口水是可以的,但最好少动真格的,因为惹恼了有钱人,搞不好不是掉老大就是掉老二,就算只是弄个伤残,也够呛的。去年一高级花园区某二奶和二爷偷情,保安早被男主人买通,得到信号带了几个手下赶回家里,二爷情急之下跳楼,二十几层楼扎下去,脑袋摔了个稀巴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一天寂寞难捺的李钊甩掉平时象跟屁虫似的哥们独自晃荡到新洲村某处去猎艳,心里象揣了只吃了亢奋药的小兔子般,激动又兴奋;又象拿了全副身家去买彩票等待开奖的赌鬼,期待又害怕,经过一个饭店门口时,一个嘴上抹蜜的女人叫他帅哥殷勤地拉着他要他进去吃饭,急得他一头汗,好不容易挣脱掉那女人肥大的手,见到一个穿粉红色紧身上衣的顶着满头黄色卷发的女孩子对着他“哧哧”地笑,立马来了精神,鼓起勇气不紧不慢地尾随红衣女孩到了一家美发店门口,女孩子站住,睁着大眼看着他:干吗跟着我呀? “我?!我想……”李钊没想到对方这么大方,一下子满脸通红,跟个呆瓜似的。 “别跟着我呀!”红衣女孩半嗔半怒地说。 李钊不死心,还是跟着那个女孩子,想着用什么办法把她给勾搭上,不料没走几步,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出现了,看到红衣女孩子,牵着她的手进了一家饭店,临进门两人回头看了一眼李钊,直看得李钊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溜之大吉。 还有一次李钊跑到皇岗村的食街,边吃饭边捉摸晚上做些什么,隔壁桌的几个浓装艳抹的女子围坐在一起吃鸡煲,旁若无人的笑得又脆又响,李钊倒是想过那些是什么人,但碍于她们人多,也不敢下手,吃完饭依依不舍地往前面走,一个刚才在吃饭时就狠命向他抛媚眼的短发女孩子跟过来,爽爽脆脆地问:靓仔,去‘肥猫’的斯科跳舞不? 李钊的心“咚”地一下子从胸口跳到嗓子眼,干巴巴地说道:不跳舞,我想去…… “好啊!跟我来吧!”女孩子走过来就挽住了他的胳膊,就象老婆挽老公一样自然。 李钊腿开始发软,约摸走了几分钟,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黑糊糊的民房,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多少钱? 女孩子说:一次两百,一晚上四百。 李钊用没被女孩子挽住的手伸进裤口袋摸了摸钱包,里面刚好有四百块钱,站住了脚步,说道:对不起!我不去了!说完转身就溜了,象后面有鬼跟着似地越跑越快。刚才还跟他亲昵得象热恋情人的女人在背后骂骂咧咧地:丢你老母! 两个月后,金钱和胆量双不足而寂寞难忍的李钊在朋友的朋友的介绍下,和一个在泥岗工业区工作的工厂妹过起了同居生活。这种关系是这样的,男人租房子并负责两人日用开销,工厂妹下班负责做饭洗衣做家务,定价一般是六百一个月。李钊和一个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工厂妹同居了几个月,后来那女孩子怀了孕,要跟他结婚,这让他很是郁闷,性伴侣跟爱情是两回事,跟老婆更不是一个概念,就算这几个月处出了点感情,他也不可能下决心娶个初中生做自己老婆,支支唔唔开始就想开溜,没想到看起来单纯的工厂妹也不是吃素的,见结婚不成,便问他要高额打胎费和营养费,不然的话打电话到他家里和公司,让他好看。这笔钱对有钱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月光族”来说真是件烦心事。李钊本想一走了之,换个公司,但没勇气丢掉那份工,虽说那份工不咋的,但突然失去也不是好事,毕竟深圳的工作不是那么好找,总处于僧多粥少的状态。李钊某个晚上和一铁哥们愁眉苦脸说起这事,哥们说,这好办,交给我吧! 接着一段时间,李钊下班准时回家,象从前一样跟她温存备至,工厂妹见他没开溜的意思,喜上眉稍,也就不再逼营养费和打胎费的事。不料一天不小心弄掉了身份证和工作卡,急得不行,几天后的一个上午被一帅哥送回,帅哥风度翩翩,极力向她献殷勤,十几个回合的你试我探,帅哥愿出两千块包她,在金钱和美色的双重诱惑下,工厂妹义无反顾地奔向帅哥的温暧怀抱,李钊极力挽留,百般伤感,千种情意,也打不动工厂妹奔向幸福美好未来的决心,至此,李钊安全脱离工厂妹,而工厂妹的帅哥,在揩够了工厂妹的油以后便人间蒸发了。 那天李钊去南山区看了那位帮自己设计脱身的哥们,心情大好,在海雅百货站等车准备回市区,边哼歌儿边四周看美女,忽听到身旁一老头子说:大姑娘,看你的气色,你的性生活有很大问题啊! 此人虽老中气却足,李钊不由自主地转头看老头子所说的大姑娘,发现一个打扮老土长相普通面色灰暗的妇女(说实话,他当时就是这种感觉)正羞红了脸,眼神慌乱地躲避着四周好奇看她的人,不巧正撞上李钊的眼神,后来K113路车来了,两人坐在了一排位子上,也可能是太羞愧——因为老头子的话,心神不宁的何韵下车忘了拿包,被李钊追着送到,从此两人有了交往,并一发不可收拾。 开始,李钊并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何韵,她的形象实在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慢慢交往,他发现她朴实,严谨,害羞,善解人意,并且也不象第一次看到的那么难看,一起吃饭从不象那些小女生把宰男人当乐事,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太寂寞了,有女人的日子总好过没女人的日子,何韵的保守和自律挑起了他的斗志,让他不知不觉把这当成一个攻关游戏来玩乐。而对于长相普通从来都少人宠少人追的何韵来说,他的随手拈来的浪漫和甜言蜜语不亚于一磅磅重型炸弹,轻易就把她轰晕,所以,对于何韵认为的他对自己的价值连城的爱情,实际上不过是他空虚生活里顺手镶的一道花边而已。 在荔枝公园和何韵有了那一次之后,刺激异常又意犹未尽,三番五次的交涉和甜言蜜语,何韵终于答应再来见自己,那天在公司宿舍里,李钊喝了点酒尽展男人雄风,何韵也妩媚柔顺到极致,事毕,李钊还满足于自己兴奋后的疲软和迷茫中,不料何韵说:我们租间房子吧? “为什么?”他脱口问,“以后我去你家看你,或者你来我宿舍看我,我同事经常不回宿舍的。” 交往这么久,何韵也没告诉过李钊自己结了婚,一来怕他承受不了跟一个有夫之妇鬼混的事,二来也觉得没必要为自己增添麻烦,三来想保持一种未婚者的形象(虽然不确定未婚身份是不是较已婚身份于男人更有吸引力)。以前和李钊约会,从来都是他送自己到海雅百货门口就分手,她知道,任何一个家里,只要长期有男人出入,是骗不了第二个男人的,那是一种天生的敏感和敌意,比如说洗手间里的刮胡刀,鞋架上的鞋,书桌上的男士杂志,梳妆台前的男士护扶品,或者烟灰缸里没倒的烟灰,甚至隐隐约约残存的男人气息……有几次李钊很委屈地说:你都去过我宿舍了,为什么你一次也不带我去你家?何歆坚决不干。 不要,我们租房子吧,房租我来出,这样我们两人都方便。何韵说。于是两人边亲吻边热烈地讨论这件事,关于可以承受的房租价格,关于地理位置,关于买日用品,关于电器,以及要不要做饭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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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刘雪婷临去机场,自己也说不出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把彭一峰送的笔记本给拎上了,买了双飞北京的机票后自己全部现金只剩五千块钱,算算来回也就两天,想必也不至于太吃紧,就算有什么意外,复旦大学毕业的表哥听说在北京混得不错,早就叫自己去那里玩玩,想必也会帮自己一把,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求人的。 当范之勋开着本田3.0赶到首都国际机场来接刘雪婷并说车不好她担当点时,刘雪婷非常意外,在网上这么久,见过两次面,她从没听他提过自己有车,表现得有些闷闷不乐,范之勋不住地哄她,直到到了离机场大半个钟路程的华威大厦 ,脸色才轻松一点,进套房后,刘雪婷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有钱,而且不是个一般人。 “你希望我很没钱,而且是个一般人吗?”范之勋揽住她的腰笑笑,然后说,“其实我就是个没钱并一般的人。” 跟太有钱人打交道我会有压力,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傍大款似的。刘雪婷说。 “我不是有钱人,”范之勋笑着说,更紧地搂着她,“我倒是希望我是个有钱人,让我喜欢的女人傍上一傍。” 刘雪婷兜着小嘴委屈地看着他,范之勋不再说话,微微倾俯下头,越来越近地用他的眼神贴近她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很慌乱,迷惑,还有晕炫的感觉,她假装要推开他,却被他越搂越紧,然后,他的唇温柔地印上她的,轻轻梦幻般地说:我要你……刘雪婷呼吸急促起来,主动把唇给他,就在她意乱情迷之时,范之勋把一条带玉坠的漂亮白金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亲爱的,请用爱情拯救我吧,如果我在这个城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两天后,当刘雪婷把彭一峰送的笔记本给了表哥从表哥手上拿了两万块钱并变成了送给范之勋的礼物——一件新款范思哲短皮夹克,脖子上挂了条范之勋送的白金顶链喜气洋洋地从北京飞回深圳时,也带回了一个“珍贵”的诺言,之所以说它珍贵,是刘雪婷答应范之勋,从情人节开始,两人每周见一次面,绝不间断。开心之余,刘雪婷也在心底暗暗发愁,这得要花多少机票和酒店的钱哪? 所以,当周一下班后她和何韵坐在一起喝咖啡时,感慨道:这哪里是耍朋友,简直是在耍钱嘛! 何韵很赞同耍朋友就是耍钱这个论点,关于这事,她有极肉痛的体会,虽说李钊在上海宾馆附近租的房子并没有要她出钱,但是为了这个温暧的小窝,她也出血不少,比如床上用品的几百块钱就是她出的,周六李钊不知从哪个旧货摊里搬来了旧电视和旧VCD机,买了套假蓝皮沙发,买了张结实的双人床,这个租房就似模似样象个家了,周日李钊帮她买了套露黛儿的黑色套装和一条玫瑰红的围巾,她当场试穿,旁观者都说挺好看的,高兴之余就毫不手软地帮对方买了对老人头皮鞋,又花去了三百多,虽然过后清点钱袋让人伤心,但掏钱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快感的,为了“爱情”嘛!她自嘲地说。尽管这词想起来让她牙酸。 两个互相鄙夷又互相依赖的女人述说了自己的近况,刘雪婷买单时,何韵掏出了一个大纸袋,叫她帮自己保管,刘雪婷打开一看,是何韵和李钊合照的各种衣饰的艺术结婚照,俨然是一对幸福的夫妻,浓装艳抹后相片上的男女,男的成熟稳重,女人娇艳可爱,让人羡慕。 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吗?我从来没对人说过,不过对你说无妨,我的理想首先是自己过得好,四十五岁之前回到我老家去,做成三件事情:一是办一所高质量的免费学校,让我们那里的山区失学孩子都能上学;二是把县城去我外婆家的那条公路修好,因为没钱修路,那条路多年无法通车;三是办一所高级的养老院。你呢?你有什么理想? 我没有理想! 刘雪婷想起在华威大厦和范之勋亲热后依在他怀里回答的话,我的理想呢?真的没有吗?是从来都没有还是来到深圳之后慢慢丢失了?她问自己,窗外有人声飘忽而来,身边坐着小心翼翼而又喋喋不休的彭一峰,她却想着范之勋,想他的笑,他的深遂的眼神,他洒脱的背影,还有——他的理想和自己的理想。 你是哪里人? 我是湖北的,在英国读的大学并拿到学位,在北京工作几年了,你呢? 我是四川人,在湖北读的大学,在深圳工作几年了。 “你说笔记本借你老乡了,他什么时候还你啊?”彭一峰问。 “老乡?什么老乡?”刘雪婷看着电视里莫名其妙的打斗画面,想起俩人的亲热镜头,想起范之勋叫她小傻瓜的话,脸又红了。当彭一峰问她笔记本的事时,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你的笔记本啊!不是借给你老乡了吗?你说的?”彭一峰奇怪地问。 “你不是送给我了吗?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刘雪婷弄明白对方的话后,稍显不耐烦的回答,她还不想太过得罪他,因为自己正准备有求于他。这段时间她已把薪水和少得可怜的存款用个一干二净,已有两个月的房屋按揭都没按期去银行存,而这个周六范之勋就要飞来深圳,不说别的,订酒店的事一定得在他来之前办好,再下周飞去北京,来回机票钱也是要准备好的,想到这里头都大了,就自己那点薪水,是万万不够的,更暗暗祈求范之勋别到时又送个什么礼物,那样的话,自己真的只有一头撞死算了。 “嗯……我有个朋友急用钱,需要两万块,我不够,你现在方便吗?”刘雪婷憋红了脸,吭吭哧哧地终于说出了这话。 你哪个朋友? 刘雪婷一下子被激怒了,站起来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不用了。 虽然极其舍不得,彭一峰经过两天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就义般地把两万块钱送到了刘雪婷的家里,为了表示自己的风度和休养,把钱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不置一词对刘雪婷笑笑便洒洒脱脱地走了,刘雪婷倒一时有些愣了,想到自己从一个在乎自己的男人手上借钱,却用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脸渐渐地红了,心里象大热天烤火般燥热难受。 亲爱的,请用金钱来打击我吧,如果我嚣张神气地恋爱着。 何韵在海雅百货日用品区拿起了一双要价二十九块的银灰色男式拖鞋,自己脱了鞋试试,感觉很舒服,想了想曾家远那经年历月麻木不仁的脸,又把拖鞋放回到商品柜上,拿起旁边的一双仅售九块八的特价拖鞋放进购物车,走到果蔬区,经过细心对比和斟酌,买了十几块钱的菜蔬准备明天晚餐用的,拎着一袋东西正准备回家,突然收到李钊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很急,但意思弄明白了个大概,那就是他受伤了,银行卡被ATM机给吞了,没钱进医院。 何韵也着急,一来急对方的伤情,二来急钱的事,三来急曾家远,犹豫了一会儿,冲回家里,曾家远歪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买回的东西放归各自的去处,咬咬牙从衣柜最底层摸出建行卡,也没跟曾家远说一句——其实说与不说毫无意义,反正他跟个活死人差不多,又冲了出去,在自动柜员取了三千块钱,记不得节约的事了,打的直奔李钊所说的医院。猛一看,何韵吓一跳,李钊被打成个变形金刚似的瘫坐在候诊室的一张椅子上,再细瞧瞧,才知道伤势不很重,腿有点跛,额头打破了得缝几针,嘴唇肿起来象猪八戒,说话乌噜乌噜的,何韵看他这副惨样,又想笑又心疼,清洗外伤缝好了针差不多弄消停了,也弄明白整件事。 原来李钊在一家大型商场客服部工作,专管投诉的,商场打出的招牌广告是——不问理由,不满意三十天全额退款。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所说的“不问理由”是商家设的一个“引君入瓮”的陷阱而已,商场的“最终解释权”把任何一个想退货的顾客都解释回去了。这几天他接待了一肥硕的女人,是关于一只价值八千多带喇叭的进口DVD机的事,胖女人买了电器后用了半个月,不满意回商场要求退货,李钊代表商场的立场阐明此事以及种种不可能退的理由,胖女人连来几天交涉无果,把怒气全洒到李钊身上,找了几个小流氓把他修理了一顿,这事还真是倒霉,怎么样也算不上“因公负伤”,商场方面可能会给你个“办事不力”的理由而炒你鱿鱼,找那些小流氓?趁早拉倒,再被他们修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两个人唉声叹气地说着,又心疼又肉疼又钱疼却又无可奈何。 “你说这钱李钊会还给我吗?”过了几天,何韵在电话里充满希望地问刘雪婷,其实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你都把自己送上他的床了,象夫妻样过起了小日子,还奢望人家还你三千块钱?你也太可笑幼稚了吧?”刘雪婷毫不留情地说。 可是? “别可是了,三千块钱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养个小白脸这点血也不舍得放你养什么养啊?不如去养头猪算了,不仅不需要花钱进医院,过年还可以杀猪肉卖钱……”刘雪婷打趣道。 “小白脸?!”听到刘雪婷说到这个词,何韵一下子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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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7: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据不久前公布的一份市场调查资料显示:中国约有3500万左右的白领女性,如果每个女性每年在短信上花费60元(每月5元)左右的话,那么这就是21亿元的市场份额。