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取你作我的牙祭

小飞侠

[center]　　　　　　　　　　　　　　　　（一） 　　我是个电台的主持人，所以你可以想见我的声音该是优美的，足以捕获你的耳朵。而同时我也可能是不美丽的，因为电台里美丽的主持人大多向着可以上镜的电视台发展了。我三十岁了，不再年轻，也没有婚姻。不过这不是问题，有个男人深爱着我，他向我承诺随时可以给我婚姻，所以我没有成为问题女人的嫌疑。 　　午夜，城市上空众多的电波里有我的声音出现。我说过我的声音是优美的，足以捕获你的耳朵。事实上如果我愿意，甚至可以用声音捕获你的心。这事发生过，而且发生过不至一次，那时候我还年轻，很乐意沉浸在这类游戏中。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再年轻——这里特指我的心，所以通常我会刻意修饰自己的声音，使之听上去沉稳有余，空灵不足，温婉更少。 　　我总在子夜时分出门，到了直播室，向听众问好，说两句天气，很少说心情，然后开始大段大段地播放音乐或歌曲。我很满意自己的鉴赏力，总是能在合适的日子里选了合适的乐曲，慰藉夜色中需要音乐的人们。所以即使在节目中我很少说话，收听率却一直位于各电台午夜节目的头两位。有了这一点保证，你想，我的生活应该不至于太差。 　　凌晨两点半我准时走出冰冷的广电大楼，在华灯通明的大道上漫步回家，无论四季，只要天气不是太差。这时候，大街上空无一人，灯火通明，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街角会有一家卖霄夜的小摊，但我从不光顾。我总是孤身走着，不紧不慢，悠闲自得，呼吸着白昼少有的清凉空气。偶尔会碰上个行人，但我从不担心安全问题，这个城市治安很好。 　　我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没有什么远大目标，也没有什么狼子野心，连基本的生活要求都极低，至于寻欢作乐的事，更是少有行动。我想这与年龄有关。 但是那一天，我想我是鬼迷了心窍。 　　那天我照例在凌晨两点半时走在空洞的大街上，照例不紧不慢地往家闲逛，照例漫不经心地转过街头那个拐角。然后我碰到了一队人，巡逻队，四五个人，有警察也有联防队员，声音嘈杂，很热烈地讨论着什么问题向夜霄摊走去。然后我的视线锁定一个人，与喧哗中独静的一个人，他并没有加入到讨论中去，只在一边微笑着倾听。低压的帽沿下衬出一张削瘦的脸，不再年轻，却有严峻和坚毅。不是很高的个儿，但显得训练有素，很有力量。天！我盯着这个性感的男人。是的，是性感，这两个我从来不会与男人联系在一起的字眼，此刻放在他身上却让我觉得最恰当不过了，这也是我看到过的唯一想用“性感”两字来形容的男人。 　　我的心窍在这时候被迷住了。我把手机调到静音，然后走过去，微笑：抱歉，我的手机没电了，需要打个电话回家，可以借你的手机一用吗？ 　　他迟疑了一下，掏出手机，递给了我。 　　我拨通电话，对方没有接听。我感激地把手机还给他，依旧歉意地笑：没人接听，谢谢你。然后继续走我的道。一路窃喜。 　　　　　　　　　　　　　　　　　（二） 　　上帝造人就是奔着毁灭而去的，为了承毁灭那瞬间的痛，所以才给人的一生中添了些快乐，不是吗？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平庸却快乐着。或者说在我必定要承受痛苦之前，如果不快乐，那我是稳赔，如果快乐呢？便是净赚。 　　我走在太阳下，没有任何防护措施，阳光很毒辣，皮肤已经开始泛红。我正吮吸着一枝脆皮王，太阳的热量使它只融在手不融在口。这样子多少有些狼狈，但那又怎样？没人会在意我，重要的是我不在意自己。 　　“嗨！”一个男人在我身后招呼。我的嘴里正掉进一大块冰糕，所以现在再要让它履行别的职责可能有些难度。我转过身去朝他点头，却发现原来是那位性感的警官。若不是他坐在警车里，一身的便服真让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回忆起来，此刻他已与性感无关。 　　“逛街？” 　　“不。刚工作结束。”我刚采访了一位单身女人，并且准备把她的心路历程放到今晚的节目中播出。 　　“要不要我送你？”警官问，笑得腼腆。 　　“不……用了。”我答得有些迟疑。 　　“那好，我还有事，先走了。”警官和我说了再见，车子启动了。 　　“嗨！等等，”我忽然想起什么，赶上前去，“什么名字？” 　　“嗯……”他显然有些局促，“杜尘。” 　　“再见！”我一脸花猫样灿烂。 　　　　　　　　　　　　　　（三） 　　一个单身女人的生活是可怕的吗？我想不是，但也许很多人并不这么认为。节目直播时，打到导播那儿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虽然我的节目不是互动式的，不需要在节目中就接听听众的电话，但是汇集到导播处的信息更多的是表达对单身女人深深的同情和惋惜。作为主持人我不能很主观地坚持并阐述自己对某一问题的个人看法，但这不表示我就要放弃。