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早上6:30,在易木和钟明翻箱倒柜找米的喧哗中醒来,觉得脑袋还在发晕,怀疑前一晚喝下去的是工业酒精!钟明煮了一大锅干饭般粘稠的粥,就着榨菜吃,开胃且耐饱! 罗布泊的水和粮食都是很珍贵的。锅,从出发至今没洗过!为了不浪费,郎中把前一晚剩下的一点面条喝着稀饭吃下去,吃苦精神着实让人肃然起敬!想拍日出,天空一片阴翳,云层很厚,太阳掩在后面怎么也出不来,所幸云彩很美,吃完早饭拍完照,9:00,出发!
罗布泊诞生于第三纪末至第四纪初,距今已有百万年的历史,作为整个塔里木盆地的汇水中心,历史时期湖泊面积曾达2万平方公里,史前就有人类活动的痕迹(罗布泊是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的末端)。近2000年来,罗布泊所在地区气候、环境因大量的人为因素变化剧烈,成为干旱区环境演变的一个典型案例,也是新疆乃至中亚地区历史、地理、环境演变的缩影。行前我看了一本书《只有一个地球》,上面有句话让我食不甘味:许多沙漠居民,不能称为“沙漠之子”,简直就是“沙漠之父”!
1972年,我国科学家看到了美国地球资源卫星发回的影像,显示干涸后的罗布泊中心区域在空间形态上酷似一只“大耳朵”.后来经过中国科学院科考人员反复测量,结论是:罗布泊“大耳朵”湖盆深约5.2米,形态不对称,西南陡,东北缓,为一偏心的浅水湖盆,湖盆的最低处位于湖心(90.455 N,40.186 E),从湖盆外缘到湖心,高程依次降低,并没有发现湖心高岛的存在(罗布泊是平坦的,我和郎中从我们前一天吃午餐的公路上开始测量海拔高度,到了快接近湖心的地方还是850米左右。车到之处,基本一马平川)。
从露营地一路向西,在盐碱珂子上颠簸,走了100多公里,路逐渐平坦,沙子开始细腻起来,10:32,到达罗布泊湖心。罗布泊是一个面积十分广阔但高差极其微小的浅碟形湖泊。“大耳朵”的“耳孔”部位就是湖心,也就是湖泊的最低点,是罗布泊湖水最后干涸的湖盆。罗布泊湖水的消失,是最近一百年间的事情。由于湖水迅速干涸,积盐过程短暂,仅形成了薄层的盐壳,和青灰色的淤泥胶结在一起,因而呈现处较深的色调。这里看起来更象沙漠而不是盐碱地!站在白得耀眼的沙子上,想象450平方公里的水瞬间从这里消失是多可怕的情形。蒸发绝对没这么快,而且蒸发会留下坚硬的盐碱珂子。只能解释为湖底渗漏。那么,地下应该是汹涌的暗流。钟明说钾盐公司为了解决饮用水问题,曾经几度打井。井深不到50米已经有水,不过是咸水,不能饮用。我相信罗布泊是一个精灵,冰雪聪明,知情识趣,无私地为它的人类朋友提供美好的家园;可是,战乱、过度开伐,终于使这个精灵筋疲力尽、力不从心,最好无奈地选择了逃离。它的离去,一定是很伤心很失望很决绝!
湖心原本有一片碑林,是各队人马为了纪念自己穿越罗布泊的壮举扛来的。如今一片狼藉,除了罗布泊湖心的石碑,全被人砸了!所有石碑均是大理石材料,刻工不赖,难为他们所费心思!我认真看了几块石碑碎片,除了记载人名稍有做广告之嫌,个别石碑上居然有公司网址!心里有点不齿:事情做了就做了,没必要象母鸡下蛋一样四处张扬!茫茫人海,大千世界,人不过是一粒沙子;也许哪天会干出惊天动地的事,那该由历史记载。个人树碑在我看来很可笑,当然我也不会无聊到砸碑的地步。
在湖心,我取了一些沙子,带回去送给深山老农等朋友。汽车再次启程,钟明说前面300米处有个新疆科学院测量的罗布泊湖心,我们开过去。首先进入眼帘的石碑让我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热潮——陈宗器!一位我非常敬仰的人!出生在浙江殷实人家却以坚忍不拔、吃苦耐劳、工作细致精神征服斯文赫定的科学家(他们认识于上世纪三十年代,至此成为忘年交,过往书信达100多封!新中国成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俩失去了联系。陈宗器在这场大革命中的命运,一直是斯文赫定最关心的大事。1952年,80岁高龄的斯文赫定最后一次发出给陈宗器的信,不久就去世了,至死没有陈宗器的消息);陈宗器与瑞典科学家汉纳尔在寒冷的冬季4个月不见人烟,考察了自敦煌到罗布泊的路线、罗布淖尔湖及其流域的水文状况,绘制了罗布泊地图,成为最早对该地区地理位置、地形作出精确测量的学者;他是最早测量塔里木河孔雀河流量、最早在罗布泊测量地磁参数及研究额尔纳河的中国学者。他痴迷于罗布泊文化,连女儿都取名为陈雅丹!解放后,陈宗器一直在中国科学院任领导工作,1960年在北京病逝,终年62岁。
陪伴陈宗器的是一位颇具争议的科学家赵子允。他性格倔强,经常得罪领导,干活比别人出力但是得到的报酬和赏识永远是最少最少的,参加工作四十五年,没提过级、没进过职。他具有非凡的能力, 是一位特立独行、孤独的行者,他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着新疆的荒野,他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用简单的工具得出的地质数据与九十年代用先进仪器和设备得出的测量数据几乎完全相同,这在地质复测中极为罕见。 1993年9月在中英联合塔克拉玛干沙漠探险中,赵子允凭借自己累计长达7年的沙漠工作经验(超过其他队员在沙漠中停留时间的总和)指出英国卫星航拍地图的错误,因为这是他曾经用人工的方式1公里1公里测量出来的,由于赵子允地坚持,英方队长查尔斯最终做出了让步,队伍重新回到正确路线,查尔斯事后承认,这次校正路线对决定探险队的生死存亡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次探险活动历时60天、行程1500公里,完成了人类首次东西穿越塔克拉玛干的壮举。2004年,赵子允遭遇车祸去世,终年67岁。
对赵子允最大的争议就是他是否该为余纯顺之死负责。1996年是他陪着余纯顺穿越罗布泊,是他给余纯顺埋下准备物质,是他在余纯顺失踪后第一个去寻找。我看了很多资料,个人认为余纯顺之死80%是余纯顺个人问题,20%是赵子允问题。他的错误一是在于以自己的能力评估了余纯顺,没有做好遭遇突发情况的应对措施,最致命的是没有给余纯顺配备卫星电话,关键时候失去了请求救援的机会;二是搜救时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没有立即请直升机加入救援,而是用徒步搜救的方法,最后失去了最佳救援的黄金时间。
我生也晚,陈宗器、赵子允等都是我由衷敬佩的前辈学者,没有丝毫不敬。下篇将写到余纯顺之死,有兴趣的朋友请耐心等等,因中秋国庆事多,难免耽搁了写作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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