这还不包括广大校园女性用户(目前全国高等院校共有学生1500万左右,如果按女生占一半来算,就有750万的规模,按照1/3拥有手机来算,有250万的规模。按每人每年为短信支付60元计,这也是一个不小的市场,其实远不只这个数。武汉大学生手机拥有情况:48。5%的大学生,72。6%的研究生拥有手机。)因此,针对年青女性用户提供个性化服务内容的市场前景应该是十分广阔的。”策划部经理说完后,用眼神向会议室里的人扫了一圈,大家都不说话。董事长随意地坐在会议桌正上方的转椅上,仰头看天花板,似在考虑什么。 “关键是创新。”市场部经理师景明最先开口。 “我认为创新其实就是模仿,只是要找个最好的葫芦来模仿。”市场部经理说。 几个部门的经理开始纷纷讨论,会议室一下子热闹起来。 “小刘有什么看法?”看大家说得差不多了,董事长把看天花板的眼神放下来,转向刘雪婷。 “我个人认为这个产品可以上,也很有市场前景,关键是要抓住‘个性化’来做文章,至于说个性化,我认为从三个方面着手:一,针对某一群落的人;二,卖信息;三做服务。”刘雪婷斟酌一下,把自己的话条理分明地摆出来,然后依次解释这几条的具体意义和操作方法。 “好,如果大家没意见,这个产品就敲定了,技术部要尽快把这个产品开发出来。第二件事是关于移动和联通年前群发的事,为什么花这么大的人力物力,群发效果如此之差,你们几个部门没有研究吗?”董事长看来是有些不高兴了,说话不似平时心平气和。 “我看了有效统计数据以及运营部的流量统计表,认为有几个问题:一,时机不对(不应该在节日发送不相干的栏目广告);二,广告词的结构问题;三,市场策划的问题;四,群发语效果太差。”刘雪婷毫不留情地说。 “我个人认为,群发广告词还是由策划部来做,这次效果之差我承认跟广告词有很大关系,所以……”师景明故意摆低姿势。 “这个绝对不可以,”刘雪婷姿态强硬地说,大家心里都有数,两人的明争暗斗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市场部的人如果不了解自己要推广的产品到底是什么东西,那还去推广什么?之所以要求市场部来做广告词,就是要大家都了解产品,通过这个平台来熟悉自己的东西,况且,每次做广告宣传前策划部都有广告软文给市场部。” “我不是说不该要市场部写广告词或群发语,我只是认为产品策划部更了解各产品的精髓和要点,写出的广告词更能吸引眼球,更形象……”师景明很是恼火,每次的群发效果不好,大家都会把矛头指向市场部。 “这样吧,”董事长见双方剑拔驽张的样子,说道,“策划部以后在每个产品打出广告前提供广告软文给市场部,也要配合一下市场部提供一些广告词或群发语,最后还是由市场部来定夺。” 刘雪婷和策划部经理会心而得意地笑笑,师景明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雪婷一眼,没再说话。 “刘监,你今天状态不错啊!”刘雪婷刚回到办公桌前消除电脑的锁定,QQ里传来市场部经理的话。 “哈哈,因为有你们的支持嘛!”刘雪婷答对方,给了对方一个笑脸,其实最重要的,是明天可以见到范之勋了,这周他飞深圳。 为了让自己有个好气色见到范之勋,刘雪婷早早爬上床,睡之前吃了三颗“睡宝”,睡得倒是很熟,倒不料被彭一峰给吵醒了。 “你上个星期到哪里去了?”刘雪婷困难地睁开眼,发现如天神般双眼通红的彭一峰站在床边,毫无疑问,又喝醉了,习惯性地看看闹钟,凌晨零点过三分。 刘雪婷没回答,闭上眼,翻过身,面朝窗。 “我在跟你说话呢!”彭一峰很快地绕过床转到刘雪婷面对的方向,呼呼地冒着酒气说。 老毛病又犯了,刘雪婷在心里嘀咕一下,下意识地把被子裹紧。可是还没来得及用劲,彭一峰就把她的被子给掀掉了。刘雪婷坐起来,冷冰冰地压着满肚子的火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问你怎么样?上周未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哪里关你什么事?”刘雪婷冷笑着说。 “你是我女朋友我当然要管。”彭一峰抬高声音说。 “谁承认是你女朋友了?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刘雪婷用力扯过枕头抱在怀里,也不知道是为了出气还是为了保暧。 “你不是我女朋友你干吗接受我的礼物还向我拿钱?”彭一峰气结,半天想到这句话。 “放心好了,你的笔记本我会还给你,钱我也会很快还给你,现在,请你出去!”刘雪婷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语气象冰。 “你凭什么要我出去?我偏不出去,这床被罩是我去年买给你的,我不给你盖,”彭一峰边说边把刘雪婷的被子再次掀起来,扔到地上,然后又把枕头从刘雪婷的怀里抽出来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这也是我买的。” 刘雪婷哭笑不得,这就是男人,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29岁男人,喝多了酒说出这么可笑而幼稚的话,她把棉睡衣披上,跑到客房,明天要见范一勋,她不想黑着眼圈见他,不能跟彭一峰生气和争吵,不值得。 可是还没来得及扣上门,彭一峰也跟在屁股后面进了客房,坐在刘雪婷的床沿,刘雪婷用被子将眼蒙上,他便将被子拉开,刘雪婷转过脸,他便起身坐在她的脸面对的那一头,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刘雪婷感觉到自己要爆炸了,“噌”一下子坐起来,生硬地说:请你给我滚出去! “我偏不出去!”彭一峰带着一种你痛苦我就快乐的畅快表情。 “你真不要脸!”刘雪婷一字一顿地盯着他的眼睛恶毒地说。 “是啊!我是不要脸啊!你能怎么着?”彭一峰不在乎地说。 “一个男人要是不要脸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刘雪婷边说边起身到卧室,彭一峰依然跟了进来。 “你借我的钱,接受我的礼物,用我为你买的床罩,还有你家的那只炒菜锅也是我送的,那一次我还帮你买你喜欢看的碟,洗发香波是我买的还没用完吧?浴巾也是我在沃尔玛买的,你说我不要脸?谁不要脸啊……”彭一峰细心而有条不紊地数说着,象在外受了天大委屈而不被爱人理解的女人一样。 “这些小东西都是你逼着我收下的,我从来没要求你陪我逛商场,是你一定要陪我逛还假装大方买单的。”刘雪婷感觉到自己要被逼疯了,狂叫起来。 “嘘……”彭一峰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一个噤声的动作,“很丢人的,小声点,你看,我来看看,嗯,现在三点……呃……三点三十五了,小区的人很容易听到我们的争吵……” 刘雪婷不再说话,颓然无奈地跑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彭一峰也跟着跑过来,坐在一边说啊说,又从洗发水说到炒菜锅,从笔记本说到钱,从以前的小吵小闹说到俩人曾有过的甜言蜜语,从刘雪婷家的人说到他家的人,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居然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刘雪婷裹着棉睡衣木纳地坐着,似听非听,半梦半醒,而这时,天已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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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7: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如果有一千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我也可以听出你的脚步声。因为有999个是踏在地上,只有你踏在我的心上! 范之勋微笑着把刘雪婷的短信删除,象很多事业有成的年青男人一样,他有漂亮的房子,不错的车子,炫眼的文凭,自己的房地产公司,稍不同的是,他有一个长相不俗但却无法生育的妻子,这事让他苦恼,妻子两边输卵管都堵塞,无法受孕,做了两次试管婴儿,花了十几万,但仍然没有成功。对于一个紧跟时代步伐留学多年的年青人来说,实在不该把此事看得太重,但总还是在心里有那么一些遗憾和伤感。更重要的是老家的父母,一次又一次地在电话里热切表示希望他早日带孙子回去看他们,让他倍感压力。 跟爱情比起来,钱要重要些,所以他放弃了初恋情人和有钱人的女儿王虹交往;跟虚荣和拼搏比起来,一蹴而就更能让他舒适,所以他选择了和王虹结婚;跟那些颓废迷茫的同龄人相比,毫无疑问他志向远大目标明确,所以他有钱而不张扬,风流却自律。 与刘雪婷认识是一个意外,能交往到现在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本来,他以为对方只是个庸俗的女孩子,象许多当年清纯可爱的到深圳打拼几年后变得面目全非的女孩一样,没料到见面后对方不仅出人意外的漂亮,还出手大方,善解人意,最主要的是——不缠人不腻人,总保持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这让他十分舒心。他喜欢凡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不喜欢去打乱别人的正常生活,更不喜欢因为意外而被别人打乱自己的生活。 和刘雪婷相识以来,他没有说一句假话,比如说他的理想,他的身份学历什么的,但是他也没告诉刘雪婷自己已婚,能说的,他都说了,不能说的,他选择沉默,他不会刻意去骗刘雪婷说自己未婚,他认为说谎是一种极不好的品质,让人的形象大打折扣,这对于他的个人修为以及未来的光辉形象来说是极不相符的,好在,刘雪婷也从来不问。 毫不否认,他现在有些迷恋那个散漫而让人怜爱的刘雪婷了,但是跟自己的理想相比,刘雪婷所处的天平还是要低一些,因为王虹现在就掌握着他事业的命脉,刘雪婷的性格挺好的,不远不近,不腻不缠,人又漂亮,又有份不错的工作,如果她肯在深圳为我生个儿子就好了!想到这里,他吓了一大跳。 但这个念头还是深深地诱惑了他,象走在山路中闲散的游客被不知明然而沁人肺腑的花香深深吸引一样,如果刘雪婷真的愿意为我生个孩子,相信各方面都会比较出色,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很相信“遗传学”这门学问,甚至有一段时间迷上了优质人种和劣质人种的研究,有一次在同学的PARTY上慷慨激昂地说起自己的观点时被同学狂扁才稍稍收敛,但并不表示这种想法就根除了。如果真的有了我的孩子,范之勋得意洋洋地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左手插在睡衣袋里,右手摸着刮得光溜溜的下巴,我将会感谢上帝,感谢观音菩萨,感谢所有能感谢的人,只是,慢着,要是她想跟我结婚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的步子慢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冻结了,不过这事以后再说,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对自己说,摇摇头。 “干什么?一个人笑得古古怪怪的?”王虹从客厅走过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又买了一件皮衣啦?” “一个客户送的,值不了几个钱。”范之勋轻描淡写地说,这话要是让刘雪婷知道了,怕不是要吐血。 “你在外面玩玩可以的,但是别让我知道,不然我阉了你!”王虹撒娇地过来搂着他的脖子,用膝盖轻轻撞了他的裤裆一下,眼神妩媚地斜暼着他说。 “Darling,你还不知道我?”范之勋温存地吻了她一下,王虹得意地挑挑眉,对自己的相貌和魅力,她还是比较自信的,至于说孩子的事,虽然是两人心头的一个结,但暂时还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况且,她也在做一些让步,准备领养一个小孩子,加固夫妻间的感情。 “你这段时间跑深圳很密哦,是不是在那边包了二奶啊?”王虹笑着打趣道,用一种如来佛看自作聪明的孙猴子的得意眼光。 “倒是真有,你要不要这周未跟我一起去看看?”范之勋半真半假地笑着答,并去亲她,两个人象新婚夫妻般地浓情蜜意一番。 “嗯,包就包个年青漂亮的,别弄个丑女人丢我的脸!”王虹说。 “好,”范之勋笑着答道,“我去找一堆年青漂亮的二奶带回来。” “你敢?”王虹佯装大怒的样子。 “去找一堆年青漂亮的二奶回来煲狗肉吃。”范之勋一本正经地说。 王虹忍俊不禁。 如果有一千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我也可以听出你的脚步声。因为有999个是踏在地上,只有你踏在我的心上! 刘雪婷发送了这条短信,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那么在乎他,可是又那么害怕走得太近,那么害怕天长地久,而现在最可怕的是,她怀孕了! 她不敢告诉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关于她怀孕的事! 一个即将27岁的女人,绝不再是一个需要哭哭啼啼向别人求助等待别人提供答案的女人,所有的一切,必须自己负全责。关于学校那些疼痛的记忆,她从来都是在刻意忘记,刻意逃避,但是现在,当无情的现实摆在自己面前时,她还是在多年之后这个毫不相干的下午,在时光穿过近两千个日日夜夜的距离里,重新勾起自己的那些回忆,她哭了. “我怀孕了!”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何韵说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冷静和兴奋,然而,谁都看得出对方的迷茫和无奈更浓更甚。 刘雪婷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边点烟边开始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满咖啡屋的人皆惊,最后笑得快断气了才止住,何韵看到她眼中有泪水流下来,但很快便被笑容烘干,她说:你准备怎么办? 何韵也顾不得想到其他,茫然地说: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到这里来跟你商量的。 他知道吗?刘雪婷问。 “谁?我老公?我老公当然不知道,李钊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讲。”何韵伸手摸索出刘雪婷烟盒里的一支烟,哆哆嗦嗦地点上了,第一次抽烟,呛得咳个死去活来。她一直很纳闷,跟曾志远几年都没怀上,跟李钊才几个月的时间,居然就怀上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怎么不让他戴套?”刘雪婷问,其实这话问也是白问,自己的情况还不是一样? “他不喜欢戴!”何韵说,“不过现在扯这个也没用,关键是该怎么办?” “要不你告诉李钊吧,一来可以试探他对你的感情,二来也可以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刘雪婷说,其实说出的话正是自己想做和想证明的,她没有告诉何韵自己的事,因为,突然之间,她觉得人生象一出戏,充满了巧合和嘲讽。 刘雪婷说的也正是何韵下一步打算做的事,她不过是想从刘雪婷这里得到一点力量和支持而已。作为一个正常的年近三十岁的女人,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要自己的孩子那肯定是假话,和曾家远在一起,这种愿望很少有机会抬头,孩子既然从来都没有来过,她就不敢去求证,潜意识里,她很害怕,怕是因为老公的问题而自己无法受孕,如果是那样,她会觉得羞耻,尽管孩子不是非要不可,然而她更害怕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会让她羞愧和痛苦。不要孩子是一回事,不能怀孩子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几年在和小区内的师奶们逛菜市场打麻将时,那些女人老问她为什么还不要小孩?她总是装作不在意地笑说,我老公这把年纪,还要小孩子干吗啊?还没生出来就饿死了。 可是一旦知道自己怀上了,那种焦虑而快乐的心情真是难以复述,如同赤贫的人捡到昂贵的珠宝,想藏着又不甘心,想戴出来又不敢。这次例假推迟半个多月没来,她有些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开始她还没有意识到别的,也没有时间去想,只忙着在老公的冷漠中和李钊的爱恋中转换自己的角色,满足于这种畸形的忙碌中,昨天,她坐公车从李钊那里回家,看到一个大肚婆,当时就有些发晕,预感到了一些什么,中途在一家医院门口下车,忐忑不安地做了检查,半个钟不到,得出了怀孕的结果。