这多少有些影响到自己的情绪。这种情绪在节目结束后有喷薄的欲望，我觉得百无聊赖。 　　走出广电大楼，长街依然辉煌。我心情灰暗地漫步，一直到街角处。和那天一样，又迎面遇上了夜巡的队伍。人群中没有杜尘。我忽然有了寻找的念头，拿出手机，开始翻看通话记录，从来电中找到那天我用小计谋得到的杜尘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按了拨出键。电话通了，一直响却没有人接听。我固执地再拨，象儿时为了找到心爱的玩具一意孤行，不屈不挠。 　　“喂！哪位？” 　　“我！今天中午在街头吃着冰糕和你说话的那个人。” 　　“噢……！你好。”电话那头是明显的诧异。“这么晚，找我有事？” 　　“你在哪里？”很八卦的质问。 　　“夜巡，刚结束。” 　　“我在长街街角夜霄摊的地方等你。”我凭什么这么无赖？ 　　“……好，三分钟后到。”迟疑着，但不影响最后的决定。 　　到的时候，三分钟超过了三秒。车子还没停稳，我钻了进去，说：“送我回家吧。” 　　“地址？”车子缓缓地启动。我喜欢这样的男人，没有废话，也不一惊一诈。 　　一路无语，杜尘沉默地开车，而我放肆地打量。真的，车子过来时，一眼看到车内戎装的杜尘，我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性感”两个字。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男人居然可以把警服穿出“性感”的味道来。杜尘的帽沿依然压得极低，阴影下是浓眉，大眼，直鼻，方口，削瘦到面颊稍陷，象个严厉的德国军官。我想这样淡淡的唇很适合接吻。 　　我很突兀地把头凑了过去，在与他的脸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处打住作观察状。杜尘显然吓了一跳，但除了眉轻轻地跳动了一下，他竟能镇静地继续开车，不再作任何反响。我维持，一路。一直到我的住处，杜尘停下车，兀自保持着驾驶的姿势。我看到他的发脚处有点点的细珠渗出。我开始无声地笑，慢条斯理地说：“好象空调不足呢。” 　　杜尘从喉头滚出沉闷的一声应答。 　　我本没有等他的答案，所以我消灭了那一厘米的距离，用温热的唇轻轻地触了他粗励的脸颊。 　　我笑，拉开车门，携他的手。杜尘是木偶。我就是牵线的手。 　　这个世界已经看不到月亮，照进屋内的不再是冰冷的月光，而是暧昧的灯光。杜尘的双眸在窗幔后闪闪发亮，水水地象两汪清泉。他在喘息稍稍平静些后，说：“对不起。” 　　天！他居然拥着我，负疚地说对不起。我点头，指尖划过他凹凸的脊背，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用力地吸吮着，他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杜尘走的时候，在门口又一次大力地拥着我，不停地吻我的发。我的骨胳在他的手臂里呻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想我疯了，请你原谅。”他说。 　　　　　　　　　　　　　　　　（四） 　　为什么要原谅？我是个不依不挠的人。如果在陷阱里只有两个人，除了彼此纠缠消磨外还有别的更好的解决办法吗？至少我没有，何况我们好象还没办法从陷阱中出来。我们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地在一起，在彼此的体温中沉醉。每次杜尘满怀着罪恶感而来，却又怀着更深的罪恶感而去。 　　“上帝说：你只有用更深的罪恶来洗涮从前的罪恶。”我说。 　　“上帝这么说过吗？”杜尘很认真地问我。 　　“上帝不要你聆听，他需要领会。”我也答得很认真。 　　“上帝有你这样的信徒吗？”杜尘捏我的颈。我笑，躲。 　　　　　　　　　　　　　　　（五） 　　我想上帝真没有我这样的信徒，但我仍然相信上帝造人就是奔着毁灭而去的，为了承毁灭那瞬间的痛，所以才给人的一生中添了些快乐。我越来越依恋杜尘，与依恋一起而来的是上天入地的快乐。这种快乐是前所未有的，这让我幸福也觉得恐惧。它太突如其来，我怕它消失得也即时即刻，这让我患得患失，不再清心寡欲，也有了狼子野心。这体现在我开始努力工作上，也体现在对杜尘越来越强的占有欲，只是我不敢承认自己的这种转变，因为我很清楚很多事从开始就是错误。所以我把这一切都放在心里，从不告诉杜尘这些明知不能得到的要求。 　　我越来越绝望。 　　我也越来越沉默，而杜尘越来越健谈。他给我讲工作上的事，里面掺杂着浓厚的英雄主义色彩。这些从前只在电视电影媒体报道上才看到的色彩原本与我相距甚远，但现在它就在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被渲染，听得心惊胆战，我想这只是一种理想主义。 　　还有，我们从不说爱！我宁愿把它定义为一场游戏，并且卖力地投入到其中。一切开始得没有一点前兆，就象那天子夜当我转过街角时，没有料到会碰上一个杜尘一样。 　　　　　　　　　　　　　　　　（六） 　　“你爱我吗？” 　　