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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行无论如何都是个值得回忆的家伙,走在暧昧的江湖中,走在血雨腥风刀光剑影里,人们总会想起任我行来。他似乎已经成为一个象征:纵横江湖,风云天下的象征。人们快意恩仇,四海为家,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偶像。在任我行的追随者中,最有名的人当数令狐冲、方证和冲虚三人。别看他们道貌岸然一派正人君子的形象,其实在他们心中,江湖、江山和花姑娘都是美妙的新世界,可惜的是他们不是任我行,只能把美妙憋在心里,使劲地压抑自己的欲望。
我曾经在日月神教做过最低级的教民,那时候我对任我行充满了景仰之心,我每天真心实意地赞美他:“教主英明神武,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我每天想做的事情就是搜肠刮肚想更好的词汇来赞美他。在赞美的同时,我还随身携带一个小本子,将他每天说过的话记录下来,我在本子上写下五个字———“任教主语录”。
任我行担任日月神教教主的时候,可谓勤政爱人。他留下了无数的豪言壮语,譬如“再累再苦,就当自己是二百五;再烦再难,就当自己是十三点”,“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刀枪”之类。在我心目中,他是一个天才的思想家、政治家和军事家,他胸有刀兵百万,像我这种武不过空手道文不过黑板报的人对他的景仰简直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我记得任教主曾经说过:“在生活中不能生气勃勃地对付生活的那种人,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点笼罩着你命运的绝望,但同时,用另一只手记录下你在西湖底看到的一切。”日月神教的教民都知道,这是任教主在西湖的地牢里面写下的《地牢铭》中的一句话。
我想,任教主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年那一月的那个夜晚。那个风雨大作的夜晚,他正在睡觉,突然之间,刀兵大作,他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几把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如果这事发生在后来,他肯定施展“吸星大法”,将造反的那些人吸成一堆棉花。不幸的是,在当日他并没有练成“吸星大法”,而且他宅心仁厚,不想对自己的兄弟动手。于是他就变成了俘虏。俘虏他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东方不败。在日月神教里,他的地位仅次于任教主。平常我们歌颂的时候都是喊:“任教主万岁,东方副教主九千岁。”
其实我们都知道,任教主根本不可能活到一万岁,东方不败也不可能活到九千岁,但为了对他们进行歌颂,即使说他们能活一亿岁和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岁我们都愿意。而且我们也知道,歌颂东方副教主,任教主肯定高兴。在任教主心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女儿,另一个就是东方不败。他曾一夜之间连升东方不败三级,并且将武林至宝《葵花宝典》传给了他。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能不歌颂他吗?
我记得那一年那一月那个风雨大作的夜晚,任教主从日月神教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人们只知道在那天晚上,日月神教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情。第二天,东方不败成为教主,他宣布了任教主去世的消息。就这么一夜的间隔,任教主死了,东方不败却平空增加了一千岁,能从“九千岁”变成“万岁”了。从前我们对任教主真心实意的颂词现在全部落到了他的头上:“东方教主英明神武,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任教主失踪之后,我的脸上好像蒙上了很多层纱布,郁闷而湿热。我曾经无数次劝说自己忘记任教主,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任教主依然活在世上。那时候我发誓,我要离开黑木崖,寻找任教主。我发誓,无论我变成蟑螂还是土鳖,或是蟋蟀、虱子,我都将掘地三尺,将任教主找回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寻访了十年之后,我终于得到了任教主的消息:任教主被东方不败关押在梅庄西湖的地牢里。任教主并没有悲观失望,而是潜心练功,以期重出江湖,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地牢里,他还开始了文学写作,做出了流传千古的《地牢铭》,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武功正在改变着整个世界。我们内心的城堡正在被攻克。但是,武功并不是全部,智慧才是最重要的。”
任教主正是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咸鱼翻身的,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一点小功劳。我认识一个叫令狐冲的人,我和他拜了把子,但我从来没把他当作兄弟。我把他带进了梅庄,把他送进了地牢,把任教主救了出来。后来,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内心总会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但想起东方不败对任教主干的事情,我的愧疚便消失了:朋友,靠,是绝对不可相信的。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了吧,哥们,咱就是那个向问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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