尽管之前有点思想准备,但在那一刹那,她的头还是轰了一下,为许多种的可能和不可能,为了纠缠在自己身上的这些生命,老公,李钊,孩子,和自己。 两人在咖啡厅分手的时候,刘雪婷打定主意,静观何韵说出这件事的后果,再决定自己是否要跟范之勋摊牌,她爱他,她不想把他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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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李钊咪着眼熟门熟路地把手摸到何韵的后背,慢条斯理地边吻她边想自己的心事,说实话,两人不定期的同居后,性爱已没有当初那么有意思了,何韵精力旺盛,有时候只是不想让她太失望和扫兴才例行公事地“劳动”一下,现在他对她最感兴趣的不是肉体,而是她的身份,她的一切都很神秘,住所,工作,经济来源。尽管这一切是个未知数,但根据一个聪明的在深圳打拼了几年的有眼光的年青人来看,多少还是能看出她背后的一些东西来的。比如说她虽然穿着老士又朴素,但都是牌子货,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和手上的钻石戒指肯定价格不菲,同居这段时间,他发现她不知不觉改变了许多,不但添置了好几套新的内衣,也开始注重发型和化妆品了,这让她看起来年青漂亮不少,另外她也帮他买了不少东西,比如日用品,衬衫,裤子,不象工厂打工妹拿到六百块钱全存起来半分钱也不掏出来花销,那次自己上医院她没句多余话就拿出三千块,这些都证明她不是个普通的打工者,从长远打算,自己应该做得更好,先把这三千块钱给还上,当他想到这里并把手摸到何韵后背的乳罩扣时,何韵突然有些羞涩又严肃地揽过他的头在自己的胸前,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有了! 这温柔的一句虽没把李钊吓晕,也把他本就不浓的兴致败坏殆尽,象被毒蛇咬到般猛地从她背后抽出自己的手。怔了几秒钟,毕竟有过经验,不再象第一次听到工厂妹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惊慌失措,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就拿定主意怎么做了,先轻轻地把何韵凌乱的头发抚弄整齐了,再轻轻如吻圣母般吻了她额头一下,然后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有什么打算?”李钊的话让何韵很失望,按她的想法,李钊不是表现得欣喜若狂,最少也要表现得象个男人,现在倒好,一脚把臭球踢给自己,不由得转过身生闷气。 李钊侧身从旧货市场里花了十五块钱搬回的床头柜摸到烟,表情复杂地拿打火机给自己点着,有那么一瞬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挺自豪的,“种马”,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想到这词,先就忍不住想笑,但憋住了,老家一个堂叔结婚十几年,中药西药土方子据说吃了不下几箩筐,但依然无法让老婆开花结果,他老婆要是让我睡一晚,说不定……想到这里,意识到自己的无耻和龌龊,羞愧脸红了一下,然后开始转身极有耐心向何韵解释说现在不能要这个孩子的理由:一没房子,二没好工作,三没存款,他不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跟着他受苦,所以,总而言之一句话,孩子现在是坚决不能要的。 何韵看到李钊一副伤感的样子,就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心软了,试探着说:如果有房子,有存款,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你会结婚要孩子吗? “当然会,我要我的女人衣食无忧地生活,我不要她吃苦。”李钊庄严地说。 “你觉得我是个贪图享受的女人吗?”何韵问,事实上她自己也知道打掉孩子是最好的办法,不说自己还是已婚身份,就是真的是未婚身份和这个小几岁的男孩子结婚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可是心里就是有那么点的不平衡和不甘心,这就象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花了大价钱为了心爱的男人买了件漂亮的衣服希望男人夸她漂亮,而不是漠视一个道理。 “宝贝,我不是说你是个贪图享受的女人,我只希望我能给我爱的女人很好的生活,我不要她和孩子跟着我吃苦……”李钊又开始带着那种伤感的语气说,顺便激情万分地憧憬了和何韵两人的美好未来。 何韵心又柔软了,无论怎么着,结果是不容置疑的——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下来,她想要的不过是李钊的一个态度,而不是承诺,虽然李钊的态度没有期望的那么激动人心,但还差强人意,况且——她暗想——自己还没告诉他自己是个已婚女人呢! 当何韵把李钊的反应告诉刘雪婷的时候,刘雪婷对自己苦笑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男人永远是只喜欢享其乐而不愿担其责,上床前甜言蜜语,一提上裤子就恨不能一脚踢开,什么麻烦也别找来,想说的话都溜到嘴边了,又突然觉得一切毫无意义,懒懒地收了线。 日月豪宛,这是深圳某阶层富人集居的一个地方。 当罗语烟把新情人郭华明带到自己家里来的时候,郭华明跟着她走得心虚腿软,既不是威风凛凛的门卫看他的眼色让他难受;也不是装饰华丽的罗语烟那两百多平米的家让他自卑气短;更不是由于自己的外表让他觉得配不起身边这个亮丽的女人,而是,一种说不出诡异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有一种扑溯迷离的虚幻感。 “其实我更喜欢在酒店里。”郭华明解裤腰带的时候还在东张西望。 “我也是啊,不过我喜欢的那家五星酒店已没有房间了,你以为我喜欢带你到我家里来啊?”罗语烟轻轻地咬了他下唇一下,娇嗔地说。 你老公真的不会回来吧?郭军明在跟她做身体运动时还是忍不住担心地问。 “你真罗嗦,说过他去法国了。”罗语烟不耐烦地说,弄了半天,自己一点也没享受到快乐,更别说高潮,这家伙不但做爱水平有限,胆子又小,让人很是扫兴,一用劲把他从自己身上掀开,赤身裸体地出了自己的卧室,刚走到浴室门边,突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迷糊了一下,接着就看到老公钟辉搂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进了厅来,她本能地去打量那个女孩子,二十来岁的年龄,长着一张BABYFAT的脸,拉得笔直的染过色的黄发,看到赤身裸体的她,显然是没有思想准备,吓得后退了一步,惊慌失措的象看到鬼一样看着她。 钟辉看到她,显然也有些意外,说道:你没去丽江啊? “明天才走,”罗语烟对新进来的两个人扫视一眼淡淡地笑笑,“你不是说去法国吗?怎么没走啊?我去冲个凉先。”说完光着屁股袅袅婷婷大大方方地进到浴室去了。 冲完凉,罗语烟包条浴巾出来,下意识地去看鞋柜鞋架,发现一双陌生的驼色高跟女人鞋摆在那里,这说明老公没带那个女人离开,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罗语烟回到自己房间,极其主动极其狂野地开始亲吻郭华明,可是任她百般挑逗,万种风情,郭华明一听说她老公回来了,就在另外一个大房间里,不但连最差的做爱水平发挥不了,小弟弟干脆罢工了。 我来到这个城市追寻我的梦想,我的幸福,我的快乐,我的你,可是最后,我却迷失了我自己…… 一首熟悉的歌隐隐约约传来,罗语烟不再理郭华明,起身披上睡衣,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顺手点燃一支细长的烟,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不知疲倦的霓虹灯,略带凉意的夜风静静地看着她,如同守夜的母亲看着自己沉思的孩子。 天亮,家庭保姆刚进门,就被罗语烟告知要做四个人的早餐,保姆有些纳闷,但还是依吩咐做好端上桌,没多久,主人夫妻和另外一男一女围到了桌子上。 “这是我太太,这是周小姐。”到底是一家之主,钟辉风度翩翩地站起来介绍说,脸上有一种有钱人所特有的宽容和自信的笑容。 “这是我先生,这是郭华明。”罗语烟大大方方地跟着介绍。 夫妻之外的两男女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好像自己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多余的。 “这个烟肉蛋做的不错,老公,你不是喜欢吗?来,给你,喏,华明,你不是不喜欢喝热牛奶吗?我叫阿姨帮你倒一杯果汁吧。”罗语烟满面笑容地招呼着。 当罗语烟把面前的烟肉蛋早餐盘推到钟辉的面前时,两人的眼神交错的瞬间,彼此都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当然,也许没笑,只是错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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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7: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茗月咖啡厅,三三两两懒懒闲闲的人,甜蜜的窃窃私语声。伤感煸情的欧美音乐从四面八方向客人们飘来,把他们毫无知觉地包裹在暧昧和慵懒之中。 看得出来,彭一峰很是修饰了一番,刮得光光的下巴隐约还有几许血丝,新理的短发打了摩丝一根一根竖起来象扎了一头漆黑闪亮的钢丝,黑色的T恤衫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又是那种志得意满神清气爽有为青年的模具表情。刘雪婷却没那么精神,为了肚子里孩子去留的问题她已折磨自己半个多月了,看起来非常憔悴,或许是做贼心虚,才一个多月的身孕自己就觉得老不自在,就算穿了件宽松的大T恤,依然觉得大家都往她腰身看。 “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来啊?”彭一峰叫了咖啡后,把手捉住刘雪婷的手,深情款款地问。 刘雪婷把手抽回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喝酒的他如此风流倜傥,文质彬彬,可能别人做梦也想不到喝多酒之后这个男人是个连洗发水和炒菜锅也要提起的男人,这世界真正可笑。 “没什么,想请你喝杯咖啡,顺便把你上次借我的钱还给你,笔记本折算成一万伍,如果不够你跟我说,一共是三万五,”刘雪婷从包里拿出发展卡,在桌面上推过去,“密码是六个零。” “你什么意思啊?”彭一峰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受到侮辱般地瞪着刘雪婷,“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啊?” “没什么,嗯,这几年如果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你担当一些。”刘雪婷咬咬牙说出这话,其实这明显不是她真正想说的。 “就算怎么样,也不用算得这么清楚的!你太小看我了,笔记本是我送给你的,我不会收回来的,那两万块钱,我知道你有困难,就算是个最普通的朋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如果,你真的想分手,我不会勉强你,我们好聚好散,你不欠我什么……”彭一峰表情复杂缓缓地说着,看得出来,他已有些伤感了,说到这里,愣了一下,没有看刘雪婷,把招行卡在桌面上轻轻推回到她面前,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起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雪婷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本来她以为跟他推托一番后,他会把钱收过去,顺便把自己家的钥匙收回来;或是互相揭短,说一些难听的话,历数彼此陈迹,但没想到他表现得如此慷慨大方,自己打好腹稿的很多种场景可以派上用场的话都用不着了,一时觉得很失落,这笔钱是绝对要还给他的,钥匙也是要要回来的,她苦笑着在心里对自己说,找机会吧。 还钱和要回钥匙是可以找机会的,可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她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但无法面对公司的人,失去工作连自己活下去都是个问题。还彭一峰的钱是妈妈从老家转账过来的,她找了个借口,老妈没有二话就把钱打到她卡上了, 其实她心里清楚,妈妈并没有多少钱,这为数不多的钱是她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再婚的她始终觉得对女儿有一份愧疚,总是不遗余力不问理由地帮她,想想自己其实有些卑鄙,虽然不是明目张胆地要胁,但总还是裹挟着那样的意思才肆无忌惮地要求。 而孩子,孩子!想到这里,她的心轻轻地疼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腹部,几年前,也是这样子,安静的咖啡厅,不多的客人,她坐在一个角落,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要做一个决定,孩子去留的决定,那时候……那时候…… 眼睛潮湿起来,她眯起眼,时光倒流过来,所有被记忆刻意尘封的片段铺天盖地而来,教学楼,校园广场,图书馆,舞会,女生宿舍,纪念亭,男生们放肆的笑,女同学们变形的脸,校外的酒吧,迪厅,男人的单身房,初夜,哭泣的声音……她哭了?是的,她哭了。 “我不同意你打掉孩子!” 那个男人说。 “你凭什么不要我打?你要我牵着孩子去照毕业相吗?你要向别人证明我是你游戏的对象,并指着孩子说他是你游戏的副产品吗?”刘雪婷冷笑着说。 “刘雪婷,你不要蛮不讲理好不好?我已经向你解释无数次,当初是他们跟我打赌让我跟你恋爱的,但是我说过,我和你交往后我是真的……真的爱你,你难道一点也没觉得吗?”那个男人一脸焦急地。 “你爱我?你还想玩弄我到什么时候?你们的游戏是不是要到这个孩子出生才能停止?或者继续下去?到时候你可以骄傲地向他们宣称——看,刘雪婷算什么清高女孩子?她为了我连孩子都愿意生,然后在某一天指着孩子说,你自生自灭吧,你不过是一场游戏的结果,我用你来惩罚一个当年不可一世的女生的,是吗是吗?你太卑鄙了!”刘雪婷越说越急。 “雪婷,你相信我,这样对你没好处的,我说过,只要你答应,我们现在就可以结婚,明天我们就去登记,不,只要你愿意,现在我就跟你去……” “是啊!现在就可以……跟……我……去,多么‘高尚的人’!给我施舍了一个多么大的礼物啊!然后用聂赫留朵夫的得意,过着一种你想要的满意的生活……告诉世界的人,你有多么伟大,而我是多么可怜……”刘雪婷冰冷地笑着。 “雪婷,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你,你何必折磨我又折磨你自己?”那个男人用手在桌子上狠命地捏住刘雪婷的手,满脸的绝望,他知道雪婷此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他用手指甲去掐刘雪婷的手,刘雪婷的手背被掐出了血,很深的大拇指甲掐的伤口,可是她不觉得疼,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她让他掐着,连手都不知道抽出来。 “爱情,你还敢跟我提这两个字?”刘雪婷眼睛里那愤怒的火焰慢慢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的灰暗,她的声音突然低沉而朦胧,似梦般轻柔,“我的爱情,我要的爱情,是那种没有任何目的性的邂逅,你不在乎我的外貌,我不在乎你的长相,学历,身高,身份,地位,财富,统统地不在乎,我们找寻彼此多少多少年,我们被彼此所熟悉的气息吸引到一起,然后就在那一刹那相遇,认出来,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彼此沉迷于对方的眼神,我们用心交流,用灵魂对话,我们相携相伴,我们此生不渝,……” “雪婷,可以的,只要你答应,这一切都可以的,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切都可以达到……”那个男人充满希望的声音。 “不可以,当然不可以,”雪婷忧伤地笑着,“怎么可以?有一天,我跟我的子女说,你爸爸和一个高傲而白痴的女生的同学们打赌,要把她拿下,赌本是去一趟黄山旅游的钱,然后,那个高傲女生一步一步地陷进了你爸爸设的陷阱,然后有一天,那个女生怀了孩子,你爸爸为了自己的良心,也为了修得某种圆满,大方地舍弃自己可能有的幸福和这个女生结婚了……而这个白痴女生——就是我!