“不！不爱。我只爱自己，然后求得别人来爱我。”我散乱地躺在沙发上，头垂到地，脚挂在背。 　　“真好。我也不爱你。”杜尘蹲在沙发前，俯首看我，抿着嘴笑，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从我这个角度看，杜尘已不再年轻。怎么可以这样呢？他象极了情犊未开的少年。我伸出手去，抚过他的面颊，说：“也许有一天，我就会这样死去。” 　　“胡说。”杜尘蒙住我的唇，“记住，我不爱你。我还没爱上你，你怎么可以死呢？你怎么会死呢？” 　　“上帝造人，就是为了毁灭，迟早而已。或许我是早回的那批。……” 　　我被杜尘裹到了床上，他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七） 　　我开始在节目里更多地交谈，用优美动听的声音。原本的音乐节目做得更象谈话节目了。我似乎强烈地企图用声音捕获听众的心，让他们记得曾有一位并不美丽的女主持用美丽的声音在午夜为他们带来心灵的慰藉。台领导也找我谈话，对我近日的表现大加赞扬，并且许诺要给我晋级、加工资。我谢了他的好意，很诚恳地兴高采烈着。领导说：“易然啊，台里如果多几位象你这样的员工，我们做领导的可就省心多了。”我想他也会这么对别的兄弟姐妹说。 　　就我的名字，杜尘还笑过：“易燃易爆，危险品啊！” 　　“是，易燃易爆但不易来电。”我说。 　　我找到那个愿意随时给我婚姻的男人，和他一起平静地坐在那家明亮的咖啡店里。我说：“找个女人重新考虑吧，我赴不了你的婚约。” 　　“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男人说，“否则，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等你。” 　　“傻瓜！”我冷冷地盯着他，“还要理由吗？我不爱你，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然后我把自己应付的那份钱放在杯下，起身离去，留他一人在那儿发呆。 　　我想我那飘逸且绝情的身影一定很美，足以让这个陪我走过生命中最青春的时光的男人一辈子记住。而这，是我一生都欠着却无法偿还的情。 我把工作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纠缠杜尘。 “我们有未来吗？”杜尘苦恼地说。 “没有。”我翻起苍白的手指，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看。 “我不能对不起她，没有我她会死的。”杜尘负疚。 “放心，我受不得你的她死。”我继续认真地看着阳光下晶莹剔透的十指，“和我不一样，我有没有别人都会死。” “不许！又说这样的傻话。”杜尘吻我的额。 “你不会真幼稚到相信有天长地久吧？”我笑。弯曲手指，作弹琴状。 “我想。”杜尘把下颏抵住我的头，“我想有天长地久。” 然后我们开始做爱，无休止地做爱，超出了彼此的承受极限。 “我要把你送上天堂。”杜尘沉醉地说。 “送我上天堂的最后那个人，一定是你。”我紧紧拥住杜尘，终于泪流满面。 “你怎么会喜欢我这个半老头呢？”那个夜晚，杜尘问。 “因为我也老了。老得只留顶上须发还在土外。” “又胡说。”杜尘绕着我的发丝，“你喜欢我什么？” “你帅！外加性感！”象脱口秀。 “你别恶心我啊~！”杜尘嚎叫，“谁把空调开得这么足？！掉了一地的鸡皮。” “那你呢？怎么这么轻易就上勾了？”我靠着他的膝，抬头问。 “因为你很漂亮啊，很美！还有可爱。”杜尘作深情状。 “本来就是，你一点都没夸张。”我说得心安理得。 “地上鸡皮，覆了一层疙瘩。”杜尘作抽冷状。 “最重要的，我是喜欢你的个性！”过了一会，杜尘加了一句。 “是啊。因为我洒脱嘛！我们之间没有责任。”我环住他的腰，坏笑。 “别这么说，你知道这样我感觉很糟。”杜尘皱眉。 “本来嘛，你不过是我的牙祭。”我漫不经心地说，“今生最后的牙祭。” 杜尘捧起我的脸，目光炯炯。 “其实一生对一些人来说都只是打了次牙祭，是不是？”我在窒息的热吻中找到一点空隙，困难地想。 然后我觉得痛，朐口撕裂地痛。我已不能承受，开始呻吟，趁着杜尘在快乐中剧烈颤抖的时候。 那晚，我扯着困乏的杜尘说了一夜的话，直到天亮。 （八） 第二天午间，杜尘从睡梦中醒来，枕边已没有我。此刻我正在开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上，那里是我的故土，也是我最后的天堂。 那个鬼迷心窍遇到杜尘的夜晚，我刚刚知道癌细胞已经遍布全身。上帝造人就是奔着毁灭而去的，为了承毁灭那瞬间的痛，所以才给人的一生中添了些快乐，不是吗？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平庸却快乐着。或者说在我必定要承受痛苦之前，如果不快乐，那我是稳赔，如果快乐呢？便是净赚。事实上，我净赚了四个月的快乐时光，并且可以用它来陪伴我最后几日的余生。 唯一让我遗憾的是，无论在天堂或者地狱，我都只能遥望着杜尘，无法承他给我作牙祭的情。