就是我!” “你快要把我逼疯了,雪婷,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问你,知道打赌的事之前,你和我在一起快乐吗?”男人问。 “我能不快乐吗?我不快乐我会逃掉无数无数的课跑出去和你约会?在寒冷的夜里踩着冰霜去你的宿舍?把我的第一次无怨无悔地交给你?在一直宠爱我的教授对我点名批评时依然不理不睬,在好友叫我对你当心时……?”雪婷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雪婷,对不起!对不起!忘掉这个让人痛恨的动机好不好?我们只要过程和结果,我们结婚,我真的……”男人眼圈也红了。 “我无法忘记!”刘雪婷突然挺直了脊背,象一个醉酒的人突然被冷水泼醒了一样,一种冰冷的眼神透过她那晶莹的泪光直冷到男人的心底里去,“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不会走的!”男人坚定地说。 “不要让我鄙视你!” 男人不动,心灰意冷地看着她。 “你再也不用有什么奢望了,再也看不到我的笑话了,我说过我不要孩子,你不可能让我改变主意,如果你还对我有一点怜悯之心,请你先走吧,让我坐一会,冷静一下。”刘雪婷转过红肿的眼,看窗外,再不开口。 “你太倔强了!”男人坐在一边很久很久,见刘雪婷再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终于买了单,步伐沉重地走出了咖啡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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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7:1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是的,这是座年青的城市,这是座充满活力的城市,这里到处飘浮着一种新鲜的腐烂气息,这里到处都是赤裸裸的欲望和一种积极向上叫做追求的东西,白天,你看到的人总是步履匆匆,面色或苍白或红润,争分夺秒地赶赴自己的目的地,夜晚,灯红酒绿中,年青人过剩的荷尔蒙开始从身体挥发到空间,飘浮到上空,使整个城市显得暧昧,迷茫,燥动而不安。 你喜欢深圳吗?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城市,没有一点人情味,我在这里赚到钱后就回老家去娶妻生子,过那种我真正喜欢的生活。有个年青人说。 深圳是一个世俗的城市,一切都由金钱来衡量,到处都是势利者的眼光……这里只要你努力就可以找到成就感,可是没有归属感!只有很重的漂泊感。竞争激烈,随时可能被淘汰,交朋友也一样,没什么安全感。一个白领这样说。    深圳是一个诱惑年青人的城市,这里可以磨灭一个人的意志,但也能激发一个人的斗志!一个资深的经理人这样说。 这里的一切都靠钱维系运转,任何事物与人都被标价了,没有真实存在,是个虚幻的世界,对大多数人来说幻象消失后,才能看到它的本质!虽然待了这么多年,但我依然不喜欢深圳,甚至讨厌它!一个拿到深圳户口薄的人这样说。 你喜欢深圳吗?范之勋突然问,他牵着刘雪婷的手,从阳光酒店走出来,两人准备散散步然后找地方吃晚饭,酒店每人188的自助餐让人没什么胃口。 喜欢,我喜欢人与人之间那种淡淡的距离感。刘雪婷想了想说,半个月没见,范之勋一牵她的手,她就情不自禁地手心发热,微微发抖,也许这个年纪再说“爱”显得很矫情,然后她深深明白自己已是离不开他了——从心里到身体。她喜欢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去偷偷欣赏范之勋,象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她喜欢男人不动声色地俘虏自己,又懂得用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来维持这种美感和诱惑,有许多男人,甚至是是非常优秀的男人,总是在她想要投入一点感情之前就表白出来,这让她很快失去兴趣,与其说是她很难轻易爱上人,不如说别人很难让她进入一种她想要的游戏氛围,而这个男人,就象是学校时的那个男人,不远不近,若即若离,既不会象小男生腻得烦人,又不会象老男人太不解风情。 他向她讲一些作家和一些书,比如聚斯金德;乔伊斯;罗伯·格里耶;梅勒;索尔仁尼琴;萨尔曼·拉什迪,尤其讲到伊夫林·沃《旧地重游》,和莫丽尔·斯帕克《布罗迪小姐的青春》时那种飞扬的神情让刘雪婷着迷,当他讲到约翰·福尔斯《法国中尉的女人》这个恋爱故事的三个截然不同的结局时,说:我老了的时候就去写书,想想真有意思,所有的人和物都由自己设计,想要一种什么样的结局就有什么样的结局,好神奇啊!你呢?雪婷,你希望你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我吗?”刘雪婷脸上带着一种梦幻般的色彩,追忆般地说道:“我想要那样的一种生活,在有野兔子蹦蹦跳跳的山上,到处能听到鸟儿的欢叫,微风吹来,满鼻的野草和野花的香味,那里有一间安静舒适的房子,装满了我的书和喜欢看的影碟,我坐在门口一只小木凳上,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偶尔抬头看头顶上渗过丝丝暧阳的轻轻舞动的树叶,时不时侧耳听一下远处山泉欢快的嬉闹声,或者,起声在房屋的周围赤着脚在嫩嫩的草地上走来走去,摘下数不清的花草,把它们编成一只花冠,戴在头上……” “嗯,我也喜欢那样的生活,雪婷,你知道吗?只要努力,这个世界是没有不可能的事,我相信我们以后都能达到自己的理想生活……”范之勋牵着她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好像为她传达那些神秘的力量。 刘雪婷很感动,她很少说起这些,这些年,她只跟两个人说过自己想要的这种生活,但毫无例外,两个人都嘲笑她的这种想法幼稚,他们毫不留情地打击她认为她是个睡不醒的梦娃娃。而范之勋,给了她自信和力量,这种心中的秘密花园被人分享的感觉让她无比快乐。 那时候,他们正好走到一个巴士站,左边有些潮湿的地上,垂首跪着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青人,面前铺着一张白纸:太饿了,找不到工作,请好心人帮帮忙……。年青人的身边有一只很脏的旅行袋,上面歪放着半瓶矿泉水和一只干瘪的黄面包。范之勋没有说一句话,放开刘雪婷的手,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掏出几张一百块的,数都没数,用拇指,食指,中指把钱不经意地夹拢叠成很小的一团,轻轻地弯下腰,象过年时慈爱的长辈给心爱的小辈压岁钱般把纸币轻轻塞进年青人的手中,立起身,若无其事地牵起刘雪婷的手,缓缓往前走着,并很自然地捡起刚才的话题。 刘雪婷看到这里,心,轻轻轻轻地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拉紧了他的手。亲爱的,怎么样让我保持矜持不说我爱你又能让你体会到我那深深的爱意? “这段时间你老是关机,上周没去北京也没跟我说一下,现在看你脸色又不好,有什么事情吗?”终于,走到广场的时候,范之勋问。 刘雪婷张了张口,差点说出怀孕的事,想了想,终于以她一贯的懒散语气说:没什么,只是没休息好而已。 就她目前的心态来讲,她宁愿逃避也不愿面对现实,她很喜欢这种方式的交往,彼此没有承诺然而感情浓厚,只要思念便相聚一起,而且,潜意识里,她总认为男女相守太久便会互相产生厌烦甚至厌恶的情绪,和彭一峰不定期同居便是一个例子,几年前,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彭一峰真是把她当作珍宝般地宠着,有一次去东门的九龙城淘碟,他有紧急任务要先离开,而她还想继续在东门逛逛,他死活不答应,非得把她送进回家的的士上才放心,因为他认为东门人太多,空气不好,他怕她被人偷或是被人劫,就连被人挤也让他担心。而现在,他在晚上可以用琐碎的小事烦恼她让她整夜睡不好,想想就可怕。 若要他不离开,别问过去,也别问将来…… 街边的音像店里传来林忆莲的歌,神情散淡的刘雪婷象被人打了强心针般地突然活泼起来,眼睛流光溢彩地看着范之勋说:我们去泡吧好不好? 好,我听你的,范之勋说。 两人打的到了红番区,找到面对表演台不远的地方坐下,刘雪婷叫了半打啤酒,范之勋叫了红酒,一帮野模正在台上扭着屁股走着并不正规的模特步,身上的廉价羽毛状的衣服或冲天或指地乱糟糟地飞扬着,音乐声震耳欲聋,到处都是喝得满脸通红的年青人,人们在这里尽情地挥洒着过度的精力,不时有女孩子从酒台的旁边站起来,四处走动炫耀着自我感觉良好的身材,夸张地或张大口笑着,或一脸处女的圣洁表情,空气污浊不堪,范之勋温柔地看着刘雪婷,并不看表演台,直看得刘雪婷不好意思,说:你干吗看我啊?看台上的模特儿们嘛,她们长得这么漂亮。 “不漂亮,没一个有你漂亮。”范之勋笑着说。 “虚伪!”刘雪婷半嗔半羞地说。 “真的真的,本来就是真的嘛!”范之勋笑着说,“你看我是一个虚伪的人吗?” 刘雪婷想了想,觉得他不是一个虚伪的人,红着脸不说话,一口气跟个农民似地灌了半杯红酒,过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没话找话:你最受不了什么样的女人啊? “我啊!没有什么特别受不了的,嗯,最受不了的是沈殿霞发嗲!”范之勋认真地说。 “沈殿霞发嗲?!”刘雪婷边看范之勋皱着眉头的样子,边想象着郑海霞发嗲的样子,笑到肚子疼。 这时候台上换了一个光头的穿着黑色紧身表演衣的年青人,开始唱阿杜的“天黑”,场面越来越火热,场下不少人跟着唱—— 整个世界突然一起天黑 爱在眼前无声崩溃 摔成粉碎 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一种撕裂的感觉 嘴里泛著血腥滋味 多么伤的离别 我承认我最害怕天黑 梦被掏空的错觉 我已不再是你的谁 …… 唱到这里的时候,刘雪婷借着酒劲娇嗔地斜着眼问范之勋:我是你的谁?快说,不许撒谎。 “你是我的小傻瓜!”范之勋轻轻地捏了她的脸蛋一下说。 刘雪婷又轻轻地心跳了一下,那个男人也是喜欢叫她小傻瓜,不由得呆了呆,等她回过神来,台上的黑衣男人已唱起了《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台下所有的人都跟着台上的人合着吉它的节奏激动万分的唱起来: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当…… 刘雪婷一改平时懒散和无所谓的样子,在桌上拎起了一瓶啤酒,冲到了台上,唱歌的黑衣男子正唱得动情,看一个脸红红的女孩子拎了一瓶酒直奔自己,以为是来砸场子的,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歌也停了唱,台下的人开始起哄,黑衣男子见刘雪婷把酒瓶口对着自己,才明白是送酒上来的,顺势一把搂过刘雪婷,刘雪婷边喂他啤酒边唱歌,台下的掌声雷动,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狂吼: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那夜的红番区热闹非凡,那夜的深圳一如继往灯红酒绿人声喧闹,深南路有人若有所思地往前走;赛格大楼有人为了升职在埋头加班;某栋豪华别墅里一个小女孩鼓着嘴在练钢琴;一对初尝爱吻的小青年在公园里缠绵拥抱;蓝天花园一个垂死的老人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小公寓楼里有年青的女孩在背英语单词;一个香港货柜司机正把三千块钱恶狠狠地甩到他包养的二奶面前;某个酒吧的洗手间里一个喝醉酒的女孩子大声哭着对电话里的人说: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一对夫妻默默无言地对视着,想着明天的离婚手续;医院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用哇哇大哭向这个世界表示质疑和恐惧…… 星星们无言地注视着这个美丽的城市,嘴角带有一丝嘲弄的笑容,因为它们知道,无论这城市里的人在忙着什么,赶着怎样的路,朝着哪个方向,归根到底所有向前走的路标所有的努力结果无一不是准确地指着两个字“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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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客厅里一如继往地传来曾家远睡熟后的呼噜声,磨牙声,翻声的声音,何韵在卧室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她对曾家远的感恩心就淡了,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和憎恨。当李钊在几天前把三千块钱还给她后,她对他的感情好像更进了一步,李钊还跟她说,以后每个月最少把工资交给她一半让她好好保管,这让她心里很受用。 孩子很重要!她不想否认,一个健康的向往家庭生活的女人在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是多么的激动,这段时间,她老做梦,梦见一家三口在莲花山放风筝,去红树林散步,去弘法寺烧香,去小梅沙看海,去国外旅行……毫无疑问,男主人公是李钊,梦里一切都那么甜美和快乐,可是一睁开眼,看到这死气沉沉的房子,看到曾家远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她就垂头丧气,连死的心都有。 离婚?! 这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无比地窜入她的脑际,她愣了一下,坐起来,好像怕曾家远能看到她的想法而横加干涉似地下意识去看卧室的门,客厅里传来曾家远惊天动地的磨牙声,何韵一阵腻歪,无法想象自己怎么跟这个委琐的男人过了六年。自从和他结婚以后,她便把自己的梦想埋进十八层地狱,把青春一日一日消磨在琐碎和无聊的家务中,甚至不敢回头怀念曾经美好的岁月不敢展望那永远看起来都是重复的未来。六年!多么漫长而又短暂的岁月,自己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锱珠必较的煮饭婆,是他埋葬了她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是他用廉价的金钱和感情夺走了她的快乐和希望。 何韵愤愤不平地爬起来,摁亮台灯,镜中的自己看起来让人害怕,又苍老又难看,看,这就是跟一个老男人结婚的后果,为什么还要过这种让人窒息的日子?以前委曲求全是因为他对自己好,可现在呢?一年多了也不跟我说一句话,这事肯定有问题,找机会我要和他的朋友打听打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他有另外的女人?可是看起来又不象,噢,也许是他检查出了不能生育这个事实,所以才……凭什么我还要为他作牺牲?最让人气愤的是,他无法生育,却从不告诉我,要知道,孩子对一个女人一个家庭是多么重要?何韵在为自己开脱的时候,没想到这些话有一大半是刘雪婷曾跟她讲过的,只是那时候是刘雪婷的,现在全变成了自己的想法。 想办法让他主动离开这个家!何韵一边爬上床一边有点心惊但却兴奋地想着,或者,干脆把房子卖掉,在别处买房子,这样就可以和李钊在一起了,想到能和李钊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何韵心就甜甜的,满满的,似乎轻轻动一下,心里的幸福快乐就要满溢出来一样。 可是,离婚的事怎么办?没有和他离婚是不可能和李钊结婚了,不结婚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呢?看来卖掉房子一走了之这做法不大行得通,还是得先离婚,最好是他主动提出离婚,这样我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要不,把他给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听说有一种慢性药每天在饭里或汤里放一点就会让人慢性中毒直至死亡,但是,这个好像太残酷了点,自己……这种事只是想想,真要去做太恐怖了,也下不了手。还有,要是真离了婚,生活来源怎么办?李钊一个月就三四千块钱,没有多少剩余,自己又没有工作,以后还要生孩子……嗯,让我仔细想想,要是真离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再去找工作,怎么说也还有张文凭在那里,就算再糟,自己也还有那笔存款,可以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总之,和曾家远是没办法过下去了,一辈子这样死水般地活着跟死没分别,生活需要改变,我要过另外一种有激情有希望的日子,这是我应有的权利…… 但是……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怎么开口向李钊说自己已婚这件事呢?就算自己算盘打得再好,如果李钊很介意我是个已婚女人,那我想这么多有什么用?不如离婚这事先放一放,看李钊对我的态度,如果他真心爱我,不介意我的过去,那我就一定想办法离掉。如果他介意,或者是犹豫,我还是这样过日子算了,虽然曾家远讨人嫌,但还算是一张不错的饭票,不能到时弄得鸡飞蛋打一场空。 就这样,何韵胡思乱想了一晚上,彻夜未眠。 李钊下班回到租房,发现家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肃穆味道,想了想,明白是从何韵的脸上散发出来的,假装不能体会这种严肃似的,蹭过去亲一下何韵,说道:老婆,谁欺负你了?绷着张小脸? 何韵不说话,心里一直极受用他的打情骂俏,但现在更多的是忐忑,无法想象,当自己说出真话后李钊会用一种什么态度对待她。 心不在焉地吃了饭,若有所思的和李钊一起收拾洗净了碗筷,又慢慢腾腾地冲完了凉,两人都爬上床了,何韵依然没有主动开口说一句话,就在李钊准备放弃再去逗她开心而转身睡觉的时候,何韵终于狠狠心闭上眼说:李钊,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你说吧,我听着。”李钊又翻过身在她耳边温柔地说。 又沉默了好久,何韵终于说道:“我结了婚!” 李钊不说话,听得到在静寂的夜里艰难地吞唾沫时喉咙发出的声音。 何韵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承诺或是一种宣判,这种等待的每一个瞬间都是一个痛苦的难以忍受的漫长过程,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崩溃,心好似在尖刀上被剜割,在烈火上焚烧,耻辱和羞愧,后悔和期待,生和死种种复杂的感情瞬间在脑子里搅成一团。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快要晕过去了,哆嗦着坐起来,就着窗外渗进的微微夜灯的光亮准备穿自己的衣服。其实,那时候,只不过跟她说出那句话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而已。 “阿韵,你爱我吗?”终于李钊开口问,声音里带着一些说不清的感情和力量。 “我爱你!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何韵颤抖着说。 李钊一把抱住她,狠狠地吻着她说:亲爱的,让我们忘记这该死的现实,好好爱一回吧。 范之勋离开深圳的第二天,刘雪婷收到一封彭一峰情真意切的邮件,邮件里不仅柔情蜜意地回顾了两人的感情史,细心诚挚地罗列了他认为刘雪婷可能不喜欢的他的一些行为并表示改正,情深意长地诉说了自己对雪婷的那扑不灭的爱火,激动万分地把两人在一起可能有的幸福憧憬了一番……总而言之,他相信刘雪婷是因为工作的压力才导致现在的状态不佳,才和他使小性子,他认为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将会大方地包容她的所有小缺点,一如继往地爱她,并以加倍的热情来对她好,让她成为深圳最幸福最漂亮最可爱的女人。 刘雪婷看到邮件哭笑不得,对方压根就没了解过自己,却不知哪来的这么多不切实际又荒唐的想法,看来真的不能再拖了,得尽快跟他谈谈,把钱还给他,并把钥匙要回来。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他家找他,分手的事说出来有可能撕破脸,到时把一张银行卡当着众人的面推来推去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在比较私人的地方,一来说话不必象在众人前藏着掖着,二来就算翻面也不至于丢太大人。 刘雪婷打的到彭一峰的住处,那是一个专为公务员兴建的漂亮公寓区,这地方她来过一次,但记不大清楚彭一峰的房间在哪里,站在人行道上使劲想一想,好像就是这栋楼的五楼三室,正准备打个电话给对方确认一下,突然发现从那栋楼边走来一个熟悉的男人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两人半依半傍,亲热无比,笑颜如花,俨然一对热恋中拿炸弹也轰不开的情侣,刘雪婷的脑子和眼睛一瞬间好像都不太好使唤了。
只当微风轻拂心间... 青衣素裹,浪迹江湖. ——藏羚羊小分队 fox流光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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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7:15:5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经过足足两小时喋喋不休的废话和痛心疾首的自责后,彭一峰见刘雪婷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爱信不信的神情,便住了口,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但请你一定要原谅我的样子看着她。 刘雪婷说:你把钥匙还给我吧,这是我还给你的钱!不要再说多余的话了,没有意义。 说实在话,彭一峰到底说了些什么她还真没记住,她的脑子里一直来回交织着那个场景:彭一峰牵着那女孩的手正亲亲热热地往前走时看到她的那一瞬,象甩一块烫红的烙铁一样飞速甩掉那女孩子的手,然后不管不顾地跑过来一脸无辜地跟她解释,委屈得好像刚才是有人拿枪在后面顶着他非要他这样做一样。她几乎难以想象男人可以做到如此绝情又可笑,更难以想象上午还在邮件里向自己表白火热的爱情下午就可以牵着别的女孩子的手浓情蜜意。真虚伪!刘雪婷在心里暗笑一下。 彭一峰见无挽回的余地,象死了亲爹般沉重地从房间拿出钥匙放在刘雪婷面前,刘雪婷把卡推到桌面显眼的地方,见他没再表示什么,便起身离开了。 谁在用琵琶弹奏 一曲东风破 岁月在墙上剥落 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 我的等候 你没听过 谁再用琵琶弹奏 一曲东风破 枫叶将故事染色 结局我看透 …… 刘雪婷头晕脑胀地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恍恍惚惚听到一家音像店里传来这首歌,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难受,站在一个无人的街角处,捂着脸狠命哭了一场。 亲爱的,请不要告诉别人你很悲伤,很多人比你更悲伤,只是在这个忙碌的城市,他们还来不及停下来悲伤就要马不停蹄地往前赶他们的路了。 李钊没有食言,真的把他月薪的一半交给何韵了,在何韵那个晚上坦言自己已婚后,他不但没有嫌弃她,而是更细心更体贴地对待她了,这加速了何韵想要离婚的决心,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开口和曾家远说,现在她不仅很少回家做饭,而且几乎不再正眼看曾家远,偏偏曾家远老是不死不活地回家呆着,这让她极其厌恶。恨不得有个什么魔法把他瞬间变得无影无踪,永远不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天何韵回家拿换洗衣服,发现曾家远不在家,心里一阵舒畅,正欲好好地冲个凉,不料手机响了。对方是个陌生人,用极其冷漠的声音告诉她,曾家远贩毒被人抓获,晚上九点带三万块钱去岗厦村天堂苑烂尾楼的第三层,不然曾家远会没命见她,并让曾家远跟她说话,丧魂落魄的曾家远简单的告诉她这是事实,希望她想办法弄到三万块钱送过去,更不要报警。 何韵一下子懵了,半天摸不着北,象有一台正工作的笨重宠大的绞拌机被谁硬塞进她的脑子里一样,回过神来拼命打电话给曾家远,曾家远的手机通了但一直没人接听,只好打电话给刘雪婷,刘雪婷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事,也一下子慌了,但比何韵要冷静很多,说道:既然你老公叫你不要报案并且送钱去,肯定有苦衷,不如就依了吧,如果你不够我可以想法凑一些,还有,最好找个男人陪你去。 两人心急如焚地商量了一下,最后由何韵打电话给潘渊,凑齐了钱,由潘渊陪着何韵去那个陌生人指定的烂尾楼,刘雪婷在何韵家等着电话,防备有什么意外立刻打电话报警。 晚上十一点不到,三人就回来了,何韵跟个霜打的茄子样有气无力地开门,潘渊跟个心不在焉的小偷似的跟在何韵身后,曾家远象只又老又丑的丧家犬般跟在潘渊身后,三人鱼贯而入,刘雪婷睁大眼看着这三人表情,当看到潘渊时,尴尬地笑了一下,这是两人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潘渊连坐也没坐,跟何韵夫妻打了个招呼,转身便走了,刘雪婷估摸着出门不会跟他撞一块,也找个借口很快地离开了。 第二天,刘雪婷呵欠连天地在办公室看中国信息产业部发的文件,收到何韵的电话,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曾家远出身普通,文化底子薄,在香港做地盘工多年——相当于大陆盖房子的泥水工,月人工在一万二到一万五之间,本来像他这样的男人在香港是很难找到老婆的,大陆开放,香港回归,最底层的香港人也可以挺直腰竿到大陆来冒充大款了,打个比方,在香港吃一碗面要二三十块钱,在深圳到一个普通夜市摊可以叫上一个鸡煲;在香港的酒楼吃上一桌要两千,在深圳同样规格的酒菜两三百块就可以搞掂,更让他们伤感的是香港女人要不是远嫁他国,便是攀本港富贵,差的也要找个年龄相当或是有学问一点的,象他们这样又穷又丑的老菜帮子压根就没想过还有机会找老婆。深港通后,象他们这样的人不仅可以来大陆扬眉吐气,还让大批的内地女孩子追着捧着当香饽饽,最让他意外的是,经过朋友的撮合,大学生何韵嫁给了他,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又受宠若惊,所以竭尽全力地为何韵做好一切事情。 全球经济不景气,香港也几近深渊,失业率不断攀升,董特首和各方官员想尽一切办法增加就业率,可惜是僧多粥少,很自然的,没有新技能知识贫乏的曾家远也卷入了失业大潮,而且一失业就近两年,一直靠拿香港政府每月四千多港币综缓金过日子,每月交给何韵三千五人民币后,所剩无已,来回香港深圳的车钱扣除后,有时候在香港吃餐饭都觉得奢侈,多年来的积蓄已在买给何韵的房子上倾囊而尽,甚至每月要靠他近七十岁的开了家小士多店的老母再补贴一些才勉强度日,近一年多的不与何韵交流,实在是有苦难言,开始是怕开口说话,因为一说话就可能露馅说出自己失业的事,他怕何韵看不起自己而离开自己;接着是一直无法再找到工作而心灰意冷不想说话,最后干脆见到何韵就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他很爱何韵,那是象他这个年纪这种性格的人所能表现的最热烈最无私的爱了。这辈子,他很少有什么机会接触自己想要的女孩子,甚至连普通的恋爱也没有过一次,他太平凡,平凡到他近四十岁没有女人旁人也不觉得奇怪。认识何韵之前,他的所有梦想和快乐都聚集在和地盘工们说粗话,去一些收费便宜的酒吧喝几杯,看一些黄色光碟,以及收工后回家对着裸女图片自慰上,偶尔到一个众所周知的低档妓女那里光顾一下,那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和何韵结婚后,那才是他幸福的开始,何韵有知识,有休养,从来不问他的工作性质,也从不过问他的薪水到底几何,更让他意外的是,何韵跟他时还是个处女,他暗谢上帝,让他如此幸运。 可是上帝照顾了他一阵子就忙别的去了,失业后的一段时间,他托朋友,托亲戚,查报纸,想尽一切办法,依然无法找到工作,绝望得都不想出门见人了,但怕何韵怀疑,他还是要做做样子,象从前一样早出晚归,找一个地方巴巴地坐一上午,或是在罗湖火车站溜哒整个下午,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假装放工回到家里。有一天在罗湖火车站照例闷呆着,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看上了他,旁敲侧击地问他想不想赚钱,他当然想,他都快穷疯了,几经搓合,他利用来去自由的香港人身份帮他们从香港带摇头丸来深圳,每颗有两块的好处费,差不多他每次可以带一百颗,开始几个月,还算顺利,也安全地每月赚了几千块钱,可是近一个月来,他已失手四次,不是被警方抓获,而是每次一过关就被几个小流氓明目张胆地抢去了摇头丸,他们中的两个人象搀新娘似地分别搀着他的胳膊,另外一个人象跟他说悄悄话般亲昵地用刀顶住他胸口,还有一个人大大方方地在他身上,袋子里摸索,不管是在烟盒里,还是在裤裆里,抑或是在包里的最夹层,每次他们很快手到擒来,摸到摇头丸扬长而去。 而这种事连声张也不敢,就算是正常物品,声张也没用,有一次——那时候他还在地盘上工,过罗湖站时就见几个小流氓抢一个干巴巴但戴满了黄金的香港人,香港人大声呼救,罗湖车站人潮汹涌,行人匆匆走过,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香港人说一句话,唯恐避之不及,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香港人身上的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链以及手中的手机,和背上的包被那帮小流氓不慌不忙地卸下,满足而去。另外有一次,他没上班,也还没有做“运输”生意,没事在火车站的一个人行桥下想心事,一个胖太太边走路边打电话,两个年青男人过来很温和地问她借手机,胖太太不理,一个人扭住她的胖手,另外一个人象摘朵花般地笑嘻嘻地摘去了她的漂亮新款彩屏手机,胖太太的狂呼声没有打动任何一个路人。 现在,他四次交不上货,那个文质彬彬的人终于发怒——他发怒是因为他的上头在发脾气,但也并没有怎么为难他,只要他赔了钱就了事,要是不赔钱,那个人说,他有能力随时让人下了他一条胯子,或是废了他的一只胳膊,就算是弄到公家,他也不可能有好果子吃,因为,不言而喻,他的上头敢做这种生意,背后肯定有人。曾家远是个的的道道的老实人,他胆小怕事,一生不做出格的事,他也没胆量和那个看起来象好人的人过招,所以,他答应赔钱,这事到此为止。 你打算怎么办?刘雪婷也不打呵欠了,在电话里焦急地问何韵。 “我?我能怎么办?我现在想自杀!”何韵苦笑着说,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家乡人人羡慕的自己的香港大款老公,不过是个地盘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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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7:24:4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这件事你们必须重视起来,现在我们在那三个省的业务都暂停了下来,我已经几次明文下传给你们要求你们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在风头上冒这种险,你们还是不听,不说罚款和通报批评的事,你知道那边的业务一停,这对公司造成的损失有多大吗?”总经理拍着办公桌上的传真,激动地说着,眼睛鼓得象金鱼。 气氛极其紧张,各部门经理都不说话,刘雪婷脑子轰了一下,赶紧看秘书刚发的传真单页,这就是那两则惹祸的短信: 有一天,三个人一起上山,我的妈!鬼啊!我、杨广林和小光撒腿就跑。我和小光累的半死可还没把鬼甩掉,广林死胖的却在一边歇着。小光急了,回身便问:“靠,为什么只追我俩。广林你咋不追?” 鬼很惬意的说:“对不起,我是回民,不吃猪肉。” 漆黑的夜晚,一只老虎把你扑倒,但它为什么不吃你呢?因为这只老虎是回民,不吃猪肉的!! 事情是这样的,在江西,安徽,陕西这三个省,这几天陆续接到许多手机用户的投诉,主要就是针对这两条短信,投诉的人说这种信息严重伤害了回民的感情,有岐视,诬蔑之意,强烈要求SP商向所有的回民公开道歉并严惩送发这种信息的“罪魁祸首”,不然他们会联合其他的回民,向更高管理机构投诉。 刘雪婷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也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不说这段时间黄色,宗教,政治,国家领导人这一类的信息交待过策划部的采编人员要尽量删除或减少发行,就算是真的犯了这样的错误,也不可能同时发两条差不多意思的信息,更不应该同时在几个省都有人举报和投诉!这样的投诉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大到可以让你公司的地方业务停止,通报批评,巨额罚款,小到可以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刘雪婷和策划部经理交换了一下眼色,见他也似是有些疑惑,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出了这样的问题,我想我要负主要责任,不过我个人认为有蹊跷,我会在一个星期内给公司一个满意的交待,在水落石出之前,我保留自己的任何意见。 