无欲无求

爱过，之后分开，留下来的，是可以不断回味的美好时光，足以支撑我们走完最后一段路。

听浪221

爱了之后不分开不是更好？

无欲无求

有一些因素并不是我们可以控制，比如爱情的有效期。

听浪221

：） 如冻一瓶水，我们需要不断的制冷保持它的温度；爱情也是如此，我们要不断的添加佐料，让爱情保鲜！

无欲无求

我哪有空啊？不是水变质就是冻成冰疙瘩。

听浪221

没空？都是托词！你平时没有娱乐时间吗？成天学习？老妹，不行咱就不吃饭，不睡觉，就不信抓不住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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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听浪221在2003-7-8 16:44:28的发言： 没空？都是托词！你平时没有娱乐时间吗？成天学习？老妹，不行咱就不吃饭，不睡觉，就不信抓不住爱情！

无欲无求

不吃饭俺会饿死的，不睡觉也会困死的，不恋爱却不会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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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无欲无求在2003-7-8 19:16:35的发言： 不吃饭俺会饿死的，不睡觉也会困死的，不恋爱却不会死人的。

yes yes

听浪221

TO Elaine ：干吗呢？哥们！挑拨我们兄妹感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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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听浪221在2003-7-10 9:34:47的发言： TO Elaine ：干吗呢？哥们！挑拨我们兄妹感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