总经理见刘雪婷这样说,不好再说什么了。刘雪婷一回办公室,策划部经理就在个人QQ里说:刘监,我觉得有问题,信息采编处把信息交给我上载进短信平台的时候,我认真检查过并没有看到这两条信息,你不能背这个黑锅。 “可是这信息确实通过中国电信或联通运营商下行到了用户手机上,你怎么解释?”刘雪婷没好气地回话过去,本来肚子里的孩子就让她一筹莫展,现在又出这事。 “不行,要担责任也是我担,不能你来,根本和你不相干。”策划部经理说。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先把所有准备上载进短信平台的文字信息和彩信,WAP,彩铃等等全过滤一遍,看有没有惹麻烦的东西,另外信息下行的时候你一定把好关,其它事慢慢来。”刘雪婷传话。 “好。”策划部经理说。 “对了,你把从江西原始采编的出了事的那一期信息发到我邮箱里。”刘雪婷想了一下说。 不到一分钟,刘雪婷收到策划部经理转发来的那一期信息资料,果然没有回民猪肉的那两则短信,此时,刘雪婷可以百分百地肯定,有人在信息上载到下行平台的时候,在那里做了手脚。公司用的是局域网,能进信息平台的只有公司的中高级管理人员,各部门的虾兵虾将根本没法进入,毫不费力的,刘雪婷就想到了一个人。 经过一晚上的斟酌和考虑,刘雪婷直接给董事长发了一封E—MAIL,邮件里阐明了几件事:一,愿意承担全部责任,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自己引咎辞职,给各省投诉的人一个交待。 二:把原始采编的出了事情的信息资料直接转发一份给董事长,证明那一期的信息里没有回民和猪肉的那两条信息。也同时把原始采编人员的邮箱地址和电话号码附上,以求证实。 三:市场部经理师景明外交极好,在那几个省比较有路子,此事如若让他出马,相信会很快扭转这种被动的不利局面。 …… 刘雪婷心里非常清楚,有人既然想害她,绝对不会轻易找到她被陷害的证据的,这事不用说是师景明干的,但她明白,师景明不会傻到自己亲自去信息平台上传那两条回民信息;还有一件事她也有把握,师景明肯定不会把这事闹大,他不过是想间接给她一个教训,因为闹大了停了几个省的业务对他毫无好处,他的薪水和提成是和下面各省商务代表的薪水和提成挂勾的,三是少不了到时他出面在几个地方与管SP商的主管部门打打交道,走走过场,送送厚礼,捞点油水,再慷慨激昂一番,证明自己神通广大,这事便会过去了。 果然不出刘雪婷所料,董事长的怀柔姿态一显,师景明出面到几个省逛了一圈,一些投诉的人就销声匿迹了,只有一两个在叫嚣不停,不过用钱就很快打发了,董事长亲自批示,师景明外交有功,薪水涨一级,刘雪婷把关不严,罚款二千,策划部经理疏忽大意,扣除本月奖金。 对此结果,刘雪婷和策划部经理都极满意,不满意的是师景明,首先没想到的是董事长会亲自跟他说明要他去处理这事,处理不好自己没面子,处理好了又实在不甘心,真象是做贼的摸黑偷了自己的家,让他郁闷不止;二来不满意的是公司对刘雪婷只采取了罚区区两千块钱就了事的决定,让他极其牙痒,就象是拿锤子砸人脑袋却只砸到对方铺在地上的棉袄一样。只好以后找机会吧,师景明心里安慰自己。 公司烦人的事一忙完,刘雪婷终于下定决心去解决孩子问题了,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身边的男男女女晃来晃去让她头晕眼花,手术室里隐约传来的女人呻吟声让她恶心想吐,脑子里象干水泥刚浇了水一样,越来越僵越来越麻木,一个长得天生就象是为了来这个世界受气的黄脸女人在大声说着:如果为了婚姻可以结婚,如果为了爱情就千万别结婚! 刘雪婷不由敬佩地多扫了对方几眼,她的又白又胖的女伴正用一种我活我自在的神态同情地看着她,显然是不准备用富人的多余同情心向穷人表示自己的大方的。刘雪婷转过脸直勾勾地盯着一个男人,看得那男人手足无措,其实她根本没看到那男人,只是在想自己的心事,手不觉地碰到了裙兜里的手机,掏出来,莫名其妙地给何韵打了个电话,何韵的尖叫声唤醒了她,陡然记起自己在干什么,挂了电话。 “15号。”护士拿着卡号对着候医室里的人叫。 刘雪婷心“咚”地猛跳了一下,就好像自己的心是个黑不见底的深渊,有人抱了块巨石不管不顾地扔了下去发出的一声巨响一样,腿发飘地站起来,说话有点哆嗦,有气无力地说了声 “我!” “脱掉裙子。”女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刘雪婷难为情地低下头,假装不在乎地说:我这是裙子。 “裙子也要脱掉。”医生冷冰冰地说。 护士戴着消毒手套在弄那些叮叮当当的手术小器械,刘雪婷听得心紧似一阵,刚坐上手术床,放在旁边一张椅子上的手袋里的手机狂叫起来,刘雪婷飞快地跳下床套上裙子,象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草一样,电话是潘渊打来的,不容置疑地说:你现在马上给我到医院楼下来!刘雪婷听了这有些霸气的话,居然温温顺顺地答:嗯! 潘渊一见到刘雪婷,象要吃人的妖怪一样把她狠狠地看一眼,急切地说:你没事吧? 刘雪婷脸红了一下,有些难堪,但面子重要,假装一副不关你事无所谓的样子挺直了腰背,蹬蹬地往前走,潘渊一把拉过她,用力地塞进一辆刚下了客人正空车的的士上,刘雪婷没有做大反抗,闭着嘴不说话也不看他。 两个人憋足劲瞪着眼坐在风情吧不说话,好像谁先开口谁就会输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潘渊一口气灌了两杯咖啡,把一壶南山给干光了,刘雪婷一口一口地抿橙汁,象品红酒一样,第二壶南山咖啡上桌的时候,渊渊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呢!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刘雪婷瞟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角,一副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的表情。 “何韵说你准备做刮胎手术,你知不知道你是不能再刮胎的?”潘渊咬咬牙说。 刘雪婷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奇怪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当年在学校三个月做的人流,医生说你天生子宫壁太薄,那一次做人流时就非常危险,差点刮穿子宫壁,医生有交待,以后万一要做,最好是孩子大几个月再做引产手术。”潘渊把手中的咖啡杯底在盘子中划圈子,低声而清晰地说着,眼睛不看刘雪婷。 所有往昔刻意逃避的屈辱和愤怒喷薄而出,刘雪婷脑子好像要炸开了一样,咬牙切齿地冲着潘渊说:全班的同学都知道我这件丢人的事?是不是?甚至是全系全校的同学都知道,是不是?你真卑鄙,连这种隐私也打听。刘雪婷说完甩手冲出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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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是谁在漫漫长夜里时常垂首把你想起? 是谁在深深的孤独里与你相偎相依? 是谁在酒醉里一声一声轻轻呼唤你? 是谁在飞花坠落时为你掩面而泣? 是谁在年华里与你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又是谁在百年之后与你携手同归故里? 亲爱的,回头看看吧,看看那双深情的眼眸如何在紧紧追随你 刘雪婷实在是冤枉了潘渊,这个对她忠心不二的男人压根就没想过要刻意去打听她的隐私,她可能也没想到,这还是他为她打的一架而得来的信息呢! 那年,潘渊偶尔听到同宿舍两个男同学鬼鬼祟祟地说到那个男人是因为打赌才去追的刘雪婷时,肺都要气炸了,不惜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找机会和那个男人算账,可是刘雪婷始终跟他在一起,让他下不了手,终于逮着一个机会,他以一种饿虎扑食的姿势冲上去,可惜势单力薄,枉有打架的力气却没有打架的经验,三下五去二就被那男人撂倒,男人鄙视地说:下次想找人打架的时候先找地方称称自己有几两几钱。但也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听他讲清楚找自己打架的理由后,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他的爱情不需要向别人坦白和说明,不过看在为刘雪婷打架的面子上,告诉他自己非常在乎刘雪婷。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那个男人的表情和眼神,他不知不觉便信服他了,也隐隐知道刘雪婷为什么会喜欢他的原因,他洒脱,自在,居高临下那种万事皆为我掌握的气势,让他自惭形秽,但是临走时他还是肿着脸气势磅礴地甩出一句:你要是有负雪婷一点点,我会拿命来跟你算账! 后来不知哪个缺德鬼告诉刘雪婷那个男人是欺骗她的,而此时雪婷已怀孕近三个月了,刘雪婷明确表示和那个男人覆水难收,在陪了倔强的刘雪婷做了人工流产手术后,经过无数次的软磨硬泡,发现再无可能与刘雪婷合好,那个男人只好无奈地把保护刘雪婷的权力无偿转让给潘渊,并仔仔细细转告了医生的话,这就是潘渊这次在刘雪婷面前如此发威的缘故。虽然刘雪婷并不知道也没允许,可是他总在潜意识里藏有一份照顾刘雪婷的义务和行使一种特权的优势。 刘雪婷一到家,听到电话响,看来电显示是何韵打来的,赌气的不接电话,她现在把满肚子的气全撒在她头上,责怪对方不该把这事告诉潘渊,电话执著地响了几百遍后,气不知不觉消了大半,好像电话铃响就是专为她出气的,何韵告诉她,自己昨天才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所以才叫潘渊去看他,请她原谅。听到这话,刘雪婷倒不好意思了,反过来安慰对方。 到现在,孩子的事再也瞒不住范之勋了,一连两个该她去北京的日子她都没离开深圳。潘渊的话也有些对,自己是有些自以为是,也许孩子的事并不那么可怕,男人并不是都那么无情无意,可怕的是自己不敢正视不能信任别人的心态。也不一定会吓走自己爱的男人,可是真留下来又怎么样?就算范之勋愿意结婚,那也难保不落个“奉子成婚”的名义,她可不喜欢这样,她要的是纯粹的爱情,纯粹的肉体和心灵的结合。 第二个周六,范之勋按约来深,两个人坐在彭年酒店吃了自助餐,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回到酒店套房,刘雪婷一直显得闷闷不乐,矛盾着要不要现在把这事告诉他,或是再拖一段时间,范之勋很温存地想亲吻她,被她一把推开,侧身躺在床上,好像个受了委屈却说不出口的小媳妇,范之勋用尽已婚男人的哄女人的全部伎俩,也没把刘雪婷的情绪翻转过来,突然看到她不声不响地流眼泪,弄得莫名其妙,正在琢磨自己哪儿做得不对,刘雪婷用一种我不在乎你的态度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的故做高傲的神情含糊不清地说:我,我有了…… 范之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睁大眼看着刘雪婷,矢口叫道:你有了?!确信刘雪婷是因为这件事才对自己表现得不同往日时,激动把刘雪婷抱起来转个大圈子,意识到她肚子里有自己敢想而不敢奢望的宝贝孩子,象放名贵器皿似地把她小心轻放在床上,满眼的感激和兴奋,不住地吻她,一副忘形孩子的模样,刘雪婷破泣为笑,又有些难为情,娇羞地把他凑到自己面前的脸孔推开,说:都怪你! 怪我什么?!范之勋故意逗她,眼神甜蜜得象刚从蜜罐里捞出来一样。 不理你!刘雪婷扭过身,假装睡觉把被子蒙上脸,心里乐开了花,范之勋的表现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好,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那一晚,范之勋象个可爱的孩子搂着小宠物般温柔地搂着刘雪婷睡了一夜,时不时咬着她的耳朵窃窃私语,时不时拿手轻轻触摸刘雪婷的小腹,还好几次从睡梦中笑醒,刘雪婷的心理负担一放下,睡了近一个月来的第一个好觉。 然而,范之勋一离开深圳,刘雪婷就失魂落魄起来,对方表现得如此激烈和狂热,却并没有实质性的给她承诺或是交待,而她的个性,绝不会主动去向男人要求什么,当务之急她最需要的当然是婚姻,可是他除了对孩子有兴趣,丝毫没有表现对婚姻有向往的想法,这让她有些幽怨,感觉自己碰到了买椟还珠的人,有一种不被识货的些微愠怒。现在自己能做的,便是静静地等待了,好在等待本就象是生命里的面纱,覆盖了希望也遮掩了全部绝望。 至于何韵,拿现金赎回曾家远的第三天,曾家远回到香港凑了三万块钱摆在她面前,说是要还给她,把她的脸都气白了,有一种受侮辱的感觉,第一次发怒道:你当我是什么啊?你失业不告诉我,出了这种事还拿钱来还给我,你有没有把我当老婆啊?说这话的时候,何韵忘记自己正怀着别人孩子,以及那些天千方百计想和曾家远离婚的事实。 曾家远看了她一眼,有些胆怯地低下了头,象个刚和亲人走散的孩子一样无助,半天才说:“阿韵,我不能给你幸福,我们离婚吧,不过要再过一年,因为一年后,你就可以拿到香港身份证。” 何韵和曾家远结婚六年,按各种城市不同条件的规定,还过一年她就可以拿到香港身份证了,香港身份证对许多内地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可是说实话对她的诱惑并不大,只是曾家远主动提出跟她离婚,还全心全意地为她考虑,让她极羞愧。鼻子一酸,差点流了眼泪,这个又可怜又老实的男人,她真是恨也恨不起爱也爱不起,绑架事件之前,她倒是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样和他分开,可是一知道他失业了,想离婚的想法就丢到了一边,甚至连情人李钊也丢到脑后去了,目前赚钱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自己从来没上过班,总不能两个人都靠香港政府的那点综援金过日子——当然,有相当一段时间确实是这样过来的,但遮伤口的破布揭开了,伤处已显现出来,不能假装它不存在,痛的人虽是自己,但毕竟有碍观瞻,得换块干净的布重新把它给遮住或是包扎好。 破屋偏遭连夜雨,何韵在李钊的陪同下打掉孩子不到十天,李钊就被商场炒了鱿鱼,何韵自己正焦头烂额,也没力气问他是为什么失业的,倒是被李钊带来的一个消息吸引住了,他的一个朋友看中了振兴路的一个门面,想接下来做饭店生意,投资不大,三十五万左右,装修大约十五万,其它二十万可以把乱七八糟的全搞掂,饭店不是针对有钱人,而是针对一般的白领,主要服务是做商务套餐,送外卖,因为振兴路附近有大型的白领办公群,以及闻名全深圳的华强商业圈。 经过李钊巧舌如簧的煸动,加上手上死钱越用越少的恐惧,以及三个大活人都失业的忧虑,何韵真动了想做生意的念头,抽了几次机会跑到振兴路逛了逛,发现那里正如李钊所说的,商机很大,每家饭店都人头攒动,更有不少来来往往穿着各种饭店标识的外卖服务生,让她激动不已,恨不得那些客人现在全跑到自己那还没影的饭店去,那些送外卖的服务生都是从自己的饭店里走出去的,那些钱哗哗哗地流到自己的口袋里来。 下个周二,李钊带了何韵见他那个有意向与他们合伙的朋友,是一个大胖子,有着最纯粹的北方人口音,笑起来好像再高的楼也可以把最顶端柱子上的尘埃震落,挺着个硕大无比的猪肚子,一副我做生意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打发无聊时光的满不在乎的神情,何韵先就对对方样子不满意,但看对方表现得更不满意,暗想可能这生意真好赚,便按下性子跟对方谈起来。 大胖子叫朱志新,是李钊的老乡,据说是一名厨,走南闯北多年,甚至为美国总统做过极正式的晚餐。按他的说话,是打工的高薪已满足不了他的更高层次的精神和地位的双重追求,于是痛下决心离开深圳一家有名的大酒店,准备拿出积蓄出来开始自己的事业,经不过李钊这个小老乡的再三纠缠,只好把到手的银子分一半出来,当然,“人多力量大,资金足好做事”,他慷慨激昂地自我吹嘘了一番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因为李钊和朱志新的关系极铁,大家边吃饭喝酒边就投资意向达成了口头协议,何韵拿出十五万来先做装修,五万块做其它用,朱志新和有关方面签租赁合同交租金,招工宣传以及其它,大约需操办十五万,饭店营业的模式都想好了,何韵投资大头,老板娘理所当然是她,员工培训和管理归李钊,朱志新按利润分成,但有一个条件,因为同时他还在做大厨,所以必须有一份工资,按他在其它大酒店工资的一半标准,月薪最少开一万,何韵听了有些不开心,可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对,答应了。 何韵一回家就忙着筹款,自己全部存款加起来才十七万,上次赎老公的时候花了三万,好在曾家远把那笔钱补上了,还有三万块钱的空缺,李钊有几千块钱放在自己这里,二万多块不是大数目,可是真开口向人借也怪难为情的,不过要做老板娘的兴奋终是盖过了筹钱的烦恼,何韵那天去商场买东西,发现商场的大镜子照出自己神清气爽,脸光皮白,破天荒地,毫不手软地为自己买了一瓶过百元的眼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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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7:26:4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范之勋感到头疼,论年龄和相貌,无疑刘雪婷占上峰,论谈吐和家世,王虹更胜一筹,在还不知道刘雪婷有了他的孩子的时候,不用掂量他也知道自已对刘雪婷有明显的底线——她是自己的情人,自己处于一种随时可以拍屁股走人的潇洒状态。可是现在,他有些迷惑了,一边是孩子和自己向往的甜蜜感情,一边是事业和亲情般的婚姻,他无法衡量出哪一个对自己更重要。 然而,孩子不能等人,听雪婷说孩子已怀了近两个月了,他得认真为她打算了,他们在一起,说得多的是对对方的思念,对对方的爱情,以及书本和碟片,很少涉及到双方的私事,他不知道她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但可以猜出来,她是靠拿薪水吃饭的,有了孩子,她就不能上班了,他得让她把物质生活顾好,万一雪婷开口问他要婚姻,他会如实回答,或许会用根本不可能有的婚姻来拴住她,不,不,他坚决不撒谎,他一直相信自己未来是个极著名的人物,他不能做如此卑鄙之事,如果她真的因为他不能给她婚姻而打掉他的孩子,那就打掉吧,这说明她不是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甘心为我付出一切的女孩子,他酸溜溜地安慰自己。 经过思考,范之勋开始行动起来,他打电话叫深圳的老友老何帮他租一套蛇口靠海的房子,没有经过雪婷的同意便叫老何付了一年的租金,所以,当半个月后他来到深圳拖着刘雪婷的手钻进老友的宝马车去那套房子时,刘雪婷还懵懵懂懂,他向他的朋友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刘雪婷。 三个人在一家湘菜酒楼吃完饭后,范之勋的朋友走了,两人为了晚上去哪里而吵了相识以来的第一架,刘雪婷要回家,范之勋要刘雪婷到蛇口的租房去,刘雪婷说:我不喜欢被人摆布! 范之勋认真地说:这不是摆布,这是我的责任,你是我的女人,我有责任让你过得好一些,还有,你得辞工,你现在这种状况不适合再去工作了。 刘雪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委屈,倔脾气也上来了,拦了一辆的士就准备钻进去,被范之勋一把拎了出来,强拉着塞进另一辆的士带进了蛇口漂亮的租房,刘雪婷心里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范之勋的这种霸气,虽然表面上好像非常非常生气,但事实上女人一般都喜欢被人征服的感觉,喜欢男人有点霸道和豪气。 看着刘雪婷鼓着张小脸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的样子,范之勋又心疼又好笑,想了半天,说道:雪婷,你辞工吧! 我不! 可是你这个样子怎么还能上班?就算你不辞工,用不了多久老板也会炒你鱿鱼的! 刘雪婷张了张口,不说话。其实她有更重要的话想跟他说,和他理论,比如说他什么时候带她见他家人的事,他打算什么时候和她结婚的事,他们结婚后谁去谁从的问题,他的朋友们会不会接受她的问题,他家人喜不喜欢她的问题,但是,他不开口说这些,她忍死也不开口主动问,未婚先孕本就是一件掉身价的事,奉子成婚更是让人难堪。 刘雪婷太单纯了,她以为范之勋当着他朋友的面叫她女朋友,帮她租房子住说为她负责的话就是暗示了和她的婚事,大错特错! 亲爱的,当你跋涉在这泥泞满地的城市,被浓雾暂时遮住双眼看不清前方的路认不清眼前的人时,请沉默面对一切吧。 范之勋那次走之后,在抽屉里放了两万块钱现金和一张提款卡,这事没有伤她自尊,倒是暗暗庆幸没有坚持不在这里住,她想象如果范之勋在酒店或是在她家里放上这笔钱,她可能会有耻辱感,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妓女,但这个不是,她觉得象是过日子,老公体贴地给老婆的家用钱。 虽然没有很快地辞工,刘雪婷怀孕的事还是大大影响了她的工作,看公司每个人都有点讨人嫌的感觉,对自己的份内事也不太上心了。四月底的一天,公司里出了一件事,让她彻底放弃工作。年后,策划部花了一个月时间推出一个人人都看好的增值产品,报纸,群发,学校宣传,信息卡片,各种辅助宣传方式用上后,一个月内订制用户达到二十万,每个用户收费八元。全公司都为这意想不到的战利果实而开心得意,却不料在和运营商交涉收费时出了岔子。 自从短信用户因乱收费问题而大面积投诉后,中国信息产业部和各大运营商都相应制订了二次确认收费的规定,特别是月定制用户,这类信息的收费有两种,一种是回复定制,一种是二次确认定制,当时市场部和运营商谈好的是回复定制,但正在收费的节骨眼上,运营商管刘雪婷公司收费问题的人换了人,主管人员执著地要用户二次确认才扣费。这样一来,因二次确认而收费的用户从二十万一下子骤减到几千用户,公司几个头头脑脑紧急磋商,派人捞信息,知道新换的人是刘雪婷男友的姐姐——也就是彭一峰的姐姐,总经理和师景明都出面和刘雪婷和风细雨地交涉,希望她能出面搞掂。商场如战场,刘雪婷犹豫了两天,改换扣费方式的时效已过,收费方式已定,刘雪婷回天无力,只好颇为难堪地向人事部提交了辞呈,各方各面真真假假地挽留了一番,刘雪婷去意已定,于是罢了。 从此,刘雪婷就专心地呆在家里,象个小媳妇一样,看看电视,淘淘碟,上上网,通通电话,没事到街上晃晃,有时候跑到何韵正在装修的饭店去坐坐,看何韵忙得****,自己也帮不上忙,只好百无寥赖地打的回家。开始几天倒挺新鲜,不到一个星期,人就变得烦燥郁闷起来,范之勋每天一个电话根本无法减缓她的相思和猜疑,说话就变得刻薄和幽怨起来。 一个周六,范之勋来到深圳,开开心心地讲他公司的事,刘雪婷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自己就是因为他才不能上班的,脸色就有点冷冷的,范之勋只以为这是怀了孩子的女人情绪不稳定,也没当回事,还是兴高采烈地带她去南澳吃海鲜,回来的路上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为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两人在的士车上吵了起来,刘雪婷冷哼着说:范之勋,你有点良心行不行?我刘雪婷没名没份地和你鬼混在一起,你以为我很开心啊?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如果你真爱我就不会在乎什么名份!”范之勋冷冷地回了一句。 刘雪婷气结,喝令司机停车,范之勋不准停,司机有些不耐烦了,开开停停,最后还是范之勋占了上锋,不过一直到了蛇口的租房,两人也一直再没说话。 这次来,范之勋帮刘雪婷带了几本育儿书,一些漂亮的名牌孕妇装,和几对漂亮柔软的平跟鞋,走时又放了两万块现金在抽屉里,不同的是,这次走后,一连一个星期也没主动和刘雪婷打电话。 第一天没接到范之勋的电话,刘雪婷也没在意,知道自己和他吵架,一天不联系很正常,况且真有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第二天的时候,刘雪婷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到了第三天,刘雪婷开始担心起来,思念和各种奇怪的念头扰得她彻夜失眠,到了第四天,她已被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好像自己已然成了范之勋的弃妇,到了第五天,她终于忍不住了,给范之勋写了e _mail 勋: 我好想你,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这几天收不到你的电话,我如生活在地狱一般,我好害怕你从此便不再理我,勋,知道吗?我彻夜难眠,头疼欲裂,一想到你将要不理我,我便觉得万念俱灰,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太小心眼,不该如此不信任你,也许你在北京很忙,也许你还有一些烦心事要处理,我不仅不体贴你,还增加你的烦恼,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能多给我打打电话,多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不要让我失去你的消息,你无法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你,我在乎你超过在乎任何其他于我有诱惑力的生命里最珍贵最珍贵的东西,我宁愿放弃一切来换得你对我的爱,只要你不冷落我,只要你能抽空来陪陪我,勋,我要崩溃了,我真的要崩溃了,求你,求你给我电话…… 那个时候,范之勋和他的旧恋人在宾馆床上,正疯狂地边向她的身体进攻边说:Baby,我爱你! “如果你真爱我就陪我一整晚。”完事后他的旧恋人紧紧搂住他说。 “亲爱的,真的不行,况且你老公肯定也不喜欢你在外过夜,什么时候我们抽时间出去旅游,那样就可以大大方方在一起过夜了。”范之勋起身。 一个半钟后,范之勋开车到公司,收到了刘雪婷的邮件,满意地笑了,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看来男人们常用的三不主义还是有用的,这三不主义就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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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7:38:0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懒阳,芭蕉树,花草,嬉戏的小童,优闲的人们,长长的仿古长椅,还有一个很漂亮的男人。 是的,很漂亮!刘雪婷拿着一本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这样想,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对方正安静地坐在小区花园里的一张休息椅上,看到刘雪婷,恬淡地笑了一下。 好像哪里不对劲!刘雪婷坐在男人斜对面的一张休息椅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摊开书,想看清书里面的字,眼神却象有人用勾子勾去了似的飞向了那个男人,说不出的一种感觉!她若有所思地收回眼神,眯眼凝神想了好久,各种思绪在脑子里如万马出笼般奔腾,确认,排队,终于总结了一点有价值的东西:这个人有一种男人和女人两种极致相揉合的某种特殊的味道!也就是说,你看到他的时候,你知道他是一个的的道道的性感男人,可是他的神情,他的淡雅,他的眼神,还有那种只有最纯粹的女人才有的细腻和温柔,所有的一切特性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和谐和自然淡淡地静静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时候,阳光似乎懒懒地躲进了被子,几个老年人坐在小区另一头唠嗑,南腔北调,花草从里不时有蝴蝶飞舞,一只只不知名的虫子窜来窜去,一些漂亮而干净的小孩子手上拿着各种玩具,他们的妈妈或保姆坐在那一头的石凳和木椅上,不知是哪个小孩子好像发现宝藏似地冲向这头,其他的小孩子也一窝蜂地跑过来,其中一个穿着一双大红可爱的滑冰鞋的四五岁小女孩因为不小心一下子撞到刘雪婷身上,刘雪婷不由哎哟地叫了一声。 小女孩的妈妈从远处看到跑过来,先确认她的孩子没受伤,然后不住地向她道歉,刘雪婷连声说没事没事,孩子们又一窝蜂地跑去小区的另一头,刘雪婷下意识地看一眼那个漂亮男人,对方正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关切地看着她,她向他笑一笑。 一连三天,刘雪婷拿着书去到小区花园散步时,总会看见漂亮男人坐在休息椅上,总是那副恬淡的,从容的,温柔的,细腻的神情。 第四天,刘雪婷因为和范之勋意外地煲了很久电话粥,对方的谈话和表现让她极是开心,三点多就心满意足地为自己放风到了小区花园,高大的建筑物遮住了深圳过早就显得热心到来的夏日太阳,阵阵沁人的风吹过,让人心情舒畅。刘雪婷穿着稍现肥大的孕便两用紫色格子装,愉快地拿着本书来到花园区,刚找个椅子坐下,看到漂亮男人从对面的一栋楼走出来,手上也拿了本书,看到刘雪婷,笑笑,似乎思索了一下什么,然后有点羞涩地走到刘雪婷面前说:你好! 刘雪婷笑着挪了挪身子——其实是多此一举,休息椅起码可以坐四个人,而同时,她看清男人惊人的年青,最多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皮肤白嫩细腻得如同婴儿般吹弹可破。 “姐姐,你搬来这里不久吧?”男孩子问。 嗯,不到一个月。刘雪婷说,尽量温柔的,好像对方是个爱做梦的小女孩。 “你可能不喜欢出来玩吧?我每天都会在这里坐坐,这几天才看到你。”男孩子说。 “不是,我来这里住得不多,这十来天才住在这里,以前我住福田那边。”刘雪婷说。 嗯。男孩子顿了顿,说:姐姐,我叫小光,你呢? 我叫刘雪婷。刘雪婷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对方。 叫小光的男孩子腼腆地笑笑,表示自己记住了。 婷姐,你去市区多不多? 我一直住在市区,来这里倒是很少。雪婷说。 那天,刘雪婷和叫小光的男孩子聊了好久,还一起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饭店吃了晚饭,刘雪婷跟小光说话,感觉放松和舒服,她看着他光洁的脸,一种不沾世事的表情,平淡而偶尔显得讶异的声调,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小光告诉她:他在深圳生活了一年,没去过赛格,没去过地王,没去过小梅沙,没去过夜总会或酒吧,他的所有生活内容便是坐在家里看碟,看电视,看书,睡觉,在小区内转转,然后等着情人回来看他。 “你会看不起我吗?我说我老公的事?”小光睁着一双善良漂亮的大眼睛问,他的脸上闪烁着一种让人不忍追问到任何丑陋的简单的光茫,不是刻意做作的,而是让人一看便深信不疑的简单。 不会。刘雪婷真心地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记得有一次她和公司的同事们一起去小梅沙玩,看到两个男人当着众人的面搂搂抱抱,全海滩的人都把眼瞪得象牛眼,谁都掩饰不了脸上厌恶和鄙夷的表情,刘雪婷在一边差点把肠子给吐出来。还有一次去书城买书,在人来人往的书城门口,看到一对高矮不一的男人勾肩搭背旁若无人往里走,身边经过的人各色表情都有,她当时有种把两人一脚给踢到太平洋去的冲动,但是当小光温柔地说他的老公的时候,她一点也不觉得龌龊和反感,她怎么了?! 你老公对你好吗?刘雪婷试探地问。 “非常好!”小光的眼睛闪烁着一种梦幻般的色彩,唇角有淡淡的笑意,象是一个初坠情网的小姑娘向人说到自己心爱人时的那种甜蜜表情,“他是我的初恋情人,也是我一辈子的爱人,我们在一起五年了,可是他总是对我那么好,来深圳之前,我在别的地方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和他在一起,后来我忍受不了思念他的痛苦,吵着要来深圳,他就带我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雪婷看着对方迷醉的样子,有种心疼的感觉,他的楚楚的,略带忧伤而又坚贞的表情,深深地打动了她,那时候,她没想到对方是个男人,而只觉得他是自己一个小妹妹,需要所有人来疼爱的纯洁的孩子。 “明天我要去市区,你想不想去玩玩?”刘雪婷不由自主细声细气地问。 “好啊!”小光略犹豫了一下,开心地说。 第二天,刘雪婷穿了件宽松的T恤衫,和小光一起打的到何韵的店里,很奇怪的是,不仅何韵,李钊,就连大胖子也都对小光感慨疼爱有加,任何一个人看到他都只能用一种方式去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情,那就是:又爱又怜。 何韵把刘雪婷拉到一边,恶狠狠地问:这么个男人,呃,男孩子,你不是勾搭上了吧? “去你的,”刘雪婷半嗔半笑,“人家是有老公的人,况且你看我象是那种辣手欺花的主吗?也不瞧瞧本小姐有多么慈悲,多么善良,多么伟大,多么……” “得了,得了,”何韵也笑了,“好奇怪啊!我从来没见过长成这种样子的男人,噢,不,是男孩子,不对,是男人,喔,我都糊涂了,虽然你的话里暗示他是个同性恋(何韵稍稍顿了一下,好像不忍心在他身上安上这个有点难听的词语),但我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和反感,相反,他惹人怜爱,长得那种水灵灵,嗯,还有那种纯洁的样子,太奇怪了,真的,好像只有看到他才能想象和体会到他的独有特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想象不出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存在于这世界上。” “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刘雪婷笑着说,其实何韵说的正是她心里想说的某一部分话,还有一些感觉何韵没有表达出来,她也是,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受。 “你带他出来,不怕他老公宰了你啊?”何韵笑问。 “没见过他老公,况且他老公应该担心的是男人,而不是象我这样人老珠黄的女人吧?”刘雪婷笑说。 “嗯,你心情不错,气色也还好,对了,范之勋说过有什么打算没有?”何韵关切地问。 刘雪婷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来,象浓云陡然遮住了艳阳,没有说话,轻轻地摇了摇头,愣了会儿,何韵转换话题,聊起了饭店的事,刘雪婷说何韵开业的时候她一定过来帮忙。 两人告别何韵几人后,刘雪婷带着小光到深圳书城消磨了两个小时,共买了三百多块钱的书,刘雪婷掏出钱夹子,没想到小光早掏出钱来递给收银员了,打的到星巴克喝咖啡,小光又抢着买单,刘雪婷本就是好面子的人,半真半假生气道:你抢了我做姐姐的面子,我怎么好意思以后再带你出来? 小光调皮地说:婷姐(知道刘雪婷的名字后,他就一直叫她婷姐),今天吃饭,打的都是你付的钱,现在我出一点钱不过份吧?况且,我有的是钱。 刘雪婷听到对方说“我有的是钱”时一点也没觉得对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而是好像听到疼爱的弟妹对自己说“我要找一屋子的老婆或老公”一样可爱又亲切。只好收起钱包说:好吧,不过下次可不许这样啦,不然我不带你出来了。 小光调皮又温柔地点点头。 “婷姐,你老公什么时候过来陪你?我老公明天从英国回来会过来陪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他肯定会喜欢你的。”小光走出星巴克的时候吃力地拎着全部的书问。 “等以后吧!住得那么近,机会大把。”刘雪婷说,其实她心里想到了范之勋,后天是周六,她得好好地休息,让自己精神焕发地面对他。 “好啊!我老公人很好的,你放心好了,他特别幽默,还很会心疼人。”小光说。 刘雪婷向他肯定地笑一笑,就好像真的看到了他口中的老公,确实如他说的那般优秀和出色。 周五的下午,虽然刘雪婷嘴里说不和小光一起吃饭,但由于好奇心,还是假装散步很早就在小区里转悠,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如此疼爱和完全地拥有小光。小光坐在从前常坐的休息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用一种非常急迫的表情时不时从书本里抬起头,往花园小区左侧的大门口看,象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一样,刘雪婷从三点等到五点,就在她几乎喪失全部的好奇心准备回家时,却看到小光陡然起身,一副羞涩和兴奋过度的表情迎向小区左侧大门口,刘雪婷顺着他的目光往那方向看去,看到一个做梦也没想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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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女人揣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跟好显摆的穷男人揣了个硕大钱包一样,迟早不经人挑逗和暗示都会一股脑倒腾出来。刘雪婷在看到小光的老公之前,常常不知不觉会自怨自艾一番,孤枕难眠时尤其怜悯自己,突然之间,知道自己亲密的朋友圈子里有一件更让人关注和好奇的事,兴奋得不行,感觉自己的忧伤和委屈都算不了什么,这就象在高楼上看风景的人被黑了心的人推了一把坠了楼落地前砸到路人身上一样,就算最终自己死得很难看,但想到死也有个垫背的,心里舒坦多了。 拿起电话,刘雪婷两眼放光面带笑容地给何韵打电话,声音透着知道独一无二秘密的自豪,何韵正忙得四脚乱跳,一看来电显示翻开手机盖就叫苦:喂,雪婷啊!我忙得要死…… 雪婷可管不了对方唠叨什么,自顾自地说:“何韵,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何韵眼睛跟着一个装修工人手上捧的瓷砖一直跑到厨房门口才停下来,心不在焉地问。 “钟辉有个情人!”刘雪婷顿了顿,才说出这句话。 “切……他的情人大把,罗雨烟不是和他比赛找情人吗?”何韵不屑地说。 “不是,是个男的。”刘雪婷痛快地说。 “啊?”何韵瞪大眼,差点把手机塞进耳朵眼里去了,“不是吧?” “你知道那男的是谁?”刘雪婷又卖关子。 何韵的好奇心早吊到半空中了,迫不急待地说:“我怎么知道?是谁啊?听你这语气我们认识?” “就是我带他去你店里玩过的小光。”刘雪婷得意洋洋地吐出谜底。 “我操……”从来说话严谨一板一眼的何韵脱口竟说出了这话,“这世界也太小了点吧。” 刘雪婷听到狂笑一气,直在电话里对何韵嚷:“你说出这粗话太奇怪了,哈哈,肚子都笑疼了。” 何韵却又开始一本正经了,说:“两个男人,喔,我觉得这事有些恶心。” 刘雪婷收回笑,也认真地说:“我也觉得这事有些恶心。” 为了更好地剖析别人的恶心事,两人决定面对面痛快酣畅地交流,刘雪婷也顾不得早睡养颜明天要见范之勋的事,两人约好一个钟后到振华路的“巴蜀风”吃川菜,那里有所有的同学都喜欢吃的水煮鱼。 两人异常欢快地在“巴蜀风”见了面,女人就这么奇怪,毫不相干的事可以让她们如此的好心情和亲密无间。“巴蜀风”人来人往,热气腾腾,嗓门巨大无比可以去跟唱秦腔的媲美的不时大声吆喝的服务生,挽起袖子抹着脑门不住往嘴里塞食物的不顾形象的食客。放在往常,看到这些刘雪婷早就抱怨一两声,最少也会轻轻地皱眉头,但今天这些丝毫没影响她的好情绪,江团水煮鱼被服务生弄了个象大学宿舍装衣服般的大盆子端上来,红通通的尖椒,诱人的辣椒油,夫妻肺片极风骚地交错在菜碟里,回锅肉象个慵懒的少妇般静静地摊开看着她们。两人就着极开胃的几碟菜和着别人极开胃的八卦故事,吃得开心无比,从罗雨烟的“性福”分析到“幸福”,从钟辉的“情爱”分析到“爱情”,从小光的“美丽”分析到“诱惑”,再深层次地说到他们的心态和感觉,扩展到他们之间的互相影响和过去未来,最后顺带回顾了在学校的一些美丽往事,倒是把俩人自己的烦恼忘得一干二净,快十点钟才尽兴分手。这还不算,回到家后,刘雪婷又接到何韵电话,聊了近一个钟,才心满意味足地冲凉睡觉。 第二天下午范之勋到深圳,刘雪婷余兴未尽,看到他便不住气地絮叨起来,却不料范之勋谈兴不浓,有些淡淡的,对刘雪婷说的同学的名字和什么小光小明的丝毫不感兴趣,只敷衍地哼哈嗯啊了几声,刘雪婷看得火起,情绪急转而下,象个正往山上爬得起劲的人被什么人在上面推了一把骨碌碌地滚到山底,跟个小媳妇般幽怨起来,说道:范之勋,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一个星期才过来见我一次,还这副样子。说完坐在一边生闷气。 范之勋发现自己表现得太冷淡,意识到自己不对,于是绞尽脑汁地去哄刘雪婷,刘雪婷得寸进尺,半天不搭理他,范之勋没趣,只好干坐着看空气练闷气功,刘雪婷突然忧伤地说:范之勋,你凭良心说,我对你要求好像不多吧?我只是希望你对我好一点,难道这有错吗?我的要求过份吗? 范之勋心里又暗暗笑了一下,好像很沉重的样子,说:雪婷,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真的!打个比方,你现在向我借一万块钱,可是我只有五百块,我把这五百块全交给你了,另外还拼了老脸向所有可能的人凑借了一千块,对于我来说这一千五是所有能预借的和我的全部身家,可是你还是觉得车水杯薪,远远不够,但是除此之外,我也别无它法了,你叫我怎么办? 刘雪婷看着范之勋,很认真地思考这些话,想想对方说的也对,起码比较真诚,只好轻叹一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两人收拾了一下,情深意浓地打的到市内的西武,范之勋帮刘雪婷买了一双VERSACE的皮鞋,又买了一只新款的LV手提包,刘雪婷再也没担心过自己要怎么样去回报范之勋了,太奇怪了,当她后来意识到这一点时,自已也大吃一惊!其实不用奇怪,一个女人在经济上想着回报男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潜意识里只不过是想和这个男人保持距离,当她理所当然地接受礼物时,是因为她把自己当成他的女人了——当然,那些以敲诈和欺骗为荣的,以贪便宜为乐的女人们例外。 两人吃完了宵夜已是晚上十一点多,范之勋心血来潮地说:“我们不如晚上不回去,就在阳光酒店住算了。” “太浪费了吧?”刘雪婷看着对面的阳光酒店说。 “我看你也累了,反正明天还想在市区转转买点东西,不如不回去算了,就这么定了,我们订房吧!”范之勋说。 刘雪婷想了想,没有异议的表示,说:“既然这样,不如再散一会儿步吧。” “好。”范之勋说。 两个人牵着手,走到阳光酒店附近的一条街,发现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站在路边,或亲密交谈,或东张西望,范之勋轻声对刘雪婷说:“凭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这些都是皮条客或站街鸡。” “啊?这么多人?不可能吧!?”刘雪婷扫眼过去,一阵一阵地起鸡皮,“这要都是做那些事的,也太壮观了。” “肯定的,现在既没出车祸,又没打架斗殴的,我以前有个朋友就说过这条街很多做那种事的,上次我们散步到这里时,我就注意到了,现在又看到,更是确认。”范之勋深有把握地说。 刘雪婷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说道:“我们暂时分开走好不好?我走商铺门口,你就一直在人行道上往前走,如果有人跟你搭讪,你跟他们周旋玩玩,看有没有好玩的事情发生。” 范之勋先是反对,后来想想挺不错的,又见刘雪婷很好奇的样子,便答应了,刘雪婷独自往一溜商铺的门口慢慢往前踱步,范之勋不急不缓地往同一个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刘雪婷看到有男的走近范之勋,看他们说话,刘雪婷想到自己是游戏的策划者,忍不住笑,到两人在红绿灯的地方会合时,范之勋手上拿了三张印有赤身裸体美女照的简单名片,和两张写有手机号码的纸条。 到了酒店套房,范之勋开始在刘雪婷的怂恿下给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打电话,刘雪婷捂住嘴,听两人的对话,对方是个四川口音的男人。 范之勋:你好,请问一下你这里有女孩子是吗?我是刚才经过你身边时收到你的名片的。 对方:是的,请问你需要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范之勋:你能说一说你都有一些什么样的呢?还有那价格是怎样的? 对方:嗯,这里有漂亮的处女,价格是三千八人民币,俄罗斯小姐是一千八,你放心,是正宗的俄罗斯小姐,绝不象有的人用新疆的女孩子冒充,学生妹一千二,普通小姐八百。 范之勋:你那处女是真的吗?我听说有人造的…… 对方打断范之勋的话说:你放一千个心,我们这里处女保证是真正的处女,绝不会哄骗你的。 范之勋:好,我手机响了,先接个电话,呆会儿给你打。 对方挂了电话。 两人抱在一起笑作一团,猜测想象着处女,俄罗斯小姐的样子,说着她们的货色,价格和区别,两人过了极疯狂的一晚,以至于范之勋第二天上飞机前还担心刘雪婷会不会流产。 范之勋走后的第五天,刘雪婷突然收到一封陌生人的来信,这封信让她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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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22 17:41:5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范之勋是已婚男人! 刘雪婷撕开信看了一下,毫不在意地顺手丢到一边,又抬头看碟片《埃及艳后》,眼睛刚转到电视屏幕,突然觉得不对劲,转过头拿起信再仔细看看,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这区区八个黑色的字,和一个象杀了人倒立着往下滴血的大大的红色感叹号。信封上的收信人地址和姓名,信里面的内容全是打印的,邮戳显示这封信是从深圳昨天特快发出的。 “你会不会爱上有妇之夫?” “既然是爱,那就无关是有妇还是无妇的事情了!” 刘雪婷突然想起有一次和范之勋手牵着手散步时,和范之勋这样对答。 难道他——真的已婚?刘雪婷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再次拿起信来看,从深圳发出来的,那么也可能是他的朋友或自己的朋友,会是谁呢?事不关已的人谁会在乎她刘雪婷?难道是潘渊?吴祟良?或是他的朋友老何?抑或是其他人?只是,想不出个头绪,现在,是谁写的也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范之勋是否真的已婚? 刘雪婷双目无神地看着电视,思绪在回忆里留恋整理,和他相识,他从来没告诉过他家里的电话给她,从来没有说过他家里的人,从来没有在周未外的时间来看她,从来不和她说婚姻,从来不讲两个人的未来,也从来不说什么时候结婚,更从来不说孩子出生后生活如何安排…… 其实,刘雪婷苦笑了一下,就算他真的已婚,这也怪不得他,只能怪自己,她一直喜欢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愿意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早在范之勋有意无意地逃避许多问题时,她就有预感,觉得对方可能有问题,但她爱他,爱得容不得自己对他有一丝丝的怀疑,爱得容不得自己知道他一点点有损他形象的事实,这就象雪地里的野鸡,知道后面有猎人追来,一头扎进雪里,假装看不见屁股后面的危险一样。 然而现在不行了,已经有猎人一把拎住了她的脖子,满脸狞笑在瞪着她,她可以依旧闭上眼睛,可是却不能不想到即将到来的被去毛剥皮,生煮熟吃的命运。 然后,她拔范之勋的手机,可是对方关机,她不放弃,一遍一遍固执地拔,用一个不变的姿势,一种近乎自虐的心态,其实也没什么,她就想笑着对他讲一句话:我今天听到一个笑话,说你已婚了。 可是一直到深夜两点,范之勋的手机也没开机。 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界你所贪恋的一切只是上帝暂借给你的,在他对你厌倦的时候,他会痛快地收回他曾借给你的一切东西,包括梦想,爱情及信仰。 第二天,范之勋象平时一样来到深圳,只是脸色看起来苍白。刘雪婷一夜未睡,她设想了很多种和范之勋见面时的状况,比如俩人的表情,对话,还有眼神,以及对方的辩护和对质,俩人可能的争吵。可是除了她自己稍显异样外,范之勋没有任何异常。 “雪婷,你看起来很憔悴,怎么了?”范之勋关切地问。 刘雪婷看着对方走过来吻自己,一股莫名的反感涌上来,也许他是别人的男人!她突然在心里对自己苦笑,昨晚上在心里演习了千百遍的那句玩笑话现在也显得那么无关紧要了,她轻轻地推开了他,范之勋有点意外,但是知道女人心海底针,也没有细究,把两本带给刘雪婷看的书从包里掏出来,又过来亲昵地想亲吻雪婷,刘雪婷躲藏了一下,还是不经意地脱口问道:范之勋,你爱我吗? 范之勋深深地捕牢她的眼神,让她欲罢不能,然后强悍地吻她,轻轻地问:小傻瓜,你说呢? 刘雪婷轻轻地挣脱他的怀抱,呆了好久,终于从睡衣兜里摸出那封被手指蹂躏得不象样的打印信,轻轻地放在茶几上。 范之勋奇怪地抽出里面的打印纸,看到那句话,意外了一下,愣了片刻,又很平静地把信放在茶几上,慢慢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一口,边似叹气边急促地把烟雾“呼”地吐出来,刘雪婷的心直沉到深渊最底。两个人都不说话,都忘记了去追究谁是寄信人。空气总好像会在下一个瞬间彻底凝固一样,然而谁都清楚,在此刻的每一瞬间,又有什么东西随时都可以爆炸开来,把所有美好和丑陋炸个粉碎。 “雪婷,”范之勋终于开口说话,很艰难很沉重的样子,“事情到这一步了,我无法为自己解释什么,我对你的感情如何,你能体会的到,我妻子……她不能生育,我不爱她,但……我对她有感情,她也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在遇上你之前,我一直不相信人世间有那种纯粹的爱情,但是,遇上你之后,我相信了……你给了我很多很多,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只要你幸福快